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风呼啸而过,鼻尖萦绕着清甜的香气,很淡,却让韩嫣然大惊失色,香囊里的药是她亲手下的,加足了份量,诱马发了狂,不撞昏或撞死,绝对停不下。
座下的马四蹄飞腾,急速狂奔,颠的她头脑发昏,如坠云里雾里,她嘴唇紧抿着,小脸惨白的毫无血色,颤抖着俯下身体,纤细的双臂紧抱着马脖子,高声呼救:“救命……救命……”
她倒是聪明,采用了最保险,也最稳妥的方法保命,萧天凌、安墨枫就在不远处,他们听到呼救,一定会来救她!
只是,她那么阴险毒辣的设计自己,怎么能安然无恙的获救?至少也要让她尝尝自己酿的恶果。
“来人哪,救命啊,嫣然公主的马发狂了……”沐雨棠紧随在韩嫣然后面,‘惊慌失措’的高声呼唤,素白小手装模作样的伸向她:“公主别慌,把手给我,我来救你……”
韩嫣然没说话,纤弱的身体紧贴在马背上,随着快马的奔腾,起起伏伏,摇摇晃晃,双臂抱紧了马脖子,皱着眉头看她一眼,沐雨棠的马早发了狂,根本都自顾不瑕,还有心情救自己上她的马?
同样都是发狂,坐在哪匹马上又有什么区别?
事出反常必有妖,沐雨棠多此一举,一定有非同寻常的目的!
还有那只香囊,明明是挂在她腰间的,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她手里,自己不慎扯破,这才惊了马。
巧合如果太巧了,那就是人为制造,沐雨棠一定是知道了香囊的秘密,才会故意算计自己!
好聪明的手段,好歹毒的心思,她出事,还不忘拉自己做垫背!
韩嫣然,沐雨棠的高呼声惊动了坐在树下品茶的萧天凌和安墨枫。
萧天凌站起身,温和的目光看到韩嫣然紧伏在马背上,沐雨棠骑马相伴于侧,伸手想要帮忙,不急不缓道:“是嫣然公主的马惊了!”
安墨枫教骑射,马厩里的马他天天见,非常熟悉,一眼就看出那两匹快马都不对,身形一动,瞬间到了十多米外,清雅的声音透着非同一般的凝重:“雨棠的马也有些不对劲……”
书院里溜马的地面相对平稳,安墨枫知道沐雨棠会骑马,见她策马平稳,就没怎么在意,品茶时,他也时不时的望向沐雨棠,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只是低头续水的片刻,沐雨棠就出了事。
什么?雨棠的马也惊了!萧天凌温和的目光一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纵身飞向沐雨棠!
沐雨棠扯着缰绳伏在马背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几乎与她并驾齐驱的韩嫣然:“嫣然公主,马惊的滋味如何?”
韩嫣然紧抱着马脖子,冷冷望她一眼:“沐雨棠,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本宫获救后,一定要你好看!”
沐雨棠勾唇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纤臂一伸,快如闪电般抓向韩嫣然,获救后的事情,等获救后再说,现在她要报仇。
急风袭来,韩嫣然吓了一跳,急急的侧着身子躲避,沐雨棠的手擦着她的衣袖划过,惊的她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眯了眼眸看沐雨棠:“你干什么?”
“当然是救公主了!”沐雨棠笑的意味深长,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的清冷光茫看的韩嫣然心惊又怒:沐雨棠见她的马受惊,她惜命不敢松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嘲讽她,她不发威,沐雨棠还当她是病猫了!
身后吹来两阵急风,座下马跑的还算平稳,韩嫣然抬脚踹向沐雨棠的马,想让马更发狂,将她甩飞,眸子里浮现丝丝阴毒,略显苍白的嘴唇里却假猩猩的吐着关切的话,制造两人亲密的假相:“沐小姐小心。”
沐雨棠冷冷一笑,猛然扯动缰绳,逼迫座下马打了个踉跄,她顺势倾身,避开了韩嫣然的袭击,小手划过马前鞍,扯下两片铁片,狠狠打到了韩嫣然快马的前蹄上,同时还不忘惊呼:“公主小心!”
