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很是不悦。
他在外面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堆人畏惧贾家的权势捧着他,哪怕他指着马说是骡子都有人应是。却不曾想今天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家里人拆了两次台,而且他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错。
贾政是他弟弟,他动不了。可是贾琏是他儿子,他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这样想着,贾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对着贾琏就准备再扇一个巴掌上去。
贾琏见着自己父亲变着花样得罪林如海心中都快绝望了,此时看着贾赦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也是实在没了办法。直挺挺站着,闭着眼睛就准备等着贾赦打下去。
许久,他都没有感受到疼痛,睁开了眼睛一看,却是林如海捉住了贾赦的手。
贾赦半睁着那双因着酒色熏陶,所以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林如海,似乎是在问林如海为什么要拦着他。
林如海笑着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舅兄这般动手是做什么?”
贾赦一脸的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见着犬子这般没规矩,所以教训一下嘛。妹夫可别介意,别介意啊。”
林如海慢慢放下了捉着贾赦的手,面上带笑道:“那咱们继续说咱们的。”说罢也不顾贾琏感激的眼神,转身回了座位,又端起了茶喝了一口。
经过林如海这一打断,贾赦原本的怒火倒也少了不少。想着在客人面前这样也不是很好看,因此向着贾琏满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他站远些,又讪讪转身坐下了。
贾赦也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唉,妹夫,你觉得我之前说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林如海装傻道:“什么东西?舅兄之前说的太多,我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了。”
贾赦不依不饶道:“就是说给你两个美人做通房的事情啊。”
林如海按了按额头,道:“倒是辜负舅兄的好意了,小弟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贾赦听了很是可惜,然而到底不能逼着林如海接受,因此也只是叹了一声“可惜”便不说话
了。
见着贾赦不说话,厅中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贾政见着厅中气氛似是有些僵硬,连忙转移话题,看着平安道:“这便是我那小外甥飞翰了吧?今年几岁了?读了什么书不曾?”
林如海见着贾政问起,道:“犬子飞翰,舅兄们只叫平安便是。”又向着平安道:“还不与赶紧回你舅舅的话?”
平安忙上前答道:“回舅舅的话,飞翰今年九岁,已在学四书了。”
贾政听着平安已读了四书,兴致大起,寻了些四书上的题目来询问。平安年纪虽小,然而回答只是条理清晰,还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在其中,虽仍有些稚嫩,却能看出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待到问答结束,贾政抚掌笑道:“我这侄儿倒是个难得的,将来学问必有大成。”说着便对着贾宝玉有些恨铁不成钢。偏他不小心瞥到了站在一边的贾宝玉,却见他一脸的无所事事,看着就知道他现今必定极是无聊的,心中不由火气,想要好好教训一顿却又眼见贵客在此,不好发作。
贾政看见了,林如海必定也是看见了的。他倒是不知道宝玉的脾性,只见着贾宝玉现今这幅样子,倒像是对着他林家有些不满的
样子。因此笑着对贾政开口:“早在扬州便听闻舅兄公子宝玉天资聪颖,却是不知是哪一位,可能让我见上一见?”
贾政倒是没想太多,只以为林如海真是在扬州听了太多宝玉的事情,这才想见见罢了。因此向着宝玉道:“你姑父唤你,还不出来?”
贾宝玉本就不喜现在这种的场合,又想着大人们说话,必定不会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因此在之前与林如海见过礼之后便开始一路发呆,只想着等会儿去了老太太处与各位姐妹玩耍的事情。却不想突然听见了贾政唤他,抬头却见厅中众人都看着他,一惊之下不仅没有上前,反而竟向着后面退了一步。
见着贾宝玉出糗,站在贾宝玉边上的贾环不由窃笑了一声,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却不想一抬头见着贾政面无表情看着这里,立刻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怯怯缩缩收着肩膀又低下了头。
贾政眼见着自己的庶子这般没规矩,想着回去之后好好将那赵姨娘好好责骂一番。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却是叫宝玉出来了,因此又对着贾宝玉道:“还不赶紧过来,愣在那里做什么!”
贾宝玉心中暗道不好,只是抬头看看林如海一脸和善的笑容,想着这姑父长的这么清俊,那人一定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因此也稍稍定了心,磨磨蹭蹭出来了。
眼见着贾宝玉一脸的故作镇定,林如海笑眯眯看着他道:“不知贤侄最近读了什么书啊?”
贾宝玉一听这姑父没有说什么四书五经的事情,一时间也放松了心神,向着林如海行了一礼笑着道:“回姑父的话,这几日小侄读了些诗话,只觉得受益匪浅。”一听贾宝玉说最近读了诗话,贾政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林如海装作没有看到,依旧笑呵呵道:“读了诗话却是不错,只是这些到底只是些偏门杂学,不知贤侄最近的圣贤之书可是学到哪里了?”
贾宝玉没有想到看着清俊很有风骨的姑父竟也如同世间那些子俗人一般只爱那些经史子集,不由生出了一种可惜之意,这一时间就犯了痴,只皱着眉头道:“圣贤之书是书,那些诗话不也是书?既都是书,又何来什么偏门杂学之说?世人只道学了些圣人之言便能光宗耀祖,升官发财,却不知道那些不管世事的人不过也只是一群蠹虫罢了!”
一听贾宝玉这般不着调,贾政只觉得整张脸都在林如海面前丢尽了。他登时就忍不住了,也不顾林如海等人还在,指着贾宝玉大喝一声:“你这孽子!”说着就唤人拿棍子来,看着像是要动手的样子了。
偏贾赦也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倒叫贾政这火又往上冒了一冒。
贾宝玉本就是背对着贾政的,完全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贾政已经是满腹怒火了。此时乍一听贾政的怒喝,又转身见着了贾政面红耳赤的样子,一下子竟被吓得摔在了地上。
林如海倒是没有贾政想的这般嘲笑他,贾宝玉的话说的虽是偏激,却也有着几分的道理。那些为了升官发财而读着圣贤之书的人,可不就是一群国之蠹虫?他甚至对着贾宝玉还有着些欣赏,若是贾宝玉并非生在这荣华富贵之家,将来指不定还能成为一位山中隐士,世间大儒,只是若非生在这权贵之家,贾宝玉怕是也没有时间与精力来想这么多的。
由此看来,世间之事,不过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罢了。
只是现在看着贾政怒火上头,眼见着就要对着贾宝玉施以家法,林如海连忙上前阻拦:“舅兄何必如此动气,侄儿不过是年纪还小,淘气罢了,再过了两年就好了。何况他说的虽偏激,倒是也有几分在理,可见平日也是多死多想之人。舅兄还是消消火罢。”
贾政听了林如海的话,狠狠摔了一下袖子道:“妹夫却是不知,这孩子,自幼就不是个省心的,也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精致的淘气!本想着之前他主动说要去家塾能好些,竟不想还是这般样子!”
话是这么说,火却是消了下去些。他想着平安还未见过贾母,又想着实在不想见到宝玉,因此道:“带着你表弟去见老祖宗!这几日好好看看书,过几日我考你,若是答不出来,便是老祖宗都救不了你!”说罢又羞又气,带着一身火回座椅上喝茶去了。
贾宝玉听着贾政叫他去老祖宗那,哪有不应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在意贾政后面的话,只行了礼,飞快地拉着平安退下了。
见着宝玉离了自己的视线,贾政这才觉得好了些,又喝了几口茶向着林如海苦笑道:“倒叫妹夫看了笑话了。”
林如海连说没有,几人又开始说起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