青棱,唐徊与你,宁共死,不独生——
记忆里绝望的承诺,带着灼烫的温度,在心尖肆意燃烧。
青棱听得分明。
宁共死,不独生。
她缺失了魂魄,记不起过往,却仍旧觉得惊心动魄。
“殊迟!”青棱厉喝一声,抱着他的手已伸到他背后,将本源生气灌入他体内。
紧要关头,他不能出问题。
温暖的气息涌来,稍稍平息了殊迟身上的躁动与额间尖锐的痛意。
“我没事。”他回过神来回答她。
刚才那一声呓语,已被收回封印之中。
青棱听他声音无恙,便放下心来,她双手抱紧了殊迟,身上燃起青幽的光芒,本源生气覆盖笼罩了二人,她带着他,加快了速度朝中心飞去。
殊迟将头侧搁在她肩上,眼眸里只有她脑后飞扬的长发,所有的危险似乎都成了背景。
青棱无暇他顾,注意放在了正前方,这些触须的正中间有一道暗红的光芒,像是渊泽兽幽间的眼眸所发出的光。
也许是感觉到他们的逼近,渊泽兽警心大起,再加上被伤之后十分愤怒,四周狂舞的长须疯了似的涌来,长须之上忽然生出尖刺,朝着青棱与殊迟击来。
眼看目标已近在咫尺,青棱咬了牙。
“抱紧我。”她在他耳边轻喝一声,只单手抱着他,空出一只手召出棘藤剑,抵抗周围不断缠来的长须。
长须数量众多,几乎盘结成网,青棱的速度不得已慢了下来,几道尖刺划过,她双臂与背上立时被划破,鲜血涌出。
这尖刺上的力量,比起原来的长须要强上百倍,纵然她有本源生气,也难完全抵抗。
殊迟得她全力保护,除了最初那一伤之外,再没其他伤害。
“青棱。”他挣扎了一下,奈何青棱实力高他太多,他无法挣出助她。
“你别给我再添乱了!”青棱感觉到他的挣扎,怒道。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刚才的意外再来一次,他小命就要丢了。
殊迟握了握拳,脸色冷凝如冰,没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她身上伤痕越来越多,那拳头便越握越紧。
小心穿行了片刻,青棱终于将殊迟带到了长须的正中间。
从上往下看,渊泽兽殷红的眼眸彻底张开,像埋在泥中的诡异红瞳,散发出浓烈的敌意。
“殊迟,准备好了?”青棱叫道。
“好了。”殊迟点点头,手中蛟神螺已经取出。
才要施法,忽然间异/变顿生。
地上忽然喷出一股黑液,与望潮的墨汁有些像,然而这黑液却腥臭刺鼻,地上碰触到这黑液的植物,哪怕是生命力最顽强的荆棘,也都尽数枯萎。
“小心!”青棱惊吼。
她一把将殊迟推离身边,自己则往另一侧跃开,虽然避开了大部分黑液,但还是被小部分黑液溅在了身上。
衣服和皮肤一阵焦灼,刺疼入心。
可还没待她站定,一根长须从旁边扫来。
只是,意料中的痛苦并未传来,殊辞几乎在一瞬间赶到了她身前,替她接下了那根长须。
“殊迟!”青棱心尖一颤,看着数根尖刺扎进他背上,抽出时带出一股殷红血液。
这个人……到底为了什么?
她诧异至极,此时却不是追根刨底的时机,看着眼前情况,心头数念闪过,顿时有了决断。
“我……没事。”仍旧是动听的声音,他声音里却带了些许虚弱。
青棱脸色沉得像暴雨前乌云笼罩的天宇,她将他推离自己,独自抽身飞到了长须正中位置。黑液又起、须刺再度扫来,青棱被这恐怖的攻击撞进了满天狂舞的须网之中。
这变故来得突然,殊迟不及救她。
电光火石之间,一根青藤忽缠上他腰间,藤上带着青棱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重重甩出。
趁着渊泽兽被她吸引去注意力之时,殊迟进入了长须正中。
他沉下心,不再去想青棱险境,脸色冷凝如冰,手中擎起那枚蛟神螺,强撑着以最快的速度结印,金色龙鳞覆上他的躯体,像裹着一层晨曦。
蛟神螺浮到半空,七色光华流转着,缓缓绽放。
地上的剧烈颤动中忽然传出一声低哑的兽鸣,带着些许好奇,仿佛嵌在地表的暗红眼皮中,暴戾的怒光被另一种好奇的神色取代。
不远处密集的长须中传来斗法的声音,殊迟的魂识之中看不到青棱的身影,他眼神更加沉冷,手中动作加快。
蛟神螺猛然间长大百倍,像一间小房舍般浮着,螺口之中流淌着如水波般的彩澜,渊泽兽的眼眸紧紧盯着螺口不放。
一根长须试探般的伸过来,小心翼翼地伸进了螺口中。
长须绵软,竟没入螺口之中,渊泽兽探不到底,它似乎觉得有趣,又抽了几根长须伸过来,仍旧是同样的结果,渐渐地,越来越多的触须涌过去,它想将这蛟神螺填满。
可蛟神螺却似另一个无底深渊般,永远都填不满。
渊泽兽被激起了某种欲/望,四周所有的触须如海浪般朝着螺口涌去,争先恐后地抢着进入螺口。
殊迟重伤在身,施展这蛟神螺又要耗费无数灵气,他撑得十分艰难。
一束碧青的光芒顺着藤蔓蜿蜒而上,进入他的体内。
这是来自的青棱的本源生气与灵气。
她虽人在外面苦斗,心中仍旧牵念着他。
殊迟精神一震,疲色顿扫,蛟神螺光华骤然间强烈起来。
