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玲这几天总会打喷嚏,一个接一个,不知道被谁念叨了。
周一一大早,纪文就听到伊玲连打了几次喷嚏,就以为她是感冒了。他本就是医生,立刻二话不说地给伊玲找了不少的药。伊玲看着那些药丸,简直欲哭无泪,但在纪文的逼视下,还是忍着苦劲儿全部吃了下去。
之后纪文开车送伊玲到店里,他再让司机送他去公司。
两个人分路而行。
伊玲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又是每个月的一次医院之行,去钱静那验血做检查。
等结果的时候,钱静笑着问伊玲,“最近气色不错,跟纪文感情突飞猛进了?”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用突飞猛进这个词儿了?”伊玲说着,又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失笑道,“我们俩可不是老夫老妻,我俩是前夫前妻。”
钱静笑笑,又看伊玲总打喷嚏,取了温度计消了毒,让伊玲含着给她量体温。
“我没感冒吧?早上走的时候纪文给我吃了好多的药。”伊玲皱眉,含糊不清地说着。
“少说几句话,量完再说。”钱静笑着打断伊玲,“你可别时时刻刻晒甜蜜了啊。”
最后量的体温结果36.5,相当正常的体温,钱静满意。
结果很快出来,伊玲莫名略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最近跟纪文关系还不错,这一次有特别期待的关系。
“怎么样?结果是什么?”伊玲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手指下意识捏着衣角。
钱静叹了口气,“还是没怀。”
“哦。”伊玲失望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能现在还是有些紧张,别急,慢慢来。”钱静一如既往地安慰着伊玲。
伊玲点头,“知道了。”钱静的这句话,她也听过太多次了,所以对伊玲来说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
伊玲略带着失望走的,钱静看着伊玲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给纪文打了电话过去,“伊玲刚走,还是没怀。”
纪文听着,很淡地“嗯”了一声,“谢谢你,静姐。”
“不谢不谢,这么多年了,我也希望你们能有个孩子。”钱静哀声说,“继续努力吧,总会怀上的,有几率就能怀。”
“嗯。”纪文挂了电话,神色冷淡,想着伊玲不孕地罪魁祸首与兄弟,目光逐渐变得阴狠。
就是在这个时候,童侨朗打来了电话。
“纪文吗?我是童侨朗。”
“童侨朗?”纪文不咸不淡地说,“怎么,又想继续进监狱里过两年了?居然给我打电话?”
童侨朗不管纪文的讽刺,朗声问道:“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些事情。”
“没有。”纪文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很忙。”
接着就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童侨朗知道这样打电话,纪文肯定不会同意见面,便去了纪文的公司找他,但刚报上名字就被保安拦在了楼下。
童侨朗想着古正霖的事,最后就锲而不舍地几乎每天来一次,并且每天都换着手机号给纪文打电话,只为求见一面。
纪文这次可真是牛逼了,简直就是皇帝。
人童侨朗就是想要觐见皇帝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官阶的普通老百姓。那皇帝是你说见就随便见的吗?
于是童侨朗几乎都要开始在城门外大喊冤情了,只为见皇帝一面。
最后,纪文终于忍受不了童侨朗的纠缠不清了,终于高台贵手,让身边的小奴才通知童侨朗,周五下午在餐厅见面。
童侨朗的坚持不懈终于得到回应,给古正霖拨过去电话,问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古正霖说还好,没有变更恶劣。
童侨朗暗暗地放下了心。
再见到纪文时,童侨朗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奔主题,“纪文,我希望你别再对付古正霖了。”
纪文慵懒地坐在沙发里,视线偏低,乜斜着童侨朗问,“原因呢?”
“如果你想报复我,纪文,我在里面的这几年,你还没有报复过瘾吗?”
“没有。”纪文面无表情地说,“你那一撞,我孩子没了,伊玲也不能再孕了,你以为我报复你一次就够了?”
童侨朗听着纪文说的伊玲不能再孕的事,握了握拳,低声道:“对不起,那天我喝多了,对不起。”
纪文冷冷一笑,“真不容易,居然能从你口中听见道歉的话。但是,你确定只有这一件事吗?”
童侨朗眯起双眼,仔细地想了想,隐约地想起件事,但不是很确定,“在酒店的那晚?”
纪文冷哼了一声,面色冷得骇人。
“我没有和伊玲发生任何事。”
纪文的双眼,就像是测谎仪,直盯着童侨朗,看他是否在说谎。
“不只你,”纪文淡淡地收回测谎仪的射线,淡道,“还有古正霖,他对伊玲不只是朋友关系吧?”
