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架下,女儿私语。
谁家院内白蔷薇,暗暗偷攀三两枝。
罗袖隐藏人不见,唯有馨香蝶先知。
岂不知隔墙有耳,小丫头们俱在私下议论,又央告小春杏儿将大娘子用的洗脸水端出来给她们用。
且说芳娘在表姨家借宿,这日他亲舅许四,倚着她家里只留下她一个,力平去苏州时老太太跪地哭求,让给许家留下这一独苗,家中剩下四百两银子,老太太私藏内制的金冠狄髻一套,双手奉上,力平却之不过,只好带着两人过来。男客不好常住,吴娇娘便打发了人用那三百两买了套两制的宅子予他,余下那一百两也给了许四自去讨生活。东京大居不易,宅子较远,平常也不登门,眼见侄女芳期可许,图婚事可谋,遂上得门来,一心保举他那大街坊推官儿子李教头为妻。
走来对芳娘百般缠解,“好芳娘,你若是接了李教头家的插定,那日子可是过的,他是斯文诗礼之家又有庄田土地,体格健壮,人品面貌,实是一品。”
许四虽图侄女手中仍有母亲收的好头面,可却没有坏了心肝,这李教头年二十,真是少年俊朗的才杰。只是世人爱文,只觉得武刀弄棍落了下乘,才少有人家问询。少年思艾,但有女来配也嫌弃人家女娘子不够貌美,才一直未曾娶妻。
他是想着,朱家虽然品格德高,照顾芳娘可说是尽心尽力。这婚嫁之事,加上朱府家里也有个待嫁的娘子,肯定没有他这般为侄女想得妥贴。
可芳娘眼见着父母伉丽,虽突遭大难,留下她孤苦伶仃,也是夫死妇追,生死同穴。一朝飘零,如无根水萍,却也得了表姨收留。姨夫进士出身,有空便与表姨吟诗做画,描眉为乐,不知道多好……她是不愿意嫁给一介武夫的,朱老官人养的那些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个个都粗鲁得要死,还有的脸上都刺着字呢!她不愿意!
芳娘手里扭着帕子,耳边听着舅舅在那里呱燥,翠羽细眉皱得紧紧地。瞧见主子如此发愁,丫头瓶儿立马拿壶倒了盏梅桂泼卤瓜仁泡茶给他。
“舅爷您快尝尝吧,这是朱太太外面打听新得的方子,才让厨房制下来的。”
许四真说的口干,拿来一气饮了,啧啧称赞,又恬着脸,“好姐姐再给我一杯,我还没吃出味儿呢。”
瓶儿笑着又倒了一盏,“舅爷真觉得好喝,我们芳姐也觉得可口。不过您可知道,这茶是怎么得来的?”
“这不是人人有份吗?”许四举着那银法郎桃钟儿,正想着走时把它抄袖子里带走。
“那怎么能!这是大娘子尝了一口,就不爱的东西,说闻着味儿都不爱,才白便宜了我们的。”瓶儿将壶放回盘里。
许四张大口惊道,“这样的好茶也被嫌弃,真是可惜了了。”“可不是呢!就这样,人家的洗脸水都有人抢,说她是天上的玉女转世,仙子投胎。不过才六岁的小丫头,哪里真有那样,不过是家中人都看得起罢了。”瓶儿话峰一转,手指点了点芳娘,“舅爷您瞧瞧自家的娘子,哪里又差到别人去。这翠弯弯的新月眉儿,清冷冷的杏眼儿,窈窕玉貌怎么就配不得状元郎了!”
