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徽虽然没有细说,但是冯玉儿越来越了解徒元徽了,他说这话,可见是弘圣帝对徒元徽有了意见。
然而见着徒元徽不愿说下去,她也识趣不去问。
“过几日,福王王叔就会回来了,女眷定然是要过来拜见你的,届时你对这位王婶需要客气亲近一些。”
冯玉儿点点头,进了宫,这皇家人她都是得了然于心的。
福王不仅是弘圣帝的亲兄弟,也深得弘圣帝信任,现在镇守西北,大军在握。
只是福王没有儿子,他的女人无数,就是没有儿子,就是女儿都没有。
“福王这次回来,可是想过继孩子?”冯玉儿问道。
徒元徽点点头,说道:“玉儿你很敏锐,福王确实是为了子嗣而来,父皇的意思,可能从几个小皇子上挑。”
冯玉儿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小十六可能被挑上?”
徒元徽叹说道:“十六有很大胜算。”
冯玉儿完全明白了,给福王做嗣子和做皇子,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上,福王嗣子更来得便宜。
皇子再强,以后也不过是个亲王,日后还会降等的,而福王只要不谋反,这王位可以一直传承下去,又手握政权,可比皇子为亲王要来得有前途得多。
徒元徽当然也想得到福王的支持。
“西北若无福王,哪来这般固若金汤,至于福王的安排,父皇当有他自己的考虑。”
冯玉儿笑了笑,说道:“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
这日,徒元徽一大早去上了朝,徒元庭带着小豆子过来了,显是来见冯玉儿的。
问过徒元庭还未用过饭,冯玉儿忙命杏月上了点心,却不成想徒元庭一脸的无精打彩,咬了块豌豆黄,便又放下了。
杏月见状,问道:“这是谁惹了咱们十六爷了?”
徒元庭翻了翻眼皮,干脆扒在桌了,看着冯玉儿说道:“皇嫂,我要走了。”
“走了?”冯玉儿问,“这会子要去哪办差?”
沉默了半天后,徒元庭嘘了口气,“我要去西北,给皇叔做儿子去。”
昨晚上,福王才进京,她都没有见着福王妃,现在就这么快确定下来了。
“前二年皇叔就跟父皇说了,只是父皇不肯,”徒元庭叹了口气,“这一回过来,皇叔又提到此事,昨儿个父皇把我叫去御书房,就算定下了。”
“你自个儿乐意?”冯玉儿想要问问他的心思。
徒元庭想了想,很老实说道:“乐意,也不乐意。”
“皇叔是一位大英雄,给他当儿子,以后少不得我也能当英雄,从这上说,自是乐意的,”徒元庭又看了看冯玉儿,“只是我要离了京,便再不能同皇兄皇嫂一块儿了。”
冯玉儿正要安慰他几句,徒元庭继续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皇嫂,等我做了西北王,若再有人敢欺负您,兄弟必帮你打回去,您等着我!”
冯玉儿被徒元庭这话听得轻笑一声,给他理理衣襟,温声说道:“你被过继过去,想来福王自会好好待你,以后给人家做儿子,可得知道孝顺听话,得空……便回京瞧瞧。”
不几日,徒元庭随了福王夫妇离京,徒元徽带着冯玉儿亲自相送,少不得徒元庭哭了一场,冯玉儿心有不舍,却也能挥手下作别。
徒元庭走了后,贾敦和冯继忠一家也回了江南,冯玉儿身子也越发重了,于是她哪儿都不去,一直好好将养着直到生产。
徒元徽也发现,就是再如何退让,表示对父皇的孝心,父皇终究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多疑,也开始了在他和徒元晔、徒元诚几个兄弟之间玩平衡。
这让徒元徽心里不免落寞,虽是如此,徒元徽还是只能提前安排,表面上不再针对,暗自发展势力。
虽然劳心劳力,但是随后三个月左右,太医诊治出冯玉儿怀着双胎,顿时让徒元徽又喜又忧。
弘圣帝得了消息,也立刻赏下一大片的东西。
原本朝堂以为太子爷不再那么毫无理由地偏宠,弘圣帝这一手,又让大家狐疑起来。
一晃,就到了冯玉儿生产。
徒元徽就是得到冯玉儿在顺产,他还是心中担心。
近五个时辰,徒元徽就一直站在产房外面。
弘圣帝摇了摇头,看不出来,自己儿子的风流性竟然让太子妃管住了,不过想到她那般容貌,弘圣帝不免落寞了一下。
当年,父皇若非李贵妃给他安排,父皇也不会去别的人宫里。
日出熹微。
“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大郡主出生了。”
徒元徽很娴熟地抱过小女儿,心里喜欢之极。
“太子妃怎么样?下一个可还稳?”
