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的朗吉顿住脚步,停在原地,并未立即离开。他迟疑了片刻,立即摇了头:“不是为她来的,只是恰好正想跑一次这条路线,所以就来了。”
赤赢原本也只是推断,并不确定。朗吉这么说,他反而更不确定了,甚至心中隐约冒出了一个念头,朗吉这一次就是为了渺罗来的。
朗吉不给赤赢多问的机会,几乎回答完他的问题,拔腿就走,在赤赢看来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
顾熙月也听到了在帘子处说的最后这一句,惊讶不已,万万没想到朗吉竟然还有这般心思。她十分不解,困惑的问赤赢:“你三哥和渺罗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赤赢摇头:“不知道,我现在在商队之中,消息闭塞,打听不到什么,也不好离队去打探消息。刚才三哥我跟说,渺罗姑娘的阿爸在归顺康王之前,曾经是东草原的霸主。他既然是霸主,想必在东草原有一定的势力和号召力。三哥这次偏偏选了往东草原走帮,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为了渺罗姑娘而来的。”
“可是……”顾熙月有些迟疑的说:“朗吉他不是已经同意让大婶替他说亲事了吗?万一他和渺罗姑娘成了,大婶那边又为了说了亲,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赤赢摇头:“我困惑的也是这点,这次的路线是我和三哥一起制定的,在规划路线和计算日程时,为了确保在二哥成亲前返回村子,我们的路线是直来直往,中间没有半点停留,如果三哥真的有心要见渺罗,至少要单独为她空出一天时间才行。”
关于朗吉和渺罗的事情,两个人都是半只不解,最终说来说去,也没能弄懂朗吉的真正想法。
朗吉却正好与他们相反,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按照原本的计划,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整个马帮商队的前行,第十日,终于到了镇子。
见到东草原的镇子,顾熙月才算明白,什么叫做繁华。
所谓繁华,并不是说这个镇子有多大,而是镇子里面的人非常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镇子上的道路并不狭窄,但是来往的人非常多,人挤人人撞人的。她牵着马,跟在赤赢身边,一路从镇子口向镇子里面走,若不是赤赢有意的牵着她,将她护在怀里,她可能早就被人群挤成了肉酱。
这个镇子里面积大概是赤赢他们镇子的四五倍,每个铺子跟镇子上的铺子一样,都是同样规制的二层的吊脚竹楼,分别处在大道两旁,只是镇子的道路与赤赢他们镇子不一样,不是从入口到出口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而是大道四从八达,成十字相互交错,构成了繁荣的街市。地理位置最好的铺子,是在大道十字交叉口拐弯处。
进了镇子之后,赤赢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一家客栈,寻落脚处先安顿下来。定了房间后,顾熙月被赤赢带到了客栈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让她在这里休息,他要跟着三哥一起出门去谈货物的事情。
赤赢怕她无聊,特意朝店小二要了几盘小果子,让她闲着无事时当做零嘴打发时间。
东草原的镇子果然比赤赢他们村子要繁荣,店小二端上来的那几盘小果子中,竟然还有一盘干龙眼和一盘炒花生,这些东西在西梁国是很少能见到的。店小二特意跟顾熙月解释:“这些都是我们店上好的存货,是刚才那位客官特意为姑娘挑选的,姑娘请慢用,小的先告辞了,有事吩咐您直接叫小的就行。”
在西梁,未成亲的姑娘,头发是要披下来挡住后脖颈。顾熙月虽然与赤赢定了亲,但是毕竟没有成亲,她也就习惯于梳姑娘家的简单发髻,懒得去换新发型,所以店小二一看见她,就知道要称呼她为姑娘。
这一路行来,顾熙月也累了,用过午饭,赤赢离开后,顾熙月就寻了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再一睁眼,赤赢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的很快,回来时脸上挂着笑,显然生意谈的很顺利。
顾熙月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赤赢心情愉悦,一边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边跟顾熙月说:“货物买卖都谈的差不多了,一切顺利,我见没什么事了,怕你无聊,就先回来了。三哥他还在继续在那里谈,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到镇子上去逛一逛!”
听闻赤赢说要带她去镇子上,顾熙月顿时就笑的眉眼弯弯,急忙起床穿衣服,兴致勃勃,满脸的期待。
赤赢帮她拿了外袍,替她穿上,又一颗颗的帮她扣上了盘扣:“别着急,时间还早,慢慢穿,来的及。”
他帮着顾熙月穿好了外袍之后,又管店小二要了一盆清水,让顾熙月洗漱了一番。顾熙月洗好之后,赤赢把之前放桌子上的东西拿过来,献宝似的捧到了她面前。
她原本还在好奇,赤赢刚才回来时究竟从外面带了什么,一见那些东西,顾熙月又惊又喜。
赤赢竟然带回来一面西洋镜!