快马吃痛,嘶吼出声,膝盖一软,猛的趴卧下来,韩嫣然猝不及防,纤细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径直向前甩飞出去,重重掉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凄厉的惨叫穿透云层,响彻云霄。
惊的安墨枫、萧天凌皆微变了脸色,平时坠马,足以让人重伤,若是在马发狂时坠马,死的可能性极大,韩嫣然已经被甩飞,伤势轻重完全定下,他们无法改变,绝对要保证雨棠的安全。
沐雨棠的马被韩嫣然的马嘶声惊吓,更疯更狂,慌不择路的直线狂奔,正前方种着一棵大树,它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不管不顾的疯狂飞奔,眼看着就要撞到树上了。
沐雨棠用尽全力轻点足尖,纤细的身体瞬间腾至半空,她不懂轻功,下落的极快,美眸微眯着,快速寻找最佳的落脚点。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一条强劲有力的胳膊轻揽在她腰间,纤细的身体顿时停止下落,鼻尖尽是熟悉的淡淡青莲香,莫名的让她感到心安,微风吹过,一缕墨发轻拂过她的脸颊,沐雨棠抬头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萧清宇英俊的容颜。
“砰!”发狂的快马重重撞在大树上,树枝狂摆,地面震动,看的人暗暗咂舌。
见快马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沐雨棠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她下了马,不然,不死也重伤残废。
萧清宇又救了她一次!
望着他俊美的侧脸,沐雨棠的心里除了感激,似乎还多了一丝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安墨枫近在咫尺的欣长身形悠悠顿下,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悦:“萧清宇,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只要萧清宇再晚来一瞬间,英雄救美的人就是他了。
萧天凌动身比安墨枫晚,落后他几步,萧清宇的突然出现,也让他备感意外,蓝色天幕下,似雪白衣与月牙白戎装相得益彰,美如一幅画卷,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觉这画面有些刺眼。
萧清宇淡淡望了安墨枫、萧天凌一眼,轻揽着沐雨棠飘飘落地,雪衣翩翩,清隽高贵,深邃的目光轻扫过满地的狼藉,诗画般的容颜冷峻的如霜如冰:“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高贵的公主、千金们闲的无聊,跑来这里骑战马,又没本事驾驭,于是,就成现在这样子了!”安墨枫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瞟一眼重伤倒地的韩嫣然,眸子里闪过一丝轻嘲。
马也分三六九等,农户家里套来拉车的马,是最差的,只能用来拉车种地,中等的就是官员家里拉车的马,拉车跑的很快,上等马,是皇室猎场里的马,养来狩猎,有一定的凶性!
最上等的马,就是书院里养的这些战马了,在边关随将士们浴血奋战,凶性、狂性非比寻常,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韩嫣然一名娇滴滴的公主,不去骑马场骑那些温顺的乖马,跑来骑狂性战马,摔了也活该。
当然,也有像汗血宝马这样的极品马,但价格极高,数量却极少,皇帝,王爷,皇子,世子们会拥有一匹,普通人绝对骑不上。
梦遥书院的骑射场,只对学院学子开放,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安墨枫主教骑射课,对这规定了然于心,绝不会自作主张让外人骑战马,韩嫣然能骑马,坠马,一定是某个人的‘功劳’!
萧清宇深邃的目光轻扫过萧天凌,意味深长!
萧天凌温和的俊颜上浮现一抹无奈,他也没想到只是一场普通的溜马,会演变成这样!
“皇姐!”快马撞树震天响,惊动了骑着快马肆意狂奔的韩凝霜,她心中好奇,打马过来看热闹,不想看到韩嫣然重伤倒在地上,惊呼一声,翻身下马,急步跑了过来:“你怎么样?”
韩嫣然发髻凌乱,漂亮的戎装染满了褐色的泥土,小脸苍白的毫无血色,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眸子里满是痛苦,颤声道:“还好!”
沐雨棠望望趴倒在地上的快马,它距离韩嫣然*米,被甩飞出那么远,她的意识还清醒着,真是奇迹,重伤肯定在所难免!