“太子爷放心,娘娘还有气力,一直是顺产。”
徒元徽稍微放了点心,又看了看新生的女儿,虽然不舍,还是让人抱了进去。
有等了小半个时辰,听到里面的哭声,徒元徽重重松了一口气。
“太子爷,大喜!大喜啊!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
徒元徽连忙问道:“太子妃可好?”
稳婆一怔,她是皇家的稳婆,别的妃嫔和皇子妃生产,皇上和皇子就是在这儿守着,她一出来报喜,都是看她怀里的孩子。
她马上就答:“太子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脱力睡了过去。”
徒元徽点点头,然后对周围说道:“赏。”
***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东宫刚刚来报,太子妃生了一对龙凤胎。”
弘圣帝本能地高兴:“赏。”随后就收了笑容,说道:“是吉瑞,给太子妃加三成赏下去。”
老安子点点头。
她倒是比李贵妃要来得幸福。
幼年和李贵妃同样被拐,只是她的运气比李贵妃好多了,一个成了秦家养女,一个成了青楼孤女。
他叹了口气,重新翻开奏折。
这一看,都是歌颂太子的,他的心里顿时不大舒服起来。
皇帝就是这样,一旦疼宠偏心一个人,就会很没有情理地偏向,而一旦起了别的心,看什么都觉得怀疑了。
就比如现在,以前他看就会欣慰太子,现在就心里头不舒服了。
而且现在,太子虽然不结党,但是为太子说话的人反而更多。
殿内墙脚有个小太监低下头去,不一会儿,徒元晔就得了弘圣帝看着袁子信的奏折很久的消息。
徒元晔又多打听一下,当即就偷偷暗示下人,都不断向太子爷靠近,而且都加支持歌颂太子。
弘圣帝果然更加深沉了。
而徒元徽感觉弘圣帝的态度,让徒元徽完全感知到了记忆中那么寒凉,只是他没有再失望和无力了。
时间慢慢过去,此次太子的儿女都没有得到弘圣帝的赐名,徒元徽心里一叹,这样也好,也不想现在的儿子叫上上辈子弑父的儿子名。
于是就给女儿取名可卿,儿子取名康安。
与此同时,弘圣帝玩平衡之术越来越得心应手,四皇子党终于有起来了。
白驹过隙,何姑姑抱着东宫大郡主可卿在御花园左顾右盼的时候,远远瞧见徒元徽陪着弘圣帝走过来,心下一松,抱了孩子上前去见礼。
徒元徽瞧了瞧何姑姑递来的眼色,顺手从她怀里将可卿接过,问自已那还说不太顺溜话的女儿。
“你母妃又跑哪儿玩去了?倒让你丫头在御花园里瞎转悠。”
可卿倒是话多,“咿咿呀呀”讲了老半天,然而父女俩显然存在交流障碍,最后徒元徽放弃了,转头问何姑姑:“太子妃去哪里了?”
