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们现在非常恩爱……
晕眩直直袭击向头部,何尽欢只觉得手机瞬间滚烫,烫得自己差点握不住它。
她强行命令视线从屏幕抽离,抬头眺望窗外清幽洗眼的碧绿。
看来,发送者是房芳了。
自己的微信鲜少通过陌生人通过,她加不进来,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彩信来耀武扬威。
她知道自己来玉城,所以迫不及待炫耀一番?若是,她从哪里获知消息?徐唐说过,车票由他亲自购买,于大维对集团宣称他被老爷子临时派去滨城巡查嘴甜甜,去高铁站的车也是陌生车辆相送。惴惴不安的心情不自禁往下沉,仿佛要沉进深深大海,她按住胸口,一阵又一阵的难受如潮水般袭来。
如果说什么共度春宵是林咏的精心编织的圈套,试图将自己及纵遥还有相关人等全部弄得措手不及,那么,为什么两人会一道用餐?
纵遥那么警醒清冷的一个人,房芳这么明显的偷拍,他会没有察觉吗?
还是说,他选择视而不见?
若是察而不阻止,纵遥,这一切,是你故意引蛇出洞,还是……
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弯腰下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往下联想时,门铃响起。一边用力呼吸调整坐过山车般往下坠的心绪,一边走去开门,门外的徐唐换了件不起眼的灰黑色夹克外套,下面是休闲牛仔裤与跑鞋。许是见她脸色不好,他把住门柄,关切道:“怎么了?”
她将手机递过去。
镜片后的眼睛迅速收紧成线,徐唐将图片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升起和尽欢相同的疑惑。
满腔安慰的话在事实面前似乎变得苍白,他用力拍了拍她的柔弱肩头,像兄弟一般,然后果断道:
“把图片传给我,Jack会查出来这是在哪家餐厅。”
“好。”
——*——*——
一顿晚餐,食不知味。
夜色渐渐落下帷幕,一层不知如何形成的白色雾霭萦绕在青山绿水间,恍若仙境。
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多起来,从衣着和神态来看,大多数应该是游客。徐唐定的餐馆是一间临街的地方菜,店铺外悬挂着数盏红灯笼,每盏俱在地面投落朦胧红影,从雕花窗棂往外望,一圈又一圈,在熙熙攘攘的夜景中美极了。食客不少,即使要了包间,依然略有喧闹声传来,落进何尽欢耳朵里,像从遥远的虚无之境传来,带来些许伤感。
纵遥和房芳,刚才也是这样坐在这座城市的哪家饭店用餐么?
“这是一间名叫卡萨布兰卡的西餐厅,我们等会过去。”
大概是考虑她的心情,整顿饭下来,徐唐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收到Jack的回复。
卡萨布兰卡,一听就是个浪漫无穷的名字。
她垂眸,淡淡道:
“不是说先去欧卉的家庭旅馆吗?”
“我在地图上看了……”徐唐举着手机,“相隔不是很远。”
“那好吧。”
看她夹起一块香酥鱼放到碗里却迟迟不吃,徐唐暗叹,不敢明说自己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想去餐厅打听打听,纵遥和房芳是不是真在那里用过餐,又是怎样的一种相处。以纵遥的机敏与心性,他不愿意做的事,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无济于事,何况还是陪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吃饭?
他需要确定,他们两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
夜色空濛,皎洁清透的半月升起,在雾岚中打开一个圆窗,白色光练倾泻而下。
卡萨布兰卡果然是一间别具格调的餐厅,装潢气派而不失雅致,从荡漾着暖暖灯光的窗口看进去,里面完全是鲜花的海洋。
还记得以前在宿舍,房芳就特别喜欢鲜花,只不过她很少买,因为太贵。白玥的男朋友有一次送了她大束红玫瑰,摆了三两天,那会儿正忙着打工和考级的她懒得打理,大喇喇扔去垃圾桶,却被房芳捡回来,她精心把所有玫瑰一支支插入玻璃瓶,洒了淡盐进去,每天至少给它们换三次水,那捧红玫瑰的寿命整整维持了大半个月,最后一朵的凋零差不多是一个月之后。
从那以后,每逢房芳生日,她和白玥在送点实用礼物之外,再买一束小小的花。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对,同吃同住,谁又能想到自己和她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休闲外套口袋里的手情不自禁握成拳,她站在街角一个卖凉面和炸豆腐的小吃摊位前,对徐唐道:
“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等。”
“很快出来。”
她的退避正是徐唐想要的,他不想在自己打听时,害得她又难受一回。
片刻功夫,一碗热情腾腾的炸豆腐被笑眯眯的老板端到面前,外焦里嫩的豆腐上浇淋着秘制卤汁,洒满葱花,还有一点点油辣子,香喷喷的味道让刚才根本没怎么吃的她忽然间有了食欲。取出一双筷子,坐在小板凳上她埋头开吃,等吃到一半,清鼻涕长流,胃部终于传来暖洋洋的感觉,全身也仿佛恢复了气力——
嗯,胃离心很近,让胃温暖舒服,心也能好受点儿。
“老板,买单……”
话刚出口,掏钱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跟上,一声暴呵忽然传进耳朵,同时引得过人纷纷驻足观望:
“秦……”
她睁大眼睛,以为听错了,但明明是徐唐的声音,她赶紧掏出一张钱扔给老板,拔腿追上去。
果然没有听错,确实是徐唐。
而站在徐唐前面几十米的一对背影,男的挺拔,女的娇小,正是秦纵遥和房芳。
“你给我站住!”