“真的没事吗?”韩凝霜担忧的轻抚韩嫣然一直紧捂的腿,刚刚碰到,就听韩嫣然一声惨叫:“好疼,我的腿断了!”
萧天凌见她摔伤,萧清宇,安墨枫都是一副混然不在意的模样,对着不远处的侍卫命令道:“找副单架抬嫣然公主去医馆治伤!”
他和韩嫣然没什么交情,但人是他带来的,出了事,他不好置之不理。
抬她离开,事情就是到此为止,他们就没发现她的坠马是意外吗?
韩嫣然眉头皱起,望着沐雨棠脸上的浅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恰在此时,韩凝霜问了一句:“皇姐,你的骑术一向不错的,怎么会坠马?”
“这就要问沐小姐了!”韩嫣然望到萧清宇揽在沐雨棠腰间的胳膊,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问她为何要诡计百出的害我坠马!”
同样都是坠马,她受了重伤,沐雨棠怎能安然无恙,尤其是,沐雨棠还是被萧世子救下的,她只比沐雨棠早坠马一瞬间,萧世子只晚来了那一点点儿时间。
“什么?沐小姐害你?”韩凝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不解:“她看着是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害你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韩嫣然字字如钢豆,砸进众人心里。
沐雨棠撇撇嘴,这姐妹两人,一唱一和的诋毁她,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
韩嫣然身为和亲公主,行事不宜张扬,跑到梦遥书院骑马受伤,会被众人说道,萧天凌想息事宁人,韩嫣然却不依不饶,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嫣然公主伤的这么重,不准备先去看伤吗?”
就算要看伤,也要惩罚了害她的罪魁祸首再去!
韩嫣然在韩凝霜的搀扶下慢慢站起,强忍着剧痛,眼泪汪汪的道:“多谢三皇子关心,嫣然初到青龙国,无依无靠,处处被人看不起,今日更是被歹人毒害,险些丧命,还请萧世子,三皇子,安世子为我主持公道!”
杜若岚打马奔来,望着狼藉的地面,再看看针锋相对的沐雨棠、韩嫣然,眸子里闪过一抹轻嘲,有好戏看了!
萧清宇、安墨枫都了解沐雨棠,她虽然凶了点儿,但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绝不会主动为难人家,若是某人阴险毒辣的算计她,那某人就要倒霉了。
韩嫣然坠马的真相,他们不清楚,也能猜出七八分,若真是沐雨棠害她坠马,绝对是她先做了什么对不起沐雨棠的事情。
有错在先,被教训根本就是活该,萧清宇,安墨枫不是心软之人,对她更是没有半点同情,深邃的目光皆望向他处,看都没看她一眼。
萧天凌和沐雨棠不熟,不了解她的性格,但直觉告诉他,沐雨棠不是简单女子,他便一言不发的站到一边,放任她们自己解决矛盾。
见萧清宇,安墨枫,萧天凌这三名举足轻重的贵族男子都不理会她,韩嫣然美眸中盈满了泪水,贝齿紧咬着下唇,渗出点点血珠!
玄武国高贵的公主,无人理会,真是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沐雨棠拂开萧清宇揽在她腰间的手,望着伤心难过的她,淡淡道:“嫣然公主,你的马惊了,性命危在旦夕,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居然恩将仇报,说我想害你……”
明明是想害她,居然说是救她,沐雨棠还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韩嫣然银牙一咬,脱口而出:“明明是你的马先惊的……”
话说一半,她倏的住了口,马惊皆是因为香囊里的香,香囊是她送给沐雨棠的,若是沐雨棠说出来,即便她能极力狡辩,与她无关,别人也会怀疑。
沐雨棠并没有在香囊上下功夫,香囊惊了她的马,她再弄惊了韩嫣然的马,这话和她刚才说的非常矛盾,她决定抛开这个线索,用另外的理由,快速而简洁的肃清韩嫣然的污蔑。
“嫣然公主被惊马吓到了吧,连谁的马先惊的都记错,这里距离三皇子,安世子品茶的树下不远,他们肯定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公主不妨问问他们……”
“是嫣然公主的马先惊的!”安墨枫手臂垂下,衣袖流泻间,他嘴角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缓缓吐出答案:他相信小野猫,她说韩嫣然的马先惊的,那绝对就是韩嫣然的马先惊的,她拉韩嫣然,是为救人,不是害人!
