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三(1/1)

死?

死了?

赵佶不禁握拳到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都死了是什么意思,他明明还活着。

赵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岳飞知道“太上皇”会想明白的,不论怎么样,从任何角度来看来,他一是不能让所有人面临着弑杀君王的污点,二也不能让圆圆被人污指,三是整个大局来说,大宋的朝廷,不需要像赵佶这样以自己爱好来处事的君王。

宋太、祖真的很英明,他从来都知道兵权的重要性,他为了子孙后代进行了大改制,可也让这些知道兵权重要,可从来不明白兵权到底重要在那里的文皇帝们,受尽了武力疲软的苦。

若是之前的话,他可能还会对着朝廷的任命,整个皇族的威严看得无比重要,可经历过叔父不停日子的教导、除了习武时丰富藏书的观阅,更有行万里路的野心与抱负,面对金人毫无尊严的赵佶,已经得不到他的尊重。

“岳将军,你的意思是,这世上已经没有赵佶这个人了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怪不得……

岳飞坦然点头,“我会带您去见康王,最后如何处理且看他。其实大人,您是真的想继续做太上皇,承受与金国交战,四处为患,如今四海是祸的危局吗?”

“如果您自己愿意放弃这个身份,那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胡说,我明明就是太、祖皇帝的血脉,我是赵佶,这怎么能改变?”赵佶真是没料到,岳飞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居然敢,居然敢告诉天下人,他已经死了。

他拿着厚厚的一叠军报,上面无不是胜利的好消息。

“怎么会?”为什么没被掳之前,全都是被一一击破的坏消息,而今却像是完全扭转了局面!

岳飞轻轻微笑,“在您相信只把自己的子民送给别人任意□□就能活命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为您卖命呢?”

“那些服从你,保护你的人,下场怎么样呢?”

“唐皇太宗有一句话,您可能是忘了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我……”赵佶的脑子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全身,丝毫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因为他觉得抛弃天下人也无所谓,所以天下人也抛弃了他,是吗?

可他是皇上啊……他贵为九王至尊,却跪在金人的面前,写着讨好的奏章,恳求他们放过自己……

赵佶想到自己一听到金兵渡过了黄河,疯狂逃跑时朝着他下跪阻止的禁卫军,他们朝他山呼万岁,求他不要逃跑,求他留下来主持大局……

赵佶掩住面,眼泪不停得往下滑。

他到底凭什么以为,他负尽了天下人而天下人不会负他?

哈哈哈,他真是傻瓜啊……

叔父,真是好手段的下了好一步险棋。

在未来的帝王还没曾登基之前,他先是为其抹平障碍,又保留住把柄。简直是冒着天下而大不为……何其大胆!

岳飞长吐一口气,此等气魄,叔父,你就不怕吗?如今是康王力孤,得你相助,等日后,他终成为皇帝之时,他会不会……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轻轻念了这句话,见圆圆眼睫毛眨动,便扶她坐起来,让她喝药。

圆圆还没完全清醒,一口苦药瞬间让她鸡皮都起来,她条件反射得想推开碗吐出来被岳飞一手捏住了下巴。

“不许吐,乖乖吃药。”

苦,苦,苦死人了,圆圆被迫咽下黑漆漆地药汁子,甚至呛到鼻子都喷出来不少,狼狈至极。

岳飞挑高了眉头,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怕苦。他还以为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没能治住她的了呢。

根本不在乎她喷到了胸前的岳飞,确认除了这些,她嘴里的药汁都咽下去之后,面不改色松开手,将剩下的药汁儿再一次灌进了她的嘴里,力度之大,甚至圆圆觉得自己的牙都要掉了。

她痛苦得抓住了岳飞的胳膊,根本不会服侍人的大男人啊,这根本不是喂药,这是要命啊!甚至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到一大碗苦药汤喂完,岳飞还捏了她的下巴好一会儿才松手。

“你……”圆圆才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药里是不是有什么安眠作用,整个人的意识又模糊起来,眼皮渐渐沉重,便又睡了过去。

岳飞确认她肯定是睡熟之后,将圆圆收拾了下,叫来自己的亲兵。

”将她带上船安全完整送回应天。“

”药效应该能持续三日,若是提前醒来,万不得已可将其击晕。“

“这事办完之后,你们过两个月再回来。”

“还有,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明白!”

“去吧。”

叔父总说圆圆是一员福将,会给事情带来意想不到的绝妙发展,他之前还不信,如今他是真信了。

可是接下来的风浪,不需要她在这里承受。

赵构回到自己的船舱,由着随仆给他解下带血的盔甲,眼黑如墨。

“殿下,沐浴已经准备好了。”

“嗯。”他全身浸入热水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桶中握紧又松开。方才在船头,他确实是没有看见自己的大哥,那一刻,他真的感激上苍,可是,那船上却站着他的妻子——邢秉懿。虽是模样落魄,面容憔悴,形容枯槁,但他还是瞧见她了。

她应该也看到了他,泪睫于盈,满怀期待……可是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叫,甚至没有要求金人放过她,亲眼看着她死在火弹之下。

临死前,她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一直刺痛着他的心。

他没能救她,亲眼看着她死,甚至是他射出那开战的一箭……

赵构拿过仆人手里的手巾盖在脸上,“出去。”

“是。”

就算是这是船舱里最好的位置,也不过是简陋跟之前康王府偏殿不可一比,可就是这样的位置,他想做。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知道康王你,到底是想做哪个为呢?

——没有不是夹杂着血雨腥风的前进,残酷的竞争之下,还有千疮百孔广阔河山,万万臣民心思万变,您要不要做?

整个船队,所有的火药利器,甚至是各路消息,都是为了他出场而搭造的舞台,他站在那里说的话,甚至都与甘管家商量过,会出现的情况也一一预判过。

他只是没想到,那么巧,那么刚好,她也在那里。

从来他都知道她跟其它人一起被金人掳走,但他又希望,夫妻两人还能有重见的一刻,他不会在意以前,一定会将她好好珍惜。天意弄人,竟将她安排在那艘船上。甚至她死的时候,除了他,应该没有知道她是谁。

而且他不能,不能去抛下眼前这一切,去寻找她的尸体,连承认都不可以。

谁都不会知道,邢秉懿的男人亲手葬送了她。

除了他自己。

白色的汗巾渐渐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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