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纾惊恐地望着他。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醉过酒,关于自己的酒品更是无从得知,而看顾如归严肃的神色,莫不是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后者也不开口,只是兀自凝了她半晌,阿纾一颗忐忑的心仿佛置于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般,噼里啪啦直跳。
时间显得格外难熬。
半晌后,他似乎觉得气氛已经够了,才缓缓开口:“你吐脏自己衣服的同时也吐了我全身。偿”
“……”就这样?
阿纾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得像只煮熟的虾一样,垂着头支支吾吾道:“我不记得了……顾大哥……那个……对不起!撄”
从顾如归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通红的耳根,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抬手按了下楼的电梯,淡淡回答:“没关系。”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他率先走了进去,伸手在门口挡住,瞥了眼还停留在原地的沈纾,“不进来?”
阿纾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地挪进电梯,她刻意地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贴着电梯站定。
顾如归等她完全进入电梯才放开手,按了楼层键。
电梯壁擦得发亮,将角落的那个少女垂头丧气的样子映得一清二楚,他的视线透过电梯镜面,直直地落到她身上,“沈纾。”
阿纾的视线在镜面里与他对上,“呃?”
顾如归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差一件衣服……”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你没有必要如此的诚惶诚恐!”
出乎他的意料,阿纾闻言脸上神色非但没松,反而下意识地往墙壁上贴了贴,闷声“哦!”了一声,便没有反应了。
顾如归拧紧眉心。
无暇顾及他的反应,因为阿纾此刻内心心情很复杂,在酒吧遇到顾如归实属预料之外,刚才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她的内心其实是欢喜的,可是一想到二人四年未见,一见面,就让他看到了自己醉酒的狼狈样子,只要一这么想,她这心里怎么都淡定不下来。
特别是此时,电梯狭窄安静,她只要稍稍屏息就能听到顾如归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磨人!
阿纾愤懑极了,她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样子,为何,为何……
她咬了咬唇,心情郁闷之至。
而更奇怪的是,她总觉得昨晚的事情似乎没有顾如归说的那么简单,可是又不好意思问清楚,若是真相更难堪的话,那么她估计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心里还在翻江倒海,电梯已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眼角余光瞥见顾如归出去,聋拉着脑袋没想太多就跟着他出去。
走着走着就感觉前方男人的步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直接停住。
阿纾见他停住,也停了下来,过程中她连头没抬起来过,自然也没去关注他为何止步不前。
顾如归偏头看了眼沈纾毛茸茸的脑袋,脚尖调转了个方向,吩咐:“沈纾,你先跟她过去。”
她?
阿纾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的服务员,有些茫然,“呃?”
见她这副模样,顾如归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视线往身侧瞥了眼,“或者你想继续跟着我也可以,但是估摸会不太方便。”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清厕所标志的时候,原本已经消退的耳根再次通红。
服务员见状掩嘴一笑,引了个方向,“小姐,这边请。”
阿纾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如归看着她狼狈的背影,瞳孔微眯。
*
早餐都是些易消化的食物。
酒后口苦,阿纾喝了杯蜂蜜水后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碍于顾如归沉肃的目光,只好舀起小米粥小口小口啜着。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她希望气氛能这么一直静谧下去,直到离开。
可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在她好不容易把一碗小米粥扒完,心里想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打算告辞的时候,面前原本优雅用餐的男人忽然放下了筷子,看向她,“父亲这阵子身体状态不太好,我才会决定提前回来。”
原本的话顿时止在喉间,阿纾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
“听说你申请了加州大学的交换生?”
她的心猛地一“咯噔”,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顾大哥……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她昨天才告知小歌和微微,难道是她们跟他说的?
顾如归也不解释,他拿起餐巾拭了拭嘴,“我已经跟我在加州的一个好朋友打过招呼了,等下会给你他的联系方式,你过去若是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她脸色一僵,想起了自己申请交换生的初衷,闷闷地别过脸,“谢谢顾大哥,但是我想还是不要麻烦你的朋友了。”
顾如归的动作顿了顿,眸间有笑意一闪而过,“他叫祁皓凡,不怕麻烦。”
皓凡,好(hào)烦?
“……”
阿纾干笑了一声,“顾大哥,笑话有点冷。”
“人有用就可以。”
见他一脸严肃并不是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她眸色黯了黯,低声解释道:“顾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的不用了。因为我们法学院每年都有两个去加州的交换生名额,这是两所学校之间的友好合作项目,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并没有额外的需要。”
“联系方式我会给你,至于联不联系是你的事情。”
阿纾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顾如归见状眸色深了些许,瞥了眼她面前的空碗,转移话题,“吃饱了?”
“嗯。”
闻言,他放下餐巾起身,“走吧。”
二人离开餐厅,刚走到酒店门口,便有一辆车缓缓停在二人面前,一个年轻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他是顾如归的新助理林建。
林建急步走到二人面前,朝沈纾点头示意后,才扭头提醒顾如归;“顾总,就职会议快开始了。”
今天是顾如归正式上任的第一天,这场就职会议很重要,不能迟到。
顾如归颔首,“我知道了,你先送沈小姐回去。”
从二人的寥寥数语,阿纾已然听出了这场就职会议的重要性,听他说要让林建先送自己回去,连忙摆手,“顾大哥,你有急事就先去公司吧!我没事的,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顾如归瞥了她一眼,“你确定身上有打车的钱?”
“我……”经他提醒,她的手下意识地往身上一摸,然后瞬间尴尬了。
且不说她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不说,昨天她从包厢出来的时候,手机和包都没有带,此刻还不知道它们躺在哪个旮旯呢!
想起手机,阿纾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昨天一夜夜不归宿,手机又不在身上,沈教授和沈太太岂不是找她要找疯了?
思至此,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急急道:“顾大哥,我昨天一夜没回去,我爸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如归打断,“放心,沈教授和沈太太那边我昨天晚上已经替你交代过了!”
她瞪大了眼睛,“交代过了?”
顾如归淡淡“嗯”了一声,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后,吩咐林建开车。
阿纾迷迷蒙蒙地坐进车里,车子驶离酒店一段距离后她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交代?怎么个交代法?
难不成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自己家里跟沈教授说她醉得不省人事以至于到回不了家的地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一个男人大晚上的打电话到她家说自己喝醉了不能回去,阿纾已经能想象到沈教授接电话时的神情,想到回家即将迎接的暴风雨,她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一路上各种情绪纠结,直到林建把车开到她家小区楼下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告诉他地址。
她错愕,“林助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林建抿唇笑了笑,俯身从储物格取出一个包递给她,“顾总交待过了,沈小姐,我想这也是你的东西。”
阿纾接过自己的包,更错愕了,“我的包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熟悉的手机铃声从包里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