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周围长须像潮汐般退去,竟全都伸进了螺口之中,地上一阵轰响,向上隆起一物。
土石泥沙纷纷滑落,墨色的东西竟穿出地面,跟着长须朝螺口涌去。
兰潜与微霜已停止了斗法,落到地面之上抬头看这异象。
只是还没等她们看清渊泽兽的真面目,墨色的东西便倏尔一下钻入了螺中。
殊迟站在长须的正中,渊泽兽进入蛟神螺时的力量,将他也卷着往里拉去。
他整个人跟着飞向蛟神螺,他却并不分神应对,仍旧全力施展蛟神螺。
腰间的藤萝一紧,在最后的关头,殊迟被扯出了长须的力量范围。
寂渊泽上瞬间寂静下来。
渊泽兽彻底进入了蛟神螺中,殊迟手一收,蛟神螺恢复了原来大小,落回他掌中。
巴掌大的蛟神螺如同琉璃般透明,其间一只墨色小怪游走其间,看着乖巧可爱,竟丝毫没有刚才上古妖兽的可怕之感。
“少主,厉害!”兰潜在地上欢呼一声。
青棱则气喘吁吁地站在半空之中,她身上一片狼狈,与殊迟隔空而望。
殊迟朝她笑了笑。
她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眼里只有怒火。
光想想刚才他的小命差点不见,她就觉得怒意腾腾。
这怒火间,还有些道不明的害怕。
“你这孩子,是活腻了吗?”她怒道,“刚才那种情况,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句话没责备完,她就看到殊迟从空中落下。
“少主!”兰潜惊叫了一声,花容失色。
青棱蹙了眉头,手一收,缠在他腰间的藤萝便将他拉了过来。
殊迟身上的金色龙鳞褪去,背上已是一片血液粘糊,看得青棱心头突兀地疼起。
他面色惨然、气息紊乱、双眸紧闭,她重重叹口气,将他抱好,缓缓落到了地上。
“少主!少主!”兰潜立即飞奔而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殊迟。
“让开。”青棱心情不悦到了极点,挥袖将兰潜震离身侧,一边将殊辞放到地上,自己则盘腿坐到了他身后。
“微霜姐,麻烦你替我们护法。”她朝着微霜叮嘱一声,手里凝起一束本源生气,打进了殊迟的背上。
渊泽兽虽然已经被收进蛟神螺,但难保这寂渊泽里会不会再出现别的危险。
“别过去。青棱在替他疗伤。你不用担心,有她在,殊迟无碍。”微霜点点头,伸手拦住了还欲跑上前的兰潜。
兰潜闻言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住了脚步,咬着唇看了看殊迟,又看了看青棱,心头浮起难明的情绪。
她不喜欢这个凭空冒出的青棱。
一点都不喜欢!
因为,她抢走了殊迟所有的目光。
渊泽兽一去,整个寂渊泽又恢复到了先前的静谧模样,幽红的光芒,焦黑的泥泽,一切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殊迟缓缓睁眼。
他好像又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仍旧只留下一个笑脸。
她呢?她人呢?
“醒了?”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
熟悉又悦耳。
殊迟一喜,转过头。
“别转头,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的。”青棱还有些怒。
“不要叫我孩子。”殊迟盘膝坐在地上,不悦地回答。
语气里有丝旁人无法明白的亲昵熟稔。
青棱将手从他背上收回,看了看他背上已长出新肉的伤痕,这才一抖衣裙,站了起来。
“五百岁而已,不是孩子是什么?我就叫!孩子孩子孩子孩子!”青棱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
一开口,却是逗弄的话语。
危险已去,她心情顿松,便不再纠结。
“……”殊迟沉默。
他低垂了眼帘,许久都不出声,也不动,视线落在地上的枯草之上。
“喂?生气了?”青棱蹲到他身边问道。
“别叫我孩子!”他抬头,正脸对向青棱,英俊的脸庞上是极为认真的神色,“我不想做孩子,我想做你的男人……青棱,我想娶你。”
青棱还想逗他,却忽然听到这句话,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心肺里面,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完全不能理解了。
还是……蛟海古魔族的人都这么……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