何姑姑瞧了瞧弘圣帝,道:“皇后娘娘今日急着宣召,太子妃娘娘这会子去坤迎宫了。”
弘圣帝瞧了瞧可卿,道:“孩子还小,一时离不得娘,朕正好要瞧瞧皇后,一道走吧!”说着转头先走了。
被拉在后头的徒元徽悄声问何姑姑,说道:“是太子妃让您等在这儿的吧?”
何姑姑苦笑了一笑,说道:“大早上的,皇后便叫太子妃过去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方才递了信过来,这会子等太子爷去救呢!”
徒元徽直叹气,这前朝出了岔子,后宫那帮子女人也跟着咋乎,冯玉儿少不了被卷进去,说来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也或多或少得罪了些人,至于今日皇后找起冯玉儿麻烦,徒元徽思来想去,怕也只能为一件事。
事情得回溯到半年前,东山府一个县的富绅欲霸占一位民妇,没想到那女人烈性,抵死不从,最后竟撞柱而亡,她丈夫得了信,上门为妻讨说法,被富绅的人活活打死,民妇的家人不服,于是便报了官,结果当地县令暗中收了富绅的银子,居然颠倒黑白,草菅人命,反判了苦主诬告。
苦主自是不肯甘休,最后案子到了赏赐秋闱状元白德恒,并且外放急速升到了从五品,已任东山府知州的白德恒手里,白德恒是个做事的,很快厘清案情,将富绅还押大牢,刑部判了秋后问斩,算是还了苦主公道,此外白德恒上报吏部,要追究县令之责。
只没想到,过不了多久,那县令依旧回去做他的官,据说这人在上头有靠山,已将他渎职之事压了下去,白德恒年岁越大越耿直,哪里肯瞧着不管,一气直接写了上奏,折子自然是到了徒元徽手里。
其实那县令便是徒元晔一个亲信的门人,说来与白德恒还是同科,只白德恒得三甲第二名,而这人落在了一百多名后。
这事要查也不难,谁压下了那县令那案子,徒元徽心里一清二楚。
很快便有御史参奏,吏部某位官员徇私袒护,更翻出了那个县令贪污渎职,鱼肉百姓以及考绩作假之事。
弘圣帝向来最恨贪官污吏,当即便大发雷霆,徒元徽不失时机地来了一句,“一个七品小官,便敢这般猖狂,考绩还做得如此漂亮,也不知是谁在保驾护航,倒是是手眼通天的,竟视国家法度为无物!”
一句话满朝皆惊,徒元徽的意思,可不是说。那县令背后还有更大靠山。
令人出乎意料的,徒元晔竟自己站了出来,承认这县令当时是经他举荐,坦承驭下不严,但却表示,与此人后来并无来往,对其行迹也一无所知。
徒元晔因此被弘圣帝罚了闭门思过,只是前朝的事自有方法传到后宫的耳朵里,皇后就这一个嫡养子,听到这事,自然气得不打一处来,按照老习惯,冤有头债有主,不敢动徒元徽,自然得找冯玉儿的麻烦。
何姑姑抱着孩子不放心地跟着冯玉儿同杏月进了宫,又派个小监随到了坤迎宫外头,没一时小太监便回来报信,说坤宁宫,吵嚷嚷的,太子妃带人少,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何姑姑有些怀疑皇后的疯性,不过她不敢直接去御书房寻徒元徽,又派那小太监去找小德子,然后何姑姑便抱着可卿在御花园里乱逛,直盼到将救星等了过来。
见弘圣帝头前走了,安公公立马跟了上去,心里直呼“阿弥陀佛”,觉得这一回皇后娘娘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说皇后这两年身体越发不济,以致性子也更是稳不住,今儿个一早,徒元晔的正妃四皇子妃张氏同徒元诚刚过门的继妃李月云过来给她请安,自是当着皇后的面哭了一场,说到徒元晔代人受过,如今闷在府中极是委屈,只不知太子爷为何这二年步步紧逼,竟有置四爷于死地之势。
皇后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见哭哭啼啼的儿媳妇,自不免有些郁郁,想着等自己死了,徒元晔这本不得弘圣帝欢心的儿子更失了依仗,还不知得落个什么下场。
这么一时心窄,再加上李月云在旁边恨恨地道:“娘娘,真是人善被人欺,您如今身子不好,这宫里头怎么竟当没事人一般,方才我同四嫂过来时,半道上瞧着甄贵妃同那太子妃手拉手地游园子,对咱们更是爱搭不理,真以为后宫是她们的天下了?”