他把镜子举到了顾熙月面前,镜子里清晰的映着肤白貌美的姑娘,明亮的黑眸,充满惊喜的盯着镜子中的人,唇角上翘,眉开眼笑。
这只西洋镜是圆形的,只有巴掌大小,镜子边缘镶嵌了一圈黄铜,尾端凸出,形成手柄,方便拿握。
赤赢见她喜欢,也跟着开心,故意问她:“媳妇儿,你说镜子中的这位姑娘,她是不是貌若天仙?”
顾熙月大方承认,还不忘自夸:“是啊,镜子里的姑娘可是落入凡间的仙女,是天上天下最美的姑娘!”
赤赢被逗的哈哈大笑,连声应道:“是,是,她是上天下地绝无仅有的漂亮姑娘!”
顾熙月从赤赢手里接过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玩的不亦乐乎。赤赢寻了一把梳子,走到顾熙月身后,让她坐在凳子上,要给她梳头。
顾熙月惊讶回头,问他:“你会梳姑娘家的发髻?”
赤赢摇头:“不会。”他边说话边用梳子帮顾熙月通发。顾熙月的头发又黑又长,直直的披在她后背,发丝滑腻,柔顺松软,就像她的人一般,乖温柔,令赤赢爱不释手,不愿放手。
他说不会梳发髻,顾熙月并不惊讶。她本人也不怎么会梳发髻,梳来梳去,也只会在头顶绾上一个发髻,草草了事。
只是,她捧着西洋镜,照着赤赢,看见他的手指缠着她的发丝,动作笨拙的拧来拧去,努力尝试着帮她绑发髻,第一次没弄好,他就又把头发松开,重弄一次,边弄边说:“要是弄疼了你,告诉我。”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人给顾熙月梳过头发。小时候,有奶娘给她梳头,长大后,有贴身大丫鬟帮她梳头,所以顾熙月虽养在深闺十五载,却并不会梳头发,更不会梳那么典雅又精致的高难度发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有人服侍她梳头洗漱。
但是,却从未有一个男人给她梳过头,即使这个男人手法生疏,甚至几次都扯断了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都疼,但是她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那种被宠溺、被照顾、被爱护的甜蜜,满满的堵在她的心里,让她真是又酸又涩,又甜又腻,心底说不出来的五味陈杂,眼角不觉的开始湿润。
赤赢通过那面西洋镜看见顾熙月的眼眸泛泪,吓了一跳,正在梳头的手顿时停住了,小心翼翼的问她:“我弄疼你了?”
顾熙月急忙回道:“没有,一点都没有弄疼我。”
“那怎么哭了?”
“我觉得自己太幸运,能让你给我梳头发。。”
赤赢听她不是因为疼,便放下心来,随口逗她:“不就是梳个头,你就能哭成这样?那我以后要是天天给你哭,你岂不是要水漫金山了?不过,”赤赢的手指又开始与她的头发做斗争,纠结道:“你们姑娘家的头发真难梳,要是男人束发,我眨眼间就能弄好。”
赤赢平日里都是自己梳头的,梳的又快又好,头发整齐的束起,格外的精神。顾熙月曾经感叹过他束发的速度,佩服不已。不过,真没想到,那么聪明绝顶的赤赢,竟然在姑娘家的发髻上栽了跟头。
好不容易在顾熙月的头顶梳好一个发髻,赤赢不由的感慨:“这个还不如你随手一扎弄的好呢!看来,我以后要勤加练习才是。”
顾熙月笑着应道:“好啊,以后我的头发都交给你梳,你可要好好做我的梳头大丫鬟,做好了,本姑娘重重有赏!”
赤赢诚恳答她:“好,一言为定。”
梳好头发之后,赤赢又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银簪子。款式很别致,簪子尾部雕刻着一只起舞蝴蝶,蝴蝶翅膀是镂空的,悬在簪子尾端,像是要振翅起飞一般,活灵活现。
赤赢捏着簪子,插在了刚刚梳好的发髻上,调整好位置,脸上才露出满意。他还略带些遗憾道:“我本来想帮你选一支金簪子,但是金簪子的样式并不好看,不如这个别致新巧,等下回遇到好的,我再帮你选一支。”
顾熙月抬头,摸着发髻上的冰凉的蝴蝶翅膀,心里却暖暖的,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心情极其愉悦。
她回头,又看见赤赢从桌子拿了一个盒子过来,不由的好奇:“你究竟带回来多少宝贝?这回又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