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的血透过齿缝,渗出唇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条惊心的血线。
她心口的绞痛越发剧烈,额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她却是不肯吭一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她的无声,在他烧红的眼睛里成了漠视。
于是,她更加大力的摧残着她。
“呃……”全身上下的扯痛,疼得她闷哼一声,心血再次蓦地上涌,她一歪头,一口鲜血对着床外喷了出去,血沫子喷洒在白色的帷帐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奋力冲撞的身体蓦地僵住,有些费力的转过头,视线定格在血迹斑斑的帷帐上,心里狠狠一疼。
他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翻滚的血液瞬间冷却。
“你的蛊毒发作了?”他的声音凉得她一哆嗦。
她睁开眼,想要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泪水却在这一瞬间决堤,无声,却疯狂地滚落。
“是因为孤王碰了你,伤心了吗?”他发狠的声音里夹着自嘲。
她动了动染血的唇瓣,她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
如果她这个时候说,她是清白的,只能让他更加鄙夷她。
“说话啊。”他对着她嘶吼,蓦地拔高了声音。大掌抓住她的肩膀,死劲的摇晃了起来。
她柔弱的身子如柳絮一般,随风飘零,却落不了地。
“疼……好疼……”她被血染红的唇瓣轻动,发出模糊的音。最后,便连模糊的音都在帐内消失了。
“凌无双,你给孤王说话。”他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孤王不许你为了皇甫睿渊有事,你是孤王的女人,你是孤王的女人……”
任凭他怎么嘶吼,床上的女人都不给他半点反应。
“凌无双,你居然敢背叛孤王,你好样的……”拓跋飏狠狠地闭上眼,松了手。她的身体落回床上时,他也从床上起了身。
他一拉纱帐旁边的绳子,楼下的铃铛立刻响了起来。
须臾,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停止时,门外响起了素月的声音。
“大王,公主有何吩咐?”
“进来。”拓跋飏走到桌边坐下,才出声。
“是。”素月推门而入,却被屋里的一片漆黑惊得顿住了脚步,一股血气充鼻而来。
她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警惕的向床铺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她看到凌无双安静地躺在纱帐内。白色的纱帐上点点红色,在银白的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的心里一慌,眼中一股寒意闪过,视线在屋里迅速的扫过,最后落在坐在桌案后的拓跋飏身上。
拓跋飏锐利的视线穿透暗夜,迎上素月杀气腾腾的视线。
“怎么?想杀了孤王?”
素月被他的声音惊醒,对着他拜了拜,“奴婢见过大王。”
“嗯。”拓跋飏如常地应了声,在素月直起身的时候,他又冷飕飕的吩咐了句,“看好你的主子。”
“是,大王。”素月提心吊胆地向床边走去。
待到她撩起纱帐,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凌无双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染血的娇颜惨白得吓人。
“公主!”素月惊呼,颤抖着手探上凌无双的鼻息。
在探到凌无双有一丝气息尚存后,素月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颤抖着手,为凌无双盖上了被子,才转过身,愤恨地看着拓跋飏,“大王对主子做了什么?”
“你认为孤王对她做了什么?”拓跋飏不甚在意地问。
素月激动的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生生的顿住,强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质问道:“大王为何要这般对公主?”
拓跋飏一声冷笑,“你主子就这么教你与孤王说话的?还是你们当真有恃无恐得以为孤王不敢动你们?”
拓跋飏的声音略微有些拔高,夹着他再也无法压抑的怒。
素月大概猜到了拓跋飏因何而怒,屈膝跪了下去。
“奴婢求大王请郁姑娘入宫为主子医治。”
“郁姑娘?”拓跋飏略带疑惑地反问,仍旧含怒的眼底透着一丝难掩的期望。
“她是鬼医的传人。”素月如实以报。
拓跋飏的眸子在暗夜里一闪,“那就是和皇甫睿渊师出同门了?”
“是。”素月知道自己不能说谎。
“谁能保证她不是皇甫睿渊的奸细?”拓跋飏无情地问。
“大王就能保证现在这后宫没有显帝,或是其他国家的细作吗?”素月激动地反驳,“若是大王当真想看着主子死,素月知道凭着素月一人之力,定是无法阻止。可是,大王就不怕在这个风口浪尖,若是主子出了事,会逼得显国与翾国联手吗?”