四皇子妃张氏倒是一惊,没想到李月云还真敢说瞎话,什么时候见到那两人了。
只这话效果奇佳,皇后怒了,骂道:“这帮女人靠着以色侍人,倒是把男人勾得只听她们的话,我这会子明白了,他们哪是对付元晔呀,根本就是为了修理本宫,只恨我挡了她的道,委屈得她在这宫里,只能当个小妾!”
李月云转过头去笑了笑,觉得皇后还挺好忽悠,想她李月云万般不愿地嫁给徒元诚,还不是因为他答应,会同徒元晔一块对付徒元徽,替她报拒婚之辱。
徒元徽和他那太子妃,是李月云这辈子最恨的人,但凡得着机会,她必要报复一下,否则,李月云凭什么要进宫,来瞧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太。
“来人,把姓甄的女人给本宫叫过来,还有那不知礼数的太子妃,进宫也有两年多了,可来过坤迎宫请过几回安?”皇后怒喝道。
甄贵妃如今在后宫根深蒂固,自然对皇后的威严视而不见,只让人回一个话,说皇上一会要到景阳宫,她不敢走开,皇后若真有急事,不如先派人跟皇上打个招呼,以免她犯下不敬之罪。
皇后得了回报,牙咬得生紧,觉得今日真是自取其辱,竟在两个儿媳面前丢了面子。
好在太子妃倒是来了。
冯玉儿平日里同坤迎宫并无什么往来,坤迎宫已在多年前免了请安,自是无需她的殷勤,与皇后少有几回的会见,冯玉儿也抱着对后宫其他女人同样的态度,不巴结也不倨傲,面上过得去便是。
今日刚侍候完可卿吃喝,冯玉儿便听到外并没有有人来报,说皇后急召,冯玉儿着实愣了一下。
后面很快就明白了,徒元徽对于前朝的事随着孩子出生,基本没怎么瞒着她。
前几日徒元徽曾在朝会上说了一些话,让徒元晔面上着实难看,她又打听到方才老四和老十的王妃进了宫,想是皇后这会子必得着了信,准备拿她出气呢。
皇后这明知自己身子不好也不讨皇上喜欢,也不知跟着人后头瞎掺和什么呢!
不过人家是皇后,是国母,就算并非她的亲婆婆,也是婆婆,冯玉儿也必须得去,因为她知道,去了也不过被为难一下,皇后不能拿她怎么样。
不过,何姑姑可见不得冯玉儿吃亏,特意带着女儿在路上巧遇了。
冯玉儿坤迎殿,难得皇后打扮整齐地坐在凤座上,虽瞧着面色苍白,只那皇后气势倒还有几分,而她旁边,则站着四皇子妃张氏和李月云。
“参见皇后娘娘!”冯玉儿恭恭敬敬上去福了福身,然后对那两位弟妹也笑着点点头。
皇后瞪着冯玉儿,脑子便有些糊涂了,怎么越看越觉得她长得极像甄贵妃,这一糊涂不要紧,心也跟着糊涂了,竟忍不住指着冯玉儿骂道:“奸妃,你居然敢把本宫不放在眼里!”
冯玉儿吃了一惊,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听到说话声,皇后方才有些省悟,又不好说自己弄错了人,只能硬撑着了,于是便冷笑道:“太子妃,你倒是真难请,是不是准备让我这当婆婆的给你去请安?”
