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煜凝神细寻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脑中的画面了。
“怎么了?”阿纾注意到他的异常,担忧地看向他。
“没事。”他按了按疼痛的太阳,重新执起勺子,“可能是因为昨夜没睡好,有些闪神。”
没睡好,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想至此,阿纾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黎煜,谢谢你。”
黎煜看了她一眼,拿起勺子喂她喝粥,故作轻松道:“黎太太,跟你的丈夫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阿纾瞥见他调侃的神色,抿唇一笑,“自然是不用。”
许是心情开阔了,她胃口不错,不多时就把粥喝完了。
黎煜见她胃口好,不免道:“我等下让刘嫂给你再炖点汤过来。”
阿纾闻言,眉心蹙了蹙,“黎煜,能不能先别让黎家知道我已经生下孩子的事情?”
她知道,黎宗光能勉强接受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孩子身上,他疼爱黎煜,因为她怀了黎煜的“孩子”,所以终究留了几分情面。
顾如归还需要孩子,若是让黎家人知道孩子已经出生了,后面的事情必然难办。
而她的预产期原本应该在两个月后,有这两个月做缓冲,若是将来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也好防患于未然!
黎煜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偏头问她,“你是担心孩子的事情被黎家人发现?”
阿纾咬唇,“难道你不怕吗?”
若是被发现孩子不是他的,黎宗光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黎煜抿了抿唇,“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他口中的安排,阿纾第二天就明白了。
因为当日青城的娱乐新闻版面,其中有一条大字就是黎煜陪同她赴国外生产的新闻。
照片的背景是在机场,“她”大腹便便,帽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黎煜细心地呵护着“她”,刘嫂推着东西,尾随着“她”,这一幕看起来其乐融融。
关键是,照片里那个人的身形和她像了七八分,就连阿纾不认真看都分不出真假。
她笑了笑,把手机放在了一旁,阖眸休息。
护士说,她现在是在坐月子,不能过度用眼,否则伤害很大。
只是,在她刚放下手机没几分钟,就有简讯提示音响起。
她疑惑地蹙了蹙眉后,这才拿过手机查看,看清发件人的同时,不免讶异得瞪大眼睛。
因为,发件人不是别人,而是沉寂许久的雅恩!
简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有时间见一面?】
阿纾不免惊疑,黎煜前脚刚走,雅恩就来信息,这也太巧了吧?
想至此,她回复:【你回来了?】
简讯刚发出去没几秒,对方就回复了。
【嗯。】
阿纾想起刚才新闻上透露的讯息,正思忖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手机又进来一条新简讯,简讯里雅恩的话语很笃定。
【沈律师,我知道那不是你。】
她愣了半秒,才明白雅恩的言外之意,原来,他也并非无动于衷,但是又不免好奇,于是她问:【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雅恩回复:【见面了再说。】
见此,阿纾再没有任何迟疑地把医院的病房号发给他,对雅恩,她下意识地相信。
手机停顿了半分钟才收到雅恩的回复:【一个小时后见。】
*
一个小时后,雅恩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看了阿纾模样的时候,不由愣了半晌。
二人将近一年未见,雅恩还是雅恩,而她经逢突变,已为人母。
想至此,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因为怀孕而胖了一圈的脸颊,自嘲道:“是不是很丑?”
雅恩笑了笑,把带来的东西放下,“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怎么会丑?”
阿纾亦是一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会说话。对了,你怎么知道新闻上的那个人不是我?”
雅恩闻言,目光落到她的右手腕间。
她怔了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蓦然豁然开朗,“都说画家观察力敏锐,果然是真的。”
她的右手腕间有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胎记,若是不注意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而刚才新闻配图上的那个女人腕间确实空空如也。
雅恩抿了抿唇,问:“小煜待你好吗?”
阿纾想起黎煜的模样,点了点头,“他待我挺好的。雅恩,他一直在找你的下落。”
闻言,他的眼底有一瞬的恍惚,最终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让他找到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你跟他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看起来冷漠,其实有时候性子就跟孩子一样。”
“的确。”阿纾点了点头,评判,“有时候还蛮可爱的。”
她脸上的笑容落入雅恩的眼中,顿时激起一股晦暗的情绪,他垂了垂眸,“你既然已经生下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制造那样的新闻出来?”
阿纾闻言,唇角笑意一僵,虽然她相信雅恩,但是顾如归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正思忖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却见雅恩笑了笑,“但若是没有这新闻,我怕是今天也不会来找你。”
阿纾惊诧地看着他。
阿纾抿了抿唇,唇角有些晦涩。
她想了想,想通之间的缘由,新闻发布的时间早上,黎煜为了逼真,肯定会整套戏做足。
而雅恩选这个时候来,无疑是想避开他。
如此费劲心思,阿纾有瞬间也不知道是黎煜的幸还是不幸。
雅恩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从身后取出一个画匣子递给她。
阿纾疑惑地问他,“这是?”
雅恩抿了抿唇,那张出尘的脸上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倦色,“这是‘翼’。”
她微微一惊,关于“翼”这个名字,她是有印象的,因为当初她接受他的离婚案的时候,雅恩就跟她说过,除了这幅“翼”之外,其它的都可以给他前妻。
只是奇怪的是,这幅“翼”的价值并不是他的画作中最高的,于是她大概能猜到这副画作对他必然意义非凡。
既然如此重要,那为什么此刻要把它交给她?
雅恩看着她的神色解释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当了小煜那么多年的老师,你和小煜结婚的时候我都什么没有表示,这幅‘翼’小煜以前很喜欢,就当做补送礼物了。”
阿纾看着他的模样,心知他是误会,于是急忙解释道:“雅恩,我和黎煜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阿纾。”雅恩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我可以这叫你吗?”
她点了点头。
“阿纾。”他重复了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才开口道:“从小煜初中起,我就当了他的老师,我比你了解他。”
阿纾困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此番话的用意。
“你应该知道,小煜从小是作为黎家继承人来培养的。”得到阿纾的默认后,雅恩才继续开口:“因此他从小所承受压力比任何都要大,提出要学画画,其实也只是他发泄的一种方式,他对我有异常的感情,不过是他向往我有他所没有的自由,那不是爱情,而是移情了而已。”
对他的这番言论,她无法认同,于是反驳,“雅恩,我不认同你的话。”
雅恩只是摇了摇头,他问她:“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小煜有的时候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阿纾沉默。
他见状,笑了笑才道:“想必你也发现吧,小煜有些时候跟平时大不一样,性格阴晴不定,有的时候暴怒,有的时候温良,有的时候怯弱,但是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又会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黎煜的这些症状,阿纾都有所经历,她拧眉看向雅恩,“黎煜他得的是什么病?”
雅恩的嘴角笑容有些苦涩,“黎家从小到大的过分期望导致小煜的精神压力一直很大,甚至到了需要药物来克制的地步,药物压制不住的时候,他就会遵从内心的愿望变成另一人,那个人是他亦不是他,他们拥有同样的音容面貌,却是迥然不同的性格,而对于这种现象,医学上有个名词,叫做双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