“我已经告诫他了。”童侨朗说。
“还有呢?”
“什么?”
纪文微笑地看着童侨朗,“你觉着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
“你……是想叫我离开这里?”
“是。”纪文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而且他几乎和童侨朗一起长大,要数除去家里人以外,最了解他纪文的人是谁,其中便有童侨朗。
童侨朗干坐了很久,最后轻轻地点了头,“如果你想我离开,就会放过古正霖,可以,你想要我去哪都可以。”
纪文点头,“那么你随意吧,只要别再踏进新港,别再让伊玲看到你。”
童侨朗深吸一口气,“但最后再让我看一次她吧,只这一次。”
纪文沉默了很久,轻轻地点了头,“可以,但我不希望你被她看到。”
“好。”童侨朗答应着。
伊玲下班后,依旧是纪文来接的她。
伊玲不敢坐陌生人的车,只要一坐就会紧张流汗,以前纪文在监狱医院的时候,她就宁可挤地铁挤公交,或者是让纪舟偶尔来接送。
现在和纪文的相处比前些年的任何一年都要融洽,便每次都是纪文来接她。
而每一次来接她,都免不了伙计们小声地议论着这位气质非凡的男人。
伊玲不由得每次坐上车后,都会嘟囔两句,“我说,你下次来,能别穿得这么有型吗?”
纪文笑笑,“这可能有些难,你不是说过我不穿衣服也有型吗?”
最近纪文这样的笑话有些多,伊玲都从惊讶慢慢变得习惯,再到偶尔会回击两句了,“不知道啊,不然你现在脱了我看看?”
纪文乐了,抬手捏了捏伊玲的小嘴儿,“嘴皮子变利索了啊。”
“拜你所赐。”伊玲偏头看纪文额上似乎有些汗,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相视一笑。
两人一起去买菜,再回家。
纪文正在厨房做菜时,突然出来对伊玲说,“没酱油了,你下去买一瓶吧。”
伊玲没有多想,拿了几块钱便下了楼。
纪文听见关门声后,将满满的酱油倒进马桶里,冲干净,将空瓶摆在厨台上,走到窗前看着下楼的伊玲,正往小区外走。
童侨朗,他只再给他这一次机会。
童侨朗在小区外等了很久,从和纪文谈完之后,就一直站在旮旯处等伊玲。
终于看到伊玲的身影时,童侨朗感觉到胸腔里的震动出奇的快。
伊玲几乎没怎么变,只有身材变胖了些,但脸上的表情,走路时的习惯,面上的笑容,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那么熟悉。
那次碰到伊玲的时候,他还以为伊玲怀孕了才发胖,原来不是。
伊玲不能再怀孕了啊。
童侨朗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伊玲走进商店,出来时拎着一瓶酱油,似乎买完之后又不确定是不是要买这个牌子的,站在商店门口又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的酱油瓶。
大概是在读上面的字,想了想,还是不太确定,最后拿出手机打电话确认。
似乎是真的买错了,挂断电话时,伊玲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又进了商店,再出来时,脸上的笑容多了,很满意。
这么鲜活的伊玲,童侨朗在监狱里,无数次地想过。
伊玲走在前面,童侨朗下意识地抬脚跟了上去。
这个女人,他曾爱过。但因为纪文是他兄弟,便将全部感情都偷偷地埋在心里。
而当他意识到这感情已经无法拔出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种在他心里根深蒂固,长成了参天大树。
伊玲走在前面,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一紧,猛地停下了脚步。
童侨朗呼吸一滞,立刻想要退开藏起来。
但伊玲回头的速度很快,所以一眼便看到了来不及藏起来的童侨朗。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几米的距离。
伊玲不解地看着童侨朗,竟在他眼里看到了泪雾。
童侨朗眨眨眼,将泪雾眨干净,对她笑了笑。
伊玲突然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些话,可以骗得了人,但有些眼神,根本骗不了人。
伊玲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童侨朗突然抬手,握拳,放在胸口处,对伊玲微微一笑,继而转身,离开。
伊玲看着童侨朗的背影,眼睛有些模糊。
他……应该真的喜欢过她的吧。
但又如何呢,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伊玲转身朝向小区,握紧手中的酱油,抬脚离开。
就在伊玲抬脚的同时,童侨朗忽然回了头,再次静静地望着伊玲的背影许久。而伊玲终究没有再回过头来。
这便是伊玲和童侨朗,这一生里的,最后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