冯玉儿不慌不忙,说道:“娘娘,臣媳不敢,只是怕扰了您的清静。”
“太子妃娘娘还真会说话!”李月云笑说,她见过冯玉儿的次数不多,只瞧着也就普通人,怎么看也比不得自己花容月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抢了她的丈夫,抢了她的荣华富贵,更抢了她成为皇后的未来,
皇后现在有些昏聩,最是好利用了。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以前皇后可没这么个胆子。
接着说道:“只这理儿怎么都到您那儿了?”
“皇后娘娘没说话,十弟妹,这儿可有你说话得分?”冯玉儿淡漠地说道。
李月云顿时脸色一白,她只是皇子妃,就算是妯娌,尊卑有别,也是不能插嘴皇后和太子妃之间的话的。
皇后连忙说道:“十皇子妃,本宫让你说。”
李月笑着瞧着冯玉儿,冯玉儿当她是个唱戏的。
“本朝最讲究孝悌之义,这晨昏定省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怎么到太子妃您这儿,倒成了怕扰了皇后娘娘清静了?”
冯玉儿看了皇后一眼,这两年弘圣帝一直在玩平衡,徒元徽退无可退,而那徒元晔倒是狡诈,不断示弱,也有不断的把柄露出来,徒元徽也不得不抓出来,否则他就会有错处,因为那都是连着他的利益。
因为徒元晔不断‘变弱’,弘圣帝自是对其越来越好,也同样看徒元徽越来越有异样,这次又是徒元晔舍了一个层次不齐的人来换取弘圣帝对徒元徽的进一步不满。
而徒元徽知道这阳谋,但是他没有退,送上来的把柄,他不用岂不是可惜。
冯玉儿心里清楚,他重生了,曾经似乎也发生过宫变,这次早有准备,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徒元晔玩阳谋,却是半点都没有告诉他的养母皇后,让皇后来她这里找麻烦。
冯玉儿点了点头:“弟妹说得不错,看来咱们都做得不够,少不得自明日起,我们几个妯娌一块儿晨昏定省,只是……”冯玉儿似乎又有些犹豫,“我们这些儿媳妇都过来,免不得后宫嫔妃也得过来,免得失了宫礼,只娘娘免不得不好好休息了,一大早等着咱们请安。”
皇后免了后宫请安和儿媳妇请安,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被甄贵妃逼得节节败退,连凤印都收了,这甄贵妃每来请次安,都会让已经重病的皇后气得吐晕几回,久而久之,皇后就不想再见到她,甄贵妃也不短皇后吃穿和礼仪,前提是皇后别来烦她,所以,皇后不让她来请安了,这日子也就平静下来了。
皇后过得很憋屈,寻常冯玉儿自然也尊敬她,同样前提也是她不要管东宫的事。
“不必了,本宫懒怠应付你们。”皇后竟然一听之下,就迫不及待地给否了。
李月云忍不住低下头,无怪做了皇后,也斗不过甄贵妃,这皇后的性子并不怎么样!
其实也多亏了皇后这性子,不然甄贵妃能忍聪明女人一直压在她身上?盖因为甄贵妃自己这个曾经的奶娘之女做不得皇后,需要有蠢人占着这个位置而已。
四皇子妃连忙打圆场:“娘娘,您方才不是说,有话要问太子妃吗?”
皇后怔了半晌,望了望四皇子妃张氏,居然直接问道:“太子爷在前朝同老四闹得不愉快,你可听说了?”
