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泠西小心翼翼地跟着芮杭,心里有话想说,但又不想当着他妈的面儿说。
芮杭也没再让他难堪,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拎着菜,上楼之后看见门口的人,没说什么,直接掏出钥匙开门。
“去买菜了?”女人问道。
“嗯。”这些年来芮杭对他妈始终是有些怨恨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不过也不至于像仇人。
扈泠西往边上让了让,让芮杭的妈妈先进屋。
三个人进了屋子,扈泠西乖巧地关门,芮杭拎着菜进厨房,他妈妈放下手里的包,跟过去说:“我给你们做菜吧。”
说完她又扭头问扈泠西:“扈少爷是不是也没吃饭呢?”
“没吃呢!”扈泠西赶紧凑到厨房来,笑嘻嘻地说,“一下班我就来了。”
芮杭看了他一眼,低头把菜拿出来说:“不用了,我买的少,只够自己的吃的,我现在不饿,不想吃。”
他这一句话,搞得另外两个人都很尴尬。
“你们来都有什么事,一个一个说,说完就赶紧走。”芮杭洗了洗手,甩了下水,甩了扈泠西一脸。
扈泠西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芮杭回了客厅,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着还站在厨房门口的两人说:“你们谁先说?”
“阿姨先吧。”扈泠西赶紧说,“阿姨您先,我去厕所。”
他一溜烟儿跑进了厕所躲起来,心里想,说什么也不能他先说,一来他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来撩骚来了,二来,他是准备在这儿蹭个过夜的,万一被赶出去怎么办!
他把耳朵贴在厕所门上,像个猥琐的盗贼一样偷听客厅里的人说话。
其实芮杭的妈妈过来无非还是那件事,希望芮杭能跟自己回去,哪怕不长住,起码露一露面。
但芮杭的态度很坚决,他始终觉得自己跟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人的东西他也不会要。
“妈妈知道你记恨我们,但现在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女人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说,“杭杭,你以前不是说想要跟着妈妈生活吗?妈妈知道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家了,我也不是逼你搬去跟我们住,但为了以后考虑,你偶尔在那边的公司出现一下,以后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芮杭抽回手,站起来去接水喝。
他妈妈叹了声气,有些尴尬,但依旧继续说道:“你跟扈少爷闹别扭了?新婚就分居,这算怎么回事嘛!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咱们条件不好所以瞧不起你?以后你也是要继承公司的人,虽然没他们家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但起码也是个买卖,这么一来,他们家以后对你的态度也能好一些。”
“你当我是什么人?”芮杭猛地将被子往桌上一摔,里面的水溢了出来,“你当扈家是什么人家?”
女人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趋炎附势,我过得好得很,我跟扈泠西的事情也不用你多操心。”
“我是为了你好。”
“你凭什么说你的所作所为就真的是为了我好?”芮杭很少会表现出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更少有大发雷霆的时候,此刻他提高了音量,咬牙切齿地说,“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说得好听为了我,但是你真的知道什么事是对我好的吗?”
芮杭的妈妈无话可说了,眼睛含着泪,小声说:“杭杭,对不起……”
“收起你那伪善的一面!对不起是这样用的吗?说了对不起就能当以前没发生吗?就算我可以不计较过去你抛弃我的事,那现在呢,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在这边生活,我就愿意给他扈家当你口中的保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没远见,我说的很清楚了,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别再来劝我跟你走。”
扈泠西在厕所偷听,被芮杭的吼声吓得一哆嗦,他平时再怎么任性胡闹,但芮杭一生气他还是害怕的。
这是十年来养成的习惯,芮杭这人小心眼儿,在他看来无所谓事儿那人都能气半天,而且一生气就不搭理人,脾气坏得很,每到这时候就得他低声下气地去哄,就好像他芮杭才是大少爷似的。
他躲在厕所胡思乱想,外面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那母子俩对峙着,芮杭的妈妈终于先败下阵来。
“算了。”她站起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我明天就要走了,最近可能都没时间过来了,刚好趁着这些日子你再冷静地想想,我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这么年轻,未来有大把的机遇,为什么要把自己埋没在这种事情里?”
