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归……顾如归!”
阿纾连叫两声,顾如归才回了神,然后困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睇了眼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我让你把药递给我,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干嘛?念念还等着吃药呢!”
沈念早就不哭了,此刻正睁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顾如归讪讪地咳了声后,这才放开她的手把药递给她。
沈念毕竟是阿纾带大的,在怎么哄她吃药这件事情,她比顾如归这个新晋的父亲做得要娴熟了许多。
不出一会儿,沈念就乖乖地把药喝完了。
她喝完药并没有和往常一样马上犯困,而是半眯着眼睛看着阿纾,一只小手更是紧紧地拽住她的大拇指不放。
阿纾爱怜地捋了捋她的帽子,问:“念念不困吗?”
沈念很努力地撑着眼皮,眼珠子缓缓地转了两圈,这才动了动嘴唇。
虽然她的声音发的不太清楚,但是阿纾却看懂了。
因为她叫得是“妈妈”。
心没来由地一暖,阿纾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温声道:“对,妈妈回来了。”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沈念又把目光转向顾如归,嘴唇再次动了动,“粑……粑……”
话落,病房里寂静无声。
顾如归抿唇看着阿纾,神色有些复杂。
沈念似乎意识到症结所在,目光有落在阿纾脸上,神情里还有少许的困惑,她扁着唇嘟喃着:“粑粑……猪……”
阿纾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没有想到小家伙的记忆力会这么好,不过一岁零四个月的孩子,被她训过一次后,却再也不敢逢人就叫爸爸了。
只是这次……
阿纾将她的小手拢住,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开口:“是爸爸,念念没有错,他是爸爸。”
沈纾眼睛一亮,望向顾如归扑腾着手,含糊不清道:“粑……粑!”
顾如归心中仿若被什么东西一击,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压住她乱动的手,“念念乖,爸爸在这里。”
他的话语好似有魔力一般,沈念闻言竟真的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顾如归不知道此刻心底是什么感觉,这些日子他教过沈念不少次“爸爸”这个称呼,但她却支支吾吾地只肯叫“猪猪”,而直到刚才,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要等沈纾的确认。
孩子的心眼很死,也许她未必分得清他和其他叔叔的区别,但是只要亲近的母亲不点头,她便固执地认为那是错的。
顾如归抿唇笑了笑,不过才一岁多大的孩子,心思便已这样地剔透,也不知道是随了他还是沈纾?
但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母女在病房里互动,他的心却无端地满足,甚至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了也好。
只是,时间并不可能就这么静止。
孩子的睡眠时间本就比大人长许多,更何况此刻沈念的身体还很虚弱,她只清醒了一会儿便又阖着眼皮子睡了过去。
冯重说这种情况可能还要持续半年才能有所改善,沈念的身体发育情况也会比其他孩子相对要迟缓一些。
对他来说,只要念念可以痊愈,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就算她一辈子都长不大,他也会养她宠她一辈子。
想至此,他偏眸看了眼阿纾,小心地试探道:“你有没有时间,关于沈念的病情,我想跟你谈一下。”
阿纾回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起身,“你是说骨髓移植的事情吗?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骨髓移植成功出仓,但是念念的身体情况,恐怕还要住院观察几个月。”
顾如归闻言蹙了蹙眉,“冯重都跟你说了?”
阿纾没有回答他,俯身将沈念身上的被子掖好,便没有再理他,调转脚尖朝外走去。
顾如归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并成功地在病房门口截住了她,言语有些晦涩道:“沈纾,我们谈谈吧!”
身体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阿纾的精神状态已经是超负荷状态,她按着太阳穴,不适地摆了摆手,“顾如归,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吧。”
说罢,她越过他,打算离开。
顾如归长臂一捞,把她狠狠地搂进怀里,伏在她颈边低低哀求道:“不要走了,好不好?”
阿纾沉默不语,这种无声的拒绝让他的心无端地一疼。
可是双臂却不受控制地收紧,有些话纵使阿纾不肯听,但是他必须要说清楚,“沈纾,你听着,我和微微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的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我骗了你,那条雏菊项链是我亲手设计的,我当初之所以会说出是微微的,是想借此赶你走,可我却没想到,你为了救我,竟然选择了未婚先孕……”
顾如归说到此刻,苦涩地笑了笑,“我承认当初的我就是混蛋,我十恶不赦罪不可恕,你总说那是你的选择,不怪我,可是你知道吗?每次当你神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有把尖刀扎进我的胸口,疼啊!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要那样的无动于衷,那样的你让我害怕。”
阿纾还是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初次见沈念的时候,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像我的地方,但是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在病房里收了她的几根落发去做DNA鉴定,宁轩告诉我结果的时候,我怔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那时候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终于发觉你口中的像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像得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八年前的我,你说对,她跟我那么像啊……”
“我知道你怨我在黎家设计你的事情,可是你很清楚,舆/论是打破舆/论最直接有力的方式,你当初为了我受了那么多委屈,就算沈教授沈太太不开口,我也不会让你继续背着骂名,而沈念,她是我的女儿,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她喊别人爸爸。”顾如归阖了阖眸,苦涩道:“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霸道也好,我只知道你不在的三个月,除了固定的时间来医院看念念之外,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纾。”他动情地亲吻着她的发顶,几近乞求道:“不要跟他走……给我一个补偿你和念念的机会好不好?”
对于他这番肺腑之言,阿纾并不买账,伏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顾如归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来,他静默了很久,才放开她别过脸轻声道:“如果你真的非走不可的话,那么就等念念……”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挂在自己手臂的身子往下滑去,他一惊,连忙扭头捞住她的时候,这才苦笑不得地发现沈纾竟然不知不觉伏在他胸膛睡着了。
这番动静惊醒了阿纾,只见她半眯着眼睛望着顾如归,一脸嫌弃地说:“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就赶到医院了,你还这么吵,让人怎么睡觉?”
顾如归嘴角狠狠地一抽,“所以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
阿纾困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了?”
他眸光不自在地闪了闪,“没什么。”
“哦。”阿纾聋拉着脑袋,推开他禁锢自己的手臂,没有精力再去追究,“既然不重要的话,那就以后再说!”
不重要?
顾如归苦笑不得她跌跌撞撞的身形,一个大步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感让阿纾猛地一激灵,她没忘记这里是医院,于是惊慌失措地挣扎着:“顾如归,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顾如归抬手定住她的动作,垂眸深深地看着她,“睡吧,我送你回徐颖那里。”
阿纾见着他毋庸质疑的动作,知道要让他改变主意很难,但还是担忧地看向他的左臂,“可是你的手……”
闻言,顾如归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良久,有些赌气地开口:“你都走了三个月了,还盼着它不好吗?”
阿纾别开目光,神色顿时有些不自在,“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我没有给你添堵的意思……”顾如归神色愧疚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那只是皮外伤,在一个月前就好透了。”
阿纾把头埋在他的胸膛,说:“顾如归,你别送我去小颖那里了。”
顾如归停下脚步看向她,“嗯?”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没有带她那里的新钥匙,进不去。”
顾如归抱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紧,几乎没有询问就下了决定,“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