冯玉儿抱歉地笑了笑:“臣媳愚笨,平日里就在东宫带孩子,外头的事并不知道多少,倒是太子爷一再警告,后宫不得干政,臣媳可不敢瞎问。”
“你倒是推得干净,”皇后不满地道:“爷儿们的事,虽咱们管不得,可亲眷和睦,自是该女人家多费些心思,老四是太子爷的兄弟,可瞧见他何时难为过他二哥,可如今太子爷办的那叫什么事?竟是将兄弟往火坑里推。”
这话未免说得有些过分,连四皇子妃张氏都瞧出不妥来,忙劝道:“娘娘,自家兄弟起个争执,倒也不是大事,说开了便得。”
“闭嘴,什么说开了,太子爷可是当着众臣的面,明着指摘我儿纵着门人为所欲为,还指使吏部弄虚作假。”
皇后激动之下起了身,冯玉儿都有些怕她晕倒。
李月云这时候笑眯眯地对四皇子妃私语,却又能让皇后听见。
“太子爷那奶公可干过不少离谱的事,对了,太子妃的父亲还与那泄题案的主犯田广才有过往来,怎么轮到他自己了,倒脱得一干二净了,反将四爷贬得一无是处,别是欺负四爷是厚道人吧!”
冯玉儿看向李月云,那犀利的目光倒是让李月云吓了一跳。
随后李月云因为自己的反应被气怒了,一个小官之女抢了她的太子妃,竟然还让自己……
“杏月,十皇子妃尊卑不分,又有犯嘴舌,长嫂如母,本宫在皇子妃面前也是君,若是皇后娘娘不教导十皇子妃,不如你代本宫教教十皇子妃的规矩!”
杏月一听,很麻利的招呼今日跟来的宫人凑了上去。
皇后的威信在宫里已经完全打了折扣,东宫的人从来就没怕过。
“你……你大胆!”皇后被气得大哆嗦。
冯玉儿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您还是好好养着,四弟是个孝顺的,他总该教过娘娘不要理宫中事物,好好养好身子别让别人得意的话,您可记得?”
皇后脸色一变,这话确实是她养子多番嘱咐,几乎每年都会提,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在宫里将养着。
太子妃怎么知道?难道她宫里有太子妃的眼线?
其实这哪里需要眼线,知道徒元晔的打算,他还有这么一个养母,哪里还会猜不到?
“若是娘娘没有吩咐,臣媳告退了。”冯玉儿看到外面似乎有点动静,她留了两个宫人守在门外,见到外面的动静会小小的推开点门作为提醒。
当下,她更不害怕了。
“你……你……给本宫跪下!”皇后被气得冲了下来。
冯玉儿说道:“娘娘,臣媳也是实话实说,娘娘你莫被人欺骗了去,更何况,今日十皇子言辞着实不符合皇子妃的言行规范,皇子妃曾是娘娘你派人教导,今日在场的是一家人,日后若是在国宴上这般言行,便是丢了我朝的脸,到时候,娘娘也担待不起。”
李月云顿时气得脸色发红,这太子妃不仅长得像妖精,还有一章狡诈如狐的尖嘴。
李月云听完忽然泪流满面,跑到皇后座前跪下,哭道:“娘娘,是臣媳说错了话,只是臣媳却知道,这是娘娘心中所想,您自不愿看到兄弟相残,早就想要规劝一二,太子妃不过仗着自己得宠,不但听不得劝,竟还蛮不讲理!”
皇后最恨“宠”这一字,想她在宫中几十年,虽熬来皇后之位,却从没得过宠,这徒元徽宠不宠他的太子妃本不关皇后的事,可谁教冯玉儿长得同甄贵妃有三分像,这恨屋及乌,皇后便再管不了别的了。
“太子妃,方才老十家的所说,正是本宫心里话,若觉得是冒犯太子爷,可以去问问皇上,本宫有没有资格教训太子爷!”
冯玉儿低头冷笑,这时候她的话,外面应当有人看见了。
“太子妃还心有不服?”李月云瞧见冯玉儿神情,对皇后说道说:“莫非是没将娘娘放在眼里?”
皇后连忙说道:“太子妃,到外头跪着去,什么时候服了,便再起来。”
冯玉儿似笑非笑地瞧了屋里的人几眼。
施施然地竟然走了出去,并不让皇后的人去拉。
谁知道,冯玉儿刚打开门,迎面就看见弘圣帝和徒元徽离门口不到三步了。
“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圣帝踏进坤迎宫时,迎面就看见皇后的两个人似乎要压着太子妃去外头,当下说道:“太子妃免礼,这是怎么回事?”
