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清晨,薄雾笼罩大地,太阳在天边云雾里浮沉,渐渐地露出一丝曙光。

天刚亮,临街最大的道口市场已经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小摊贩的吆喝声,买菜的讨价还价声,人群中穿梭而过的自行车铃声,交织汇聚成一片喧嚣的海洋,渐渐把小镇叫醒。

顾薇提着豆浆油条,穿街过巷地往回走,一双朔胶凉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声响。

穿过两条商业街,再经过一条臭水沟,就是一片居民区,顾薇的家在居民区的最南边,再过去,就是一片慌地了,听说准备建镇上最宽敞的公路,但目前还没个影。居民区南边大部分都是新建的房子,各家各户的外墙都贴上五颜六色的马赛克,远远看去,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的,很是时髦,顾薇家的外墙是白色带少许绿色的马赛克,远远看去,很是小清新,顾薇很喜欢。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自家屋里隐隐传出哭泣声,顾薇皱着眉头,脱掉凉鞋,掀开门前的竹帘

走进去。

屋里一片昏暗,顾薇伸手去拉墙上的开关绳子,灯管闪两下后亮了起来,瞬间照亮整个屋子。

顾薇将油条放到桌子上,又拿来一口小汤锅,把豆浆从袋子里倒出来,热气腾腾的豆浆散发出阵阵香甜的味道。

此时,最里间的房门上,印有松竹雀鸟的布帘被掀开,穿着的确良小褂的外婆从里边走出来,因为听说家里出事,外婆这两天都住在她们家。看到亮着的灯管,老人不悦地数落道:“大天光的,开什么灯,浪费电。”

顾薇喊了声外婆,没会理她的责备,走到妈妈叶惠的房门前,掀开布帘朝里面看了看,房间暗沉沉的,依稀看到叶惠靠坐在床头,正哭得伤心。

外婆在客厅生气地骂道:“就知道哭,连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还闹到要离婚,这么丢脸的事,你还想哭到左邻右里都知道不成?气死我了!”

外婆骂声刚停,叶惠瞬间哭得更伤心。

顾薇抿着嘴走进去,“妈,别哭了,出去吃早餐吧。”

“小薇,你们先吃。”叶惠吸了吸鼻水,哽咽地说道:“妈没胃口。”

叶慧20岁嫁给顾国庆,第二年就生下顾薇,这一眨眼十六年过去,眼看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就等着享福的那天,没曾想临到中年却遭顾国庆抛弃,这怎能不叫她伤心。今天是约好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日子,叶慧想了一个晚上睡不着,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出声。

顾薇在她身旁站了好一会,看出叶惠实在是没哭够,也没再劝她,沉默地走出房间。

外婆已经洗漱好,正准备吃早餐,看到顾薇出来,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吃,顾薇也没胃口,对外婆说了句:“我先去洗衣服。”便去浴室把脏衣服拿出来,到院子里去洗。

院子是两户人家共用的,很是挺宽敞,但以两屋相靠的共用墙为界,延伸出一条隐形的分界线,将院子分成两半,如同楚河汉界,不可随便越界。

隔壁是住着二叔顾国强一家,二婶刘翠珍是个大嗓门,如果这边有什么东西不注意放过界,她就会在那头开骂,也不指名道姓,就一味地骂,标准的泼妇一枚,左邻右里都怕她,连顾国强也怕她。

刘翠珍自己却是经常把东西放到她们这边来,然后为自己的小精明沾沾自喜。

只要不是太过分,叶惠一般不与她计较,她时常会对顾薇说:你二婶,只会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计较,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可不能跟她一样。

院子的东西角落各有一台手摇的水泵,东边的是属于顾薇家的,水泵抽出来的水很干净,也没味道,但在同个院子里,另一个角落的水泵抽出的水却有一股奇怪的异味,为了这事,刘翠珍也是没少抱怨。

这个时期,小镇虽已通了自来水,但普通百姓一般只用来吃喝,生活用水大多还是靠水泵或者水井。

顾薇把洗衣盆放到水泵前,又从旁边的小水缸里舀出一勺水倒进水泵里,上下摇动手柄,清澈的地下水便源源不断地被抽出。

因为顾国庆叶慧平时忙着做生意,没空照顾顾薇,所以她从小就学会做家务活,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样样都能做,很是能干。

一盆衣服洗得差不多,天已是大亮,隔壁家传出一些动静,过一会,顾静花打开门掀开帘子走出来,一身粉红色花裙子的打扮很是洋气。

顾静花是顾国强的大女儿,顾薇的堂妹,只比顾薇小一岁,她还有个弟弟,叫顾静文,也是相隔一岁。

顾静花走到院子中央,伸了个懒腰,看到顾薇在洗衣服,轻声嗤笑道:“居然还有心情洗衣服。”