“呵呵!”拓跋飏凉凉的失笑,“孤王平日里倒真是小看你这小婢了。”
“大王谬赞了。”素月唇角勾起轻蔑地笑。
她以前还以为,眼前的男人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不过如此。
拓跋飏的眸光微沉,从腰间扯下一物,对着素月便飞了过去。
素月反应敏锐的接住他掷过来的东西,便听他道:“带着孤王的令牌去找冀安,让他带你出宫。”
素月整个人一震,震惊地看向他。
拓跋飏被她盯得有些不耐烦,“不去?”
“奴婢这就去。”素月赶忙从地上爬起,快步离开。
门开启再关上,屋里再次恢复了静寂。而这静寂让拓跋飏觉得异常的心慌,他将自己沉进夜色里,却怎么都安抚不了自己内心的烦躁。
他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床的方向,黑眸在暗夜里闪烁着危险而纠结的光芒。
素月按着凌无双之前交代的地址,在城中寻了大半夜,也没能找到郁采珍的身影。她近乎绝望地站在无人的街头,望着另一端。
冀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彪悍的女子,像今日这般惶恐。单薄的背景,瑟瑟发抖。
“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天亮了,我会派人来找你想找的人。”冀安从旁建议道。
“不行,我必须找到她。”
“天要亮了,娘娘还需要你伺候,还是早些回去吧。”
素月的神色微怔,点了点头。
她若是不回去,主子身边就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了。
她犹豫了下,求道:“找人的事就要仰仗冀统领了。”
这个时候除了信任冀安,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在拓跋的人手本就有限,她还想派人再出去找找幻影,还要随时准备将凌无双带走。是以,她的人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地动。
既然拓跋飏已经准许了,就不如让冀安去办。
“你放心吧。明日我会多派些人去找。”冀安也不多问,只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奴婢这厢谢过冀统领了。”素月对他一抱拳。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不必客气。”冀安憨厚地笑着回,伸出黝黑的手去扶她。
素月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愣了下,神色微窘地赶紧直起身,躲过了他伸来的手。
冀安的手落了空,也不恼,尴尬地笑笑,“我忘记了,你们中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素月低着头向前走去,耳根子发红。
冀安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快步跟了上去。
素月的步子很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皇城去。
“你不用走这么快,时辰还早,娘娘不会醒这么早。”冀安快步跟着她,劝道。
素月转头看他一眼,眉宇纠结,却什么都没有说。
“娘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冀安瞧出了端倪,追问道。
“没有。”素月冷冷地回,又加快了些步子。
“哦。”冀安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识相地闭了嘴。
不过,他从拓跋飏和素月的反应上,也大概猜出了凌无双应该是出事了。
素月回宫的时候,拓跋飏已经梳洗好,坐在二楼的棋盘前。
明明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却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素月在楼梯转角处停下脚步,打量了拓跋飏的侧影一眼,才缓步走了过去。
距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跪了下去。
“奴婢求大王救救公主。”素月已经没了办法,只得跪求拓跋飏。
拓跋飏终于从棋盘上移开了视线,却只是淡淡地瞥了素月一眼,便起了身,越过素月,下了楼。
素月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望着三楼的楼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举步艰难的走了上去。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救主子?
一段不算高的楼梯,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推门而入,屋里的血腥味这会儿已经散去,床上染了血的纱帐还挂在那里。凌无双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如同她离开时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公主……”素月哽咽一声,快步走到床边。
这会儿天光已经放亮,没有了黑夜的遮挡,凌无双更显狼狈。一头墨发凌乱的散乱在枕上,血迹从唇角一直蔓延过脸颊。
素月跌跪在床边,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是奴婢保护不周。”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起了身。
转过屏风,她将布巾放在水盆中沾湿,才转出屏风回到床边。
撩起纱帐,她放轻动作,拭去凌无双脸上的血迹。
她知道,公主定然不会希望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
擦干净了凌无双脸上的血迹后,素月刚要收手,却蓦地顿住了动作。
她记得她离开时,主子的脸色是惨白的吓人,这会儿怎么红润了起来。
这会儿的凌无双就好似睡着了一样恬静,半点不像生命垂危的人。
素月不解地皱了下眉心,伸手探向凌无双的鼻息,又是一怔。
凌无双这会儿的气息很是平稳,并不像是她离开时那般弱。
素月正在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嘤咛。素月一惊,便见凌无双的眼皮微微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