“你走吧。”芮杭冷着脸说,“爱去哪儿去哪儿,也别再找我了,我已经够烦的了。”
女人出了门,轻轻地将门关上。
躲起来的扈泠西听见关门声,松了口气,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来。
他刚出来,就见芮杭拿起手边的杯子,突然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渣和热水同时在这空间炸开,水崩了芮杭一身,玻璃渣碎了一地。
扈泠西吓了一大跳,站在厕所门口呆住了。
芮杭长长地叹气,仰着脖子依靠在沙发背上。
等到扈泠西回过神来,赶紧拿了条毛巾跑过去要给芮杭擦身上的水,结果地上也都是水,特别滑,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心按在了一块碎玻璃片上。
他最开始没觉得手疼,而是屁股疼,骂了一句“我操”之后,从地上起来,这才发现,手心流了血,屁股那里也是钻心的疼。
他今天过来穿的是在公司的那身西装,回头一看,真是巧了,原来不止是手心,连屁股也扎了块儿玻璃。
芮杭吓坏了,赶紧过来看他的情况,又心疼又觉得可笑。
“你别乱动,我去拿药箱。”他现在不能坐,芮杭看了看,先把他屁股和手心的玻璃渣给拔了出来。
扈泠西疼出了眼泪,骂他:“这裤子什么破质量啊!这就扎透了!都怨你!疼死我了!”
芮杭进屋拿来药箱,先给他处理了手心,然后伸手去脱他的裤子。
扈泠西红了脸,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你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啊!”芮杭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扒下他的内裤。
扈泠西心里这个委屈,他明明是好心,结果自己遭了秧,不禁在心里想,现在正面人物都这么苦逼的吗?
“我是不是不能坐了?”他想问的是“是不是不能坐下”,但说的不清不楚,有了歧义。
他明显感觉棉签在自己的屁股上顿了一下,于是自己立刻猜到了芮杭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不是不能坐下只能站着!”扈泠西红着脸连忙解释。
芮杭面对着他家少爷圆滚滚滑溜溜的屁股,强壮镇定:“我知道,你想哪儿去了?”
扈泠西撇嘴,没说话,据他对芮杭的了解,他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人没多想。
屁股的小伤口也处理完了,没有掌心的那么严重,但芮杭不让他坐:“好了,别开车了,找个代驾,你在后座趴着回去吧,晚上睡觉也别躺着,要么侧躺,把受伤的一面朝上,要么就趴着。”
他说完,把用过的棉签丢掉,收拾了一下药箱。
“我不想叫代驾。”扈泠西往旁边站了站,眼神一直追逐着芮杭,看着他拿来笤帚扫地,把玻璃碎片都收拾干净,又用拖布擦了一遍地面。
“那你想怎样?”芮杭问他。
扈泠西假装沉吟了一下,小声说:“我是为了给你擦衣服才摔倒的,按理来说你应该报答我。”
“报答?”芮杭笑道,“我只想暴打你。”
“……你竟然想家暴我。”扈泠西翻着白眼撇了撇嘴。
“我劝你现在就叫代驾,赶紧回家。”芮杭不再多搭理他,系上围裙准备炒菜。
“我不。”扈泠西耍赖说道,“你要做饭了?我饿了,你留我在这儿吃饭吧。”
芮杭没说话,低头认真地洗菜。
见他不吭声,扈泠西默认为芮杭同意了,靠着沙发看着芮杭,傻愣愣地笑着。
芮杭刚才是真的很生气,他在妈妈面前其实一直都很自持,再不悦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举动,但那人一走,他就控制不住了,心里的怒火使他一时气急摔了杯子。
原本整个人都被愤怒淹没了,但当扈泠西跑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就释怀了许多。
这家伙毛手毛脚的,竟然还受了伤。
他往锅里到了点油,用余光瞄了瞄站在客厅看他的人。
心里是愉悦的,今天扈泠西的表现他觉得可以给满分,因为学会心疼人了,虽然最后真正心疼的那个还是他芮杭。
做好了饭,扈泠西果然说什么都不肯走,抢了芮杭的碗和筷子,站在餐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这两天张伯虐待我。”扈泠西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说,“他说你不在他就不愿意做饭,我觉得他在骗我,因为他给隋安开小灶被我发现了!”
芮杭抿嘴偷偷地笑了,也不知道扈泠西看没看见,那人吃饱喝足,又斜靠到了沙发边上。
“现在可以走了吧?”芮杭问。
扈泠西摇摇头,极其厚脸皮地说:“吃得太撑了,走不动了,我决定今天晚上就留在你这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