冯玉儿听到宫内一众给弘圣帝和徒元徽问安,徒元徽对冯玉儿起了个安抚的眼神。
冯玉儿说道:“是臣媳的实话实说不中听,皇后娘娘命儿媳在院外跪着。”
弘圣帝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立刻就进了屋子。
冯玉儿倒是不跟着进去,反而去瞧徒元徽怀里的可卿。
徒元徽看了跟着冯玉儿的两个宫人,宫人已经跪在地上哪里还敢抓冯玉儿。
而此时皇后已然带着两个儿媳跪到地上,凤座上早换成了弘圣帝。
“朕就不明白了,皇后如今身子不好,哪来那么大戾气,竟在宫中随意处罚起太子妃来,她可是犯了七出之条?”弘圣帝拉着脸道。
“臣妾不敢,”皇后少不得有些慌乱,“只是太子妃有大不敬之举,臣妾身为婆母,不过想教训她一下。”
“朕记得,皇后一生无子,便是名下寄养的元晔,也是其他宫妃所出。”弘圣帝毫不留情地戳了皇后一刀,“便是婆母,也只能勉强在元晔媳妇面前装一下。”
宫里一片静寂,不一时,便传来一个女人努力压抑的啜泣声。
弘圣帝顿了顿,道,“太子妃上前。”
不一会,徒元徽带着冯玉儿过来,待冯玉儿要跪,却被弘圣帝拦了,“不用多礼了!皇后说你大不敬,你到底何处大不敬了?”
冯玉儿低头说道:“大概是没有晨昏定省吧!”
弘圣帝转头瞧瞧皇后:“可是为此事?”
皇后也怕冯玉儿把她替徒元晔鸣不平的事说出来,忙点了点头,“正是。”
“我记得几年前是你自己上的折子,说自己身子不适,又疼惜宫人辛劳,免了晨昏定省,如今为何又打起自己脸来,”弘圣帝眯眼瞧着皇后,“难道只为了找太子妃的麻烦?”
皇后哭得伏在地上,连忙求喊:“皇上,臣妾知错了!”
弘圣帝冷笑一声,“皇后这些年,竟是没有做对过什么,如今这身子也不好,想着朕也不肯难为你了,不如停了中宫笺表,好好养养自个儿,省得给朕添堵,如何?”
“请皇上饶了臣妾吧!”皇后惊得不行,这宠是再求不得,停了凤印,这可以说是皇后犯错或者不得宠,但是停了中宫笺表,那都是废后的节奏啊!
文帝之时就是再宠李贵妃,那何皇后也没有被停中宫笺表。
她这辈子最后的愿望,便是死了能跟弘圣帝埋一块,苦了大半生,竟连这一点子心愿,都不得完成了?