换做是平时,顾薇都是直接无视掉这个堂妹,她嘴贱爱说一些膈应人的话,顾薇也全当没听见,但今天不一样,爸妈今天就要去办离婚手续,顾薇也是一个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心情特别差,此时被顾静花不痛不痒地撩了一下,压抑在她心间的闷气,瞬间就被撩炸了。

“你什么意思?”顾薇站直起身,微微眯着眼看她,手上还拿着件湿哒哒的衣服。

顾静花被她这么一看,心里有些发毛,有点想认怂,但难得能看顾薇的笑话,她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暗暗给自己壮壮胆,说道:“长得漂亮又怎样?读书厉害又怎样?你爸还不是照样不要你们!你就是……啊!”顾静花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即变成尖叫声。

只见顾薇扬起手中那件湿哒哒的衣服,用力地朝她砸过去,“啪”的一声,衣服直接砸在顾静花脸上,顾静花那一身漂亮洋气的花裙子也被牵连,瞬间被染湿了。

“啊啊啊啊……”顾静花已丧失语言功能,只有尖叫声才能形容她此时崩溃的情绪。

顾薇砸完人,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走过去将罩在顾静花脸上的衣服拿下来,冷哼一声,淡定地说道:“不好意思,手滑。”

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妈,妈……”顾静花心里害怕,又不敢打回去,最后想起来要搬救兵,便扯着嗓子喊刘翠珍。

顾薇砸完人,心情舒畅一些,也不惧她喊妈,拿回衣服后,慢条斯理地给衣服过水再拧干,将洗干净的衣服码在塑料桶里,再把脏水倒在地上,拿扫把顺便将地清洗一遍。

顾静花喊得凄厉,不仅把刘翠珍喊出来,也把顾薇外婆招来了。

刘翠珍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平时闲在家里,闲出一身的肥肉,她唯一的工作就是串串门,唠唠嗑,东家长西家短的道别人八卦,跟人一言不合就开骂,但如果别人骂得比她大声,她立马就认怂,其实也就是个欺善怕恶的纸老虎。

顾薇一早就看清刘翠珍的本质,所以从来就不怕她,此时顾静花把刘翠珍喊出来,顾薇也没觉得受到威胁,径自做着手头的事。

“要死啊,一大早鬼叫什么,你妈我还没死呢,喊得跟哭丧似的。”刘翠珍掀开竹帘走出来,她的吨位重,几步路走出来,感觉院子都跟着抖了几抖。

“妈……顾薇打我!呜……。”

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不顾形象地哭得稀里哗啦,这画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刘翠珍不明就里,但看到顾静花脖子处连着胸前都湿哒哒的,瞬间就怒了,指着顾薇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你凭什么打人?”

顾薇外婆刚走出来,就看到刘翠珍在指着顾薇骂,当下就不乐意了,快步走过来,站在顾薇身边,喝道:“刘翠珍,你想干什么?”

“你来得正好,你家顾薇打了我女儿,你说怎么办吧。”

顾薇将扫把放好,说道:“我没打她,只是洗衣服手滑,衣服不小心砸到她。”

“她是故意砸我的,是故意砸的!”顾静花抹着眼泪喊道,此刻有刘翠珍给她撑腰,她又觉得底气十足了。

顾薇勾起嘴角,冷笑道:“我故意砸你?我为什么要砸你?”

“因为我说你爸爸不要你了,你就砸我……”顾静花继续控诉着,在她心里,顾薇打人肯定是错了,大人也肯定都向着她才对。

她这话一说,在场两个大人心里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离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知道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但别人都是私底下议论,谁会这么缺心眼地在当事人面前踩人痛脚的?被砸也是活该。

顾薇外婆也是个刀子嘴,在村里也算是吵架能手,听了顾静花的话,当即就不干了,把顾薇往后一扯,自己上前两步,凶巴巴地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嘴怎么这么欠,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妈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砸你又怎样,我还想大耳光抽你呢!”

顾静花被外婆一通凶,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刘翠珍听到是自己女儿先挑衅人家,也知道理亏,但

被外婆这样凶,又觉得面子挂不住,便大声凶回去,“小姑娘不懂事乱说话,有什么好计较的,你们家的乱打人,还有理了!”

“你还知道讲理?如果不是你女儿说这些话,小薇会动手打人吗?你想讲理,那我们让街坊邻居都来评评理好了!”外婆也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平时吵架就擅长颠倒是非,此时自己占了理,更是不依不饶的。

顾薇打了顾静花,本来是打算让刘翠珍骂一骂就算了,刘翠珍平时也没少骂人,顾薇听都听惯了。

外婆的加入是顾薇始料未及的,没想到她年纪一大把,战斗力却如此的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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