韩嫣然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愤恨,安墨枫与沐雨棠相熟,自然是向着她的,她的计策已经被毁了一半,三皇子公正、严明,与沐雨棠并不相熟,他应该有不同的见解,只要他说出来,她就能凭着这个理由,狠狠打击沐雨棠。
萧天凌在韩嫣然满含期待的目光中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确实是嫣然公主的马先惊的!”
韩嫣然一颗心陡然沉到谷底,身体一挫,险些摔到地上,眸子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沐雨棠是想害死她,不是要救她,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都看不到吗?
“三皇子,您再仔细想想,事情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惊慌的女声极是尖锐,萧天凌听的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道:“嫣然公主,本皇子品茶时,听到的第一声呼救是你的,很微弱,只是在叫救命,第二声是沐小姐的,在喊,嫣然公主的马惊了,救命,本皇子在半空,看到你伸手抓沐小姐,并没有看到沐小姐踢你或抓你,她如何害你坠马……”
韩嫣然听着他条理清楚的分析,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沐雨棠马惊后,凭借自身之力自救,并没有高声呼救,自己一心想着置她于死地,也没有喊人,没想到给了她算计自己的可趁之机……
战马撞树、倒地声甚是惊人,课室里的学子们都听到了,下了课,纷纷聚了过来,恰好听到萧天凌合情合理的分析,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韩嫣然自己倒霉还强词夺理的模样,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见她身为战败国公主,还傲气的在得胜的青龙国作威作福,心中的不愤再也忍不住:
“韩嫣然是吧,你那骑术一塌糊涂,自己驾驭不了我们青龙国的战马,被甩出去受伤,不回去自我反省,还在这里怪沐小姐。”
“是啊,自己骑术不精,坠马怕被摔死,还想把沐小姐拉下马做垫背,真是歹毒!”
“亏得人家沐小姐想救她,她不道谢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的污蔑人家,无耻!”
“玄武国皇室子弟的人品那么差,不战败才奇怪……”
学子们的指责声不小,整个场地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韩嫣然一张小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白,不过瞬间之间,已有十几种颜色转换。
“皇姐,你伤的不轻,不宜过多耽搁,咱们快去医馆吧。”韩凝霜见姐姐难堪至极,出声解围。
这里是青龙国,她们这两名玄武国公主没有任何势力,说出的话,也不具备任何震慑力,学子们嘲讽的再厉害,她们都不能以权压人,堵住他们的嘴。
学子们口才极佳,条条罪名罗列,说的韩嫣然哑口无言,颜面尽失,名誉扫地,她也没脸再多留,机械的点了点头,任由一名侍卫背着她向外走。
余光看到一角翩飞的白色衣袂,她心中一喜,抬头望去,萧世子的萧字还未出口,却见萧清宇转过了身,背对着她走向雪尘楼,衣袂翩翩,不带丝毫留恋。
美眸中瞬间盈满了委屈的泪水,串串晶莹顺着脸颊流下,她伤心的不能自抑,木然的伏在侍卫后背上,出了梦遥学院。
“她们姐妹住的驿馆昨天被烧了,不知道韩嫣然会到哪里养伤?”安墨枫站在沐雨棠身边,悠悠的说着,墨玉般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戏谑!
皇帝不怎么喜欢这对姐妹,绝不会让她们进宫居住,三皇子这两天和韩凝霜走的很近,他在宫外有座府邸,这两姐妹会不会搬去那里……
沐雨棠听闻他的话,美眸猛然一凝,韩嫣然伤的极重,一时半会儿不能移动,住到哪里,就会在那地方养很久的伤!