徐唐撒腿往前跑,边跑边喊,她拨开围观者者又往前追。
相携往前走的两道背影停下脚步,悠然转身,愤怒不已的徐唐气喘吁吁,再也顾不得什么隐瞒和形象,隔着几步远,气急败坏道:
“你脑子进水了是吗?”
“徐唐!”
何尽欢追上来,站在徐唐身旁,轻声阻止。
她静静望向不远处的男子,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
他瘦了,颧骨高耸起来,眼睛里有血丝,脸色和那天在绿裙子时一般晦暗,整个人散发出颓靡忧郁的气息。许是没想到能看见自己,波澜不惊的他霎了霎眼,一闪而逝的黯然像流星般闪过,就这么小小的、片刻的情绪流露,随后,又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相比他的镇定,身穿一件卡其色及膝风衣,两条纤细的腿包裹在性感黑丝里,脚踩高跟鞋的房芳似乎不那么平静,先是本能退怯,再是狠狠吃惊,最后转成恨恨的傲然。
四个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足十米,然而,眼神相接的一刻,何尽欢却觉得,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这些天,她想象过多种画面,绝大多数是遭逢重击的男人仍然不改沉沦,所以她想,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抱紧他,不再让他逃离,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撒谎,告诉他自己会一直相陪相伴,告诉他即使全世界可能抛弃他,自己也不会……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形,神色不如昔日的他如此平静,如此淡漠。
“我问你……”徐唐怒气冲冲走过去,厌恶的剜一眼妆容艳丽的女人,然后转向秦纵遥: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兄弟多年,一直喂他马首是瞻,徐唐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回敢吼秦纵遥。
他进到卡萨布兰卡餐厅,还没来得及滑开手机调出照片向服务员询问呢,结果一眼瞟见两人正举杯相碰。
长条桌面上烛光轻跃,娇艳欲滴的玫瑰和百合相映成趣,十足十的烛光晚餐。
一想到数十天来自己和莫一等多方奔走寻找,何尽欢日夜悬心度日如年,他却心安理得,优哉游哉,徐唐的血顷刻涌向脑门。
对,他心情不好消沉逃避,这些全好理解,但是,怎么可以这样伤害爱他和关心他的人?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
白底暗红条纹的衬衫在墨黑西装下别有一股优雅气质,秦纵遥淡淡晲向他,口吻却是死水般沉寂。
任性至极的话让徐唐生生被噎住。
长时间以来,身为朋友,他一直希望秦纵遥能过得快乐洒脱点儿。
眼下他似乎真的这么做了,什么也不操心,什么也不顾及,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不好?
对,对了,因为眼前的他不是真正轻松豁达,而是破罐子破摔。
怎么也无法把这样一个词和勤勉精锐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他不甘心的还想开口,却被嘴唇涂成姨妈色的房芳抢了先。
只见她扬眉翘唇,胜利者的微笑和姿态仿佛经过演练无数遍,娴熟自如:
“纵遥说得对,徐唐,不管是朋友还是助手,你没有资格管他的事。”
纵遥……
她竟然唤他纵遥……
何尽欢全身的血液霎时凝固,见徐唐又恼又噎,她走到秦纵遥身前,定定仰视着他。
“尽欢,感情这东西……”
“你给我闭嘴!”毫不犹豫喝叱截断房芳拿腔捏调的开口,眼睛蓄满水光的她只是看向眼前的男人,用尽力气挤出一朵微笑,道:
“纵遥,我只问一句话。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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