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脸上,原来冯重坐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再忆起那半年多的时间,阿纾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
当初她离开青城并没有那么顺利,在去车站的路上,沈念中途醒来,哭闹不停,出租车司机误以为她是人贩子,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把车开到了最近的警局。
她无法之下,只好祭出容瑾的名头,只因为容瑾虽然不当法医了,但是在警界他还是响当当的存在,那些警员听到他的名字总会给他几分薄面。
由此惊动了已近临产的笙歌,她挺着大肚子先黎家人一步赶到警局把她带出然后送离青城。
在去江城之前她在其他城市短暂停留过几日,最后因为沈念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舟车劳顿,才选择在江城定居下来。
曾经被迫背井离乡,如今被迫留在青城,阿纾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戏剧一样。
冯重问她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是的,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爱上顾如归,但是黎煜……
阿纾嚼着这个名字,舌尖微微苦涩,若是她当初能早点察觉出他的异常就好了……
沉沉地舒了口气,她拎起保温桶朝医院大门走去。
刚走两步,目光倏然一顿。
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不是顾如归又是谁?他背对着她在跟身前的人交谈,阿纾从警局出来的那天碰到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倒是在新闻上看到不少他和黎家大小姐的报道。
想至此,顾如归为什么出现在医院就显得不重要了,她扯了扯唇角打算调转脚尖离去,却在即将迈出脚步的时候堪堪停住了。
因为恰在此时,顾如归偏了偏身子,露出了与他交谈的那个人。
阿纾的脚瞬间就跟钉在原地一样,因为跟他交谈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沈泽明!
她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可是她却清楚地看到沈教授的手臂上缠着医用绷带!
他受伤了!
阿纾心蓦地一紧,可响起当初沈泽明拒绝的样子,抬起的脚又不由往后退去。
在父母眼里,她是耻辱的存在,何必再到他们面前给他们添堵?
阿纾看着沈教授与顾如归交谈了一会后,沈太太拎着一袋子药从门诊部走出急走向二人。
三人不知道又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她的父母便告辞离开。
阿纾的视线一直在父母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顾如归。
“沈教授只是手臂轻微骨折,没什么大碍。”
属于顾如归特有的暗沉嗓音响起,惊醒了阿纾。
她提着保温桶的手指紧了紧,“你知道我爸爸是怎么受伤的吗?”
“听说是上课久站,一不小心在讲台上滑了一跤,折伤了手臂。”
阿纾蹙了蹙眉,“他就爱逞强,明知道自己腰椎不好,还不注意!”
顾如归闻言,眸光闪了闪,视线从她的侧脸移开,落到了她手上的保温桶上,问:“给沈念做的?”
“嗯?”阿纾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手里的汤,她看了保温壶一眼,“不是,念念我已经喂她吃过了,这是……”
她顿了顿,本来想说给向启做的,想起顾如归对他的态度,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改了口:“剩下的。”
顾如归闻言,“嗯”了一声后便不再作答。
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阿纾提着保温桶转了一圈,干脆挑眉问:“你吃过中饭了吗?”
顾如归闻言,蹙眉地看向她。
她躲开他的注视,讪讪道:“没事,我就是在想这汤剩着也是浪费,但是你既然吃过了,那我也只能……。”
“没有。”
阿纾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把保温桶往顾如归面前提了提,问:“那要吃吗?”
顾如归没有答话,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正是附院食堂的方向。
阿纾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食堂的人并不多,二人很轻易就寻了食堂的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顾如归生来瞩目,就算刻意低调,但是还是在为数不多的医院食堂吸引来了不少注目礼,他仿若不觉,神色自若地吃饭喝汤,姿态矜贵异常。
阿纾托腮环顾着四周一边开口:“顾如归,你以前在学校吃饭的时候都是这么惹人注意吗?”
闻言,顾如归的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奇怪地看向她,“什么?”
她下颌往不远处的方向抬了抬,“你看,那边那个美女医生已经往这边看了三次了。”
顾如归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又淡淡地收回视线,“不知道。”
“嗯?”
“没注意过。”
“……”
阿纾翻了翻白眼,倏然眼睛一亮,“咦,那个医生走过来了,你猜她会说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及早扼杀了她的少女心?”
“不行!”她马上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样太不厚道了,我还是给她腾出位置,让你自行解决比较好!”
说罢,她就要起身让位,却听见从顾如归那边传来“咯噔”的一声脆响。
这声响声不大不小,却正好止住了阿纾的动作已经那个只剩一步之遥的美女医生的脚步。
阿纾奇怪地看向顾如归,却见后者舀起汤里的一块药材,眉心不悦地蹙了蹙,“你给沈念吃这个?”
“念念那么小,哪里能喝骨头汤,她吃的我用汤调的米糊……”
她说到此处脸色蓦然一变,果不其然下一瞬就看到顾如归黑如锅底的脸色。
他盯着她缓缓开口,声音阴测测地有些可怕,“既然不是给沈念做的,那是给谁做的?”
阿纾眸光闪烁,“那只是写能促进骨头愈合的药材而已,你吃也没关系。”
促进骨头愈合?
她认识的人最近需要促进骨头愈合的人只有一个。
答案呼之欲出。
顾如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倏地起身朝外走去。
桌子因为他的动作震了震,碗里未喝完的汤洒了满桌子。
阿纾连忙掏出纸巾收拾桌子,一旁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漂亮女医生已经目瞪口呆。
她叹了口气,连忙收拾好桌子,拎上保温桶跟上某人的脚步。
虽然这汤是给向启做的,但是向启一口也没喝啊,不吃多浪费啊!
但是这话她是绝对不能在顾如归面前说,否则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如归步履飞快,阿纾废了好大的劲才跟上他,但是前者似乎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打算,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阿纾终于意识到了顾如归在生气,而且似乎是怒气不小。
不免无辜地摸了摸鼻头,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看他的反应却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犯了错该怎么办?
将功补过还是将错就错?
她正纠结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人已经跟着顾如归来到了停车场。
顾如归脚步不停地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开锁拉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姿态异常流畅。
阿纾抱着保温桶,默默停住了脚步。
好吧,看他的架势是势必不肯原谅她刚才的行为了。
罢了,索性将错就错吧,反正二人现在已经有了云泥之别,他又要与黎之语订婚了,二人或许不再有交集了,又何苦去纠结自己是否惹怒了他呢?
想至此,阿纾顿时无比释然,她看了眼他的背影,默默地转身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岂料,她刚走到自己的车子旁,手腕却被人握住。
她手里一个没抓稳,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耳边伴随着顾如归微恼的声音,“沈纾,你就打算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