陈静昨天将她带回沐国公府,是表示了对她的欢迎,她的腿伤和自己有关,她肯定恨死自己了,肯定会就近居住,伺机报仇……
“安世子,我有点事情要回府,你帮我和萧世子说一声,明天再来学骑射!”清冷的声音飘在空中,沐雨棠纤细的身形已到了五六米外,沿着青石道路,急急向外走。
安墨枫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落,萧清宇回雪尘楼了,他以为自己能亲近小野猫了,没想到小野猫也走了,什么事走这么急?连课都不上了?
不出沐雨棠所料,韩嫣然出了梦遥学院后,雇了一顶软轿,直奔沐国公府。
陈静得知她受伤归来,急忙请了府医前来诊治,命丫鬟们端水,拿衣,换药,客院乱成一团,她那忙里忙外的焦急模样,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热情。
沐雨棠站在客房外的走廊下,看的眉头直皱,陈静和韩嫣然不过认识了两三天,她对韩嫣然也太好了些,好的让人感觉不对劲,陈静到底要做什么?
客房里进进出出的丫鬟们终于停止了脚步,陈静缓缓走了出来,微笑着望着沐雨棠:“雨棠,府医说嫣然公主的伤需要千年人参做药引,我记得你那里有一棵,能卖给我吗?”
沐雨棠无语望天,落雨阁那棵千年人参是苏雪晴留下的,对身为女儿的沐雨棠来说,十分珍贵,轻易舍不得用,韩嫣然是摔断了腿,又不是摔伤了五脏六腑,缺了元气,喝什么千年人参?
再说了,她就不信,诺大的沐国公府里都找不到一颗千年人参,她们偏要用她那棵,分明是故意找她麻烦。
“自家的东西,还需要买卖?雨棠,把人参拿出来给你母亲!”身后响起一道冷喝,不用回头沐雨棠也知道是沐振那个渣爹。
那是苏雪晴留给沐雨棠的人参,属于她的私有品,怎么能充到公里,任人使用?这个爹,真真是渣到家了!
沐雨棠猛的回头看向沐振,清冷的眸子就如塞北高原上千年不化的雪,冰冷刺骨,寒彻人心!
望着那冷若冰霜的眸子,沐振惊的一怔,生生顿下了前行的脚步,脸上浮现一抹骇然,他这个女儿一向乖巧,即便最近开了窍,面对他的指责,训斥,眸子里除了不屑就是平静,何时有了这么震人的眼神?
“咳咳咳!”几声轻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韩嫣然虚弱沙哑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过来:“沐夫人,大小姐不肯出让就算了,我不妨事……”
沐振,陈静联手欺负她,韩嫣然受了重伤,也不忘插一脚,她不发威,他们都当她是病猫!
沐雨棠冷冷看向客房:“嫣然公主,我有说过不给你人参吗?”
客房里的声音一顿,好半晌才缓缓响起:“沐夫人问过之后,大小姐一直一言不发,本宫以为……”
“以为什么?我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人?连一棵千年人参都不肯出让!夫人问话后,我都没有回答,你们那指责声就一句接着一句来,我有说过不给你们千年人参吗?我有说过一个不字吗?你们都没听到我的话,就联合起来,迫不及待的挤兑我,排斥我,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沐雨棠声声俱厉,说的韩嫣然哑口无言,隔着门窗,沐雨棠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猜到她的反应肯定精彩。
就如站在屋外的陈静,保养得当的小脸忽白忽青,面色十分难看,眸子里萦绕着不可名状的怒气:她知道那棵人参对沐雨棠的重要性,故而,趁着韩嫣然的摔伤,想逼迫沐雨棠交出来,没想到韩嫣然横插了一脚,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知道韩嫣然是好心帮她,但好心办了坏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下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那公主是玄武国的,和咱们沐国公府八杆子打不着,大小姐给她人参是好心,不给她也没人多说什么,她倒好,自己厚脸皮的要。”
“是啊,你听听人家那语气,好像咱们大小姐欠她似的,给人参是理所应当,不给就是对不起她。”