冯玉儿有些叹气,作为皇后,这位无疑是可悲的,但是立场不同,而且是她来招惹人的。徒元晔这么紧逼这徒元徽,冯玉儿心里头也憋恨得紧,她能察觉,徒元徽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如果弘圣帝猜疑到要对他动手,他就会发动宫变。
而若非没有徒元晔,这对父子也未必会这样!冯玉儿看得出来,就是重来这一世,他对他的父皇还是有感情的。
“皇上,娘娘这是无心之过,”四皇子妃张氏瞧着皇后哭得可怜,心下有些过不去,扶了皇后求道:“请您瞧在娘娘对皇家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反倒旁边李月云却是一声不吭,只低着头跪在地上。
“老四家的,你说实话,到底皇后为了何事要对付太子妃?”弘圣帝问道。
四皇子妃张氏琢磨了半天,只好将自己因为徒元晔受了委屈,在家中闷闷不乐,所以她进宫被皇后问出来。
“皇上,是臣媳不晓事,明知娘娘身子不好,还拿这事来烦她,倒连累了太子妃。”四皇子妃老老实实请罪道。
对于四皇子妃张氏的说辞,李月云不免撇撇嘴。
“老十家的,怎么,你四嫂说得不对?”弘圣帝显然没想要放过李月云。
“臣媳不敢。”李月云低着头。
“那便说说你怎么想的?”弘圣帝不依不饶道。
李月云终于抬起头来,她胆子很大,因为她父亲是李相,李相非常得皇上信任,连带着她也多次在皇上面前露脸,皇上一直挺喜欢她,她想嫁十皇子,皇上就允了。
于是说道:“既然皇上有命,免不得臣媳要说说心里话,皇上膝下儿女众多,自是长短不一,磕磕碰碰,可兄弟之间,自当友爱,并不该互相斗得乌眼鸡似的。”
弘圣帝倒是点了点头,说道:“老十家的这句话倒是说得在理。”
李月云又小声说道““四爷是什么样的人,兄弟妯娌们都瞧得清楚,少有的慈悲心肠,可金无足赤,他跟前那么多手下,难免出一两个不肖的,如何出了错,便全怪在他头上?到头来东山府县令草菅人命,却连累远在京城的四爷获了罪。”
不成想,这时弘圣帝的脸猛地一变,竟是沉了下来。
李月云这会子紧紧盯住站在不远处的徒元徽,意有所指地道:“若是一大家子人,少不得互相照应,以求父慈母孝,儿女乖顺,兄弟和睦,如今这般,自家兄弟骑墙,竟是要置人于死地!”
“老十家的,这话是谁教你的?”弘圣帝冷声问道。
“臣媳幼承庭训,明白此乃治家之根本,今日过来,正瞧见皇后在规劝太子妃,让她多提点太子爷,莫忘了手足兄弟之谊,”李月云朝冯玉儿冷笑一声,“可咱们太子妃真是‘贤德’,口口声声只听太子爷的,哪肯分出是非,倒糊弄起娘娘好性儿来。”
弘圣帝望了冯玉儿一眼,“太子妃,你有什么可说的?”
冯玉儿也上去跪了,平静地道:“臣媳不懂什么前朝之事,只知道太子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同分寸,并不需后宫置喙,那什么东山府县令的,臣媳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如何能对太子爷大放厥词,而且……”
弘圣帝笑了笑,“而且什么,但讲无妨。”
“而且,方才十弟妹有些话,说得未免不讲道理。”冯玉儿稍现迟疑之态,还转头瞧了瞧徒元徽。
“说!”见冯玉儿迟疑,弘圣帝好脾气又道。
“她的意思,竟指责太子爷偏袒自己奶公,这事臣妾在出嫁也听说过一二,明明是太子爷的奶公仗势欺人,太子爷恨他祸患百姓,亲自将人拿下的,何来偏袒一说,”冯玉儿这时挤挤,眼眶也一红了,“还有在十弟妹口中,臣媳父亲竟也被扯进泄题案,臣媳冯继忠一辈子老实人,当上考官还没两天,便报了丁忧,如何又沾上了泄题之事,这么白白遭人诬陷,臣媳替父亲冤枉!”
李月云刚想反驳,触及到弘圣帝要杀死人的实质目光,李月云再胆大,也承受不了一个帝王多年的威压,她慌忙跪了下去,也不敢再说了。
李月云看到这样的目光,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皇上让她闭嘴的意思,她只能闭嘴。
皇上就这么偏向太子吗?她确定皇上这几年不再那么偏向太子,而是向四爷倾斜了,她才抓着机会借着皇后对付太子妃的。
若是皇上偏着太子,今天对这事合该睁只眼闭只眼敲打一下太子,但是却不是……
李月云不敢说话,皇后和四皇子妃张氏更不敢说了。
屋里顿时安静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