“这里是沐国公府,不是她玄武国皇宫,太将自己当回事了,都不记得自己是身为战败国的和亲公主了。”
“人家天生的性子傲,高高在上惯了。”
下人们是站在角落里悄声议论的,声音不大,但韩嫣然绝对听得到,一张小脸再次惨白的毫无血色,被子里的小手,紧紧握了起来。
客房里没有声响,沐雨棠将目光转到了面色阴沉的陈静和沐振身上,这对渣夫妻,为了一名陌生的公主,抢自己亲生女儿的东西,真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既然他们不仁,休怪她不义:
“不就是一棵千年人参,在你们那里是宝,在我这里,它就是一根草,别说是玄武国高贵的公主要用,就算是门外的乞丐重伤的快死了,只要他们说一声,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去让他续命……”
韩嫣然一张小脸瞬间阴沉,沐雨棠居然将她当成被施舍的乞丐,她堂堂玄武国公主,怎能被人如此羞辱,尖声道:“沐大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
“我的用词怎么了?公主身份高贵,千年人参送出是献给公主,乞丐们身份低微,自然就是施舍,反倒是公主,想要人参就直说,何必那么拐弯抹角的,还给我下套……”
清冷的声音不屑中透着几丝慵懒,气的韩嫣然咬牙切齿:她本是想抢了沐雨棠的人参,让沐雨棠心疼的,哪曾想,事到最后,人参是要送给她了,沐雨棠却没有丝毫伤心,还生生的将她踩进了尘埃里。
沐国公府的这些丫鬟,嬷嬷们什么都没说,可她们看她的目光,闪烁着暗嘲与不屑,明显是看不起她了……
沐雨棠不知她心中所想,淡淡瞟了房内一眼,傲然道:“雅儿,去落雨阁把人参拿过来给公主,入药前,让府医仔细检查检查,万一没检查,公主再吃出个中毒,发病的事情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静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她还真准备在人参上做点手脚,算计沐雨棠,没想到沐雨棠猜到了这层诡计,提前做了准备,她的计策失败了。
丫鬟,嬷嬷们久居内宅,主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她们见的多了,韩嫣然刚才的举动,可不就是在算计沐雨棠,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纷纷投射到她身上:
吃沐国公府的,住沐国公府的,还想着算计沐国公府的大小姐,这玄武国公主,什么人哪!
韩嫣然小脸惨白,若不是伤了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沐雨棠啊沐雨棠,她真是低估她了!
雅儿拿来千年人参,交给了陈静。
沐雨棠瞟了瞟安静异常的内室,淡淡道:“公主身体已无大碍,也不需要我帮什么忙了,我先回落雨阁,改天再来看望公主!”
衣袂翩飞间,她转过身,顺着走廊,袅袅婷婷的迈步前行,沐振近在咫尺,她没打招呼,甚至于连余光都没施舍一个,径直越过了他。
沐振望着女儿削瘦、纤细的身影,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蒙,不知不觉得,迈步跟了过去。
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耳力敏锐的沐雨棠知道沐振进了落雨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轻声吩咐雅儿去泡茶,她转身看向沐振:“爹也觉得嫣然公主住在咱们沐国公府有蹊跷!”
千年人参,她送给韩嫣然了,但是,韩嫣然吃了她的东西,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沐振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突兀的听到她的询问,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道:“什么蹊跷?”
“爹也知道,嫣然公主是来青龙国和亲的,皇上无意纳她们姐妹为妃,必会在官员中为她们赐一门婚事,皇上没有当场为她们指婚,也是存了让她们自己选婿的意思,如果她们选的人,皇上觉得可行,就会赐婚……”
皇帝应该是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才将她们的婚事放置一边,让她们自己选夫婿?沐雨棠给她们脸上贴贴金而已。
“韩嫣然选的是萧世子,韩凝霜看上了三皇子,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沐振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嗤笑,他在官场混迹多年,最擅察言观色,揣摩圣心,三皇子,萧世子皆是皇室最优秀的年轻一辈,青龙国成千上万的优秀女子等着他们挑选,皇上岂会让他们草率的娶两名战败国女子为妃。
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还感了兴趣,沐雨棠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诡异,惊讶道:“爹,您真不明白嫣然公主住到咱们沐国公府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沐振脑海闪过一道光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的让他来不及抓住。
沐雨棠见他这副茫然的模样,故做无奈的叹了口气,耐下心思解释:“嫣然公主要嫁人,自然要先了解了解未婚夫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最好的方法,就是住进他的家里,与他朝夕相处。”
“咱们沐国公府只有爹和云城这两名男主人,云城还不到十五岁,年龄太小,十七岁的嫣然公主自然不可能喜欢他,那就剩下爹您这一名男主人了……”
沐振恍然大悟,望着沐雨棠亮光闪闪的眼睛,难得的红了脸,摆手道:“你别打趣爹了,嫣然公主和你差不多大,我都能做她父亲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抬头望向天空,心里却有着丝丝的小甜蜜,玄武国年轻漂亮的公主,放着那么多年轻有为的男子不爱,会喜欢他?
可如果不是喜欢他,她住进沐国公府做什么?喜欢上府里的下人了?理由太牵强,她一国公主,也不可能喜欢低贱下人的。
沐雨棠见他望着天空发呆,知道他在思索她的话,急忙趁热打铁:“爹不要妄自菲薄,您未到不惑,已身为沐国公,能力可见一斑,容颜虽不及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俊美,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稳重,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很安心,很可靠。”
人大多爱听恭维,赞美的语言,沐振也不例外,沐雨棠对他的这番夸奖,让他很是受用,看她的目光也慈爱了许多,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嫣然公主怎么会喜欢上我的?”
沐雨棠早猜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笑,想好的答案娓娓道来:“青龙国和玄武国的关系很微妙,两国的关系稍微僵硬些,嫣然公主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需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身份,父亲可以给她这种身份。”
沐振是沐国公,上不及王爷,皇子,世子们出采,下却比许多官员高贵,嫁他为妻,身份不错,地位也不错:“可万一青龙国和玄武国交战,身为公主夫婿的我,岂不是会受皇上猜忌?”
这个老狐狸,果然凡事以利为先,绝色美人近在眼前,他没有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而是先考虑利益。
沐雨棠心中暗骂他狡猾,面上却是微笑道:“爹,这个问题太好解决了,您不是有原配夫人和平妻嘛,嫣然公主嫁来后,您暂时娶她为平妻,两国关系一交恶,您立刻把她贬成妾,如此一来,就是在羞辱玄武国,皇上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夸奖您,至于嫣然公主,她有条命在,做姨娘妾室比死了强吧,肯定也会感谢你的。”
雨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沐振点点头,微皱的眉头还未完全舒展:“嫣然公主可曾亲口说过要嫁我?”
死狐狸,臭狐狸,不愧是混迹了官场多年,心有主见,不旁信旁听啊!
沐雨棠暗中瞪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然:“女儿家的小心思,都埋在心里,哪会到处乱说,这些话都只是我的直觉,父亲不要不相信,有时候,女子的直觉比男子的判断要准确千万倍……”
“你看夫人,和公主无亲无故,却对她那么细心照顾,想是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幸好陈静不在这里,不然,听到沐雨棠这般歪曲她的目的,肯定会气的吐血。
“真的!”沐振看着沐雨棠,精明的眸子里浮现一抹迷惑,将信将疑。
“公主的婚事,是皇上的负担,若是谁能帮皇上解决了这个负担,皇上必会重用,若是夫人看不出这点儿,怎会对公主那么照顾……”
沐振是只老狐狸,和这种人打交道,不能把话说的太肯定,点到即止,挑起他的兴趣,留下想像的空间给他,才能达到最佳目的,如果说的多了,被他发现端倪,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沐振听她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沉了眼睑,凝眉思索,雨棠的话只是提醒,并没有强行让他做些什么,应该不是算计她。
现在的她不止是他的女儿,还是萧清宇的弟子,她出面,有时可以代表萧清宇,而萧清宇是皇室的人,与皇上是伯侄,关系很近。
玄武国两位公主的事情,皇上确实有些烦恼,她今天这番话,会不会是皇上和萧世子故意透过雨棠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