是啊!我就愿意配个文才秀子,与其举案齐眉,共效于飞。芳娘双面飞红,见瓶儿一语道破心中所想,又转过头低头不语。
唉呀,可叹啊,许四见侄女如此,知是劝不动了,只好与吴娇娘辞别,“嫂嫂好待客,此次前来无非一事,但求嫂嫂多多用心,芳娘正值妙龄,可婚配也。”他哪里认识的了什么风流才子,只盼芳娘能够得尝所愿罢了。语毕,深深朝其拜了又拜。
“叔叔快别如此,芳娘在我家尤如我亲儿,我自当用心。不知道,叔叔可有了人选。”吴娇娘也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四大力摇头,“现吾一人,姐夫亲朋甚多,但由嫂嫂安达。”
哟,又是一个。“我明白了。”眼神示意,月枝便将早备下的两匹尺头,一匹织绢,加上一玉捻儿交给许四作为拜礼。
攸时,杜氏抱着圆圆路过眼前,打从屏照过。
许四夜里躺在床上,望着自己的青纱帐,想到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突道,“比不上,比不上,差太远了。”
第二日,瓶儿就被打了十个耳刮,与小春杏儿人等举着水盆跪在廊下,唐氏拿着竹枝抽在她们后背,唰唰作响。
“没了口舌的蠢丫头,作死的倒霉星,该死的怪货,远打周折,指山说磨,编造起戏文了!一帮小淫妇,看我不杀杀你们的性儿……”直抽得衣衫破烂,血痕竟现。
杜氏早狠狠骂了小春杏儿一场,却不料传话太快,竟在芳娘子那里捅了出来。老太太、太太正因为大娘子病了一场,着急恼火,认定是这些人口风不紧,泄了密,造了口业,才让大娘子不舒服,肯定会重重处罚她们了。
朱圆圆不知道自己在晚上偷着开挂,又害了人,她只暗自谋划着如何让自家保存下来。
虽然加了十点智力,不知道是不是本来智商太低的缘故,朱圆圆并没有觉得自己马上就机智聪敏了,好像是只有记忆力好了那么一点点。前世的事加上梦入春城跟许愿星砂,竟也回忆的七七八八。
但这些都是不知道怎么才得来的非购物物品,用一次少一次,所以圆圆最近也不敢大用了。
经过她的苦苦思索,眼下有三个办法。
一,卖国求荣,已经得知金国会攻打这里,马上劝爹先暗中投降,背主保全。虽然做汉奸是有点过分,可是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家不是吗?实行起来难度也挺大的,怎么劝爹跟爷爷是一回事,好像她粗粗背过一遍的历朝历代里面,没有金朝啊!秦,汉,三国,唐宋元明清。这个是最最最不得已的办法,下下策。
二,举家南迁,加入杨家。金兵攻打过来了,显然国都东京是保不住了,可是总不能全面侵占吧。日本鬼子也没做到这一步啊,而且历史上也没有金朝,所以肯定只是像强盗一样,打了把皇帝臣子妃子工匠金银珠宝抢了就跑,这样只要远离国都,肯定安全保命没问题。千古名传杨家将,忠肝义胆传后人。杨家将的电视剧她都看了好几部了,据了解杨家历经四朝,雄霸一方。跟着这样一位大牛,多半差不了。中策。
三,寻找新主,依附从帝。清明上河图之后,金人将徽钦二帝跟所有皇子公主都掳至北方,好像是黑龙江那个地方。唯一留下一个皇子,他力挽狂澜,在江南一带,创立了南宋。不过他还用了个大奸臣秦桧,杀了特别能打仗的岳飞。可惜包青天包拯的时代已经过去,大宋提刑官里也没有说下那皇上叫什么名字(就是提了也忘了。)回忆起来,这个新帝简直就像是小说里面的男主角,整个世界都为他开挂啊。跟着这样的真·皇帝,从龙之功不说,起码性命与名声都无忧了。上策。
朱圆圆清楚自己的计划是多么错漏百出,可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好办法。
眼下,她只是发愁怎么让家里相信她说的话,而且,那个宋xx到底是当今官家的第几个儿子。她这又一着急上火,嘴角就起了一个大泡,痛的她不愿意开张嘴吃饭,弄得又是鸡犬不宁。
吴娇娘想着这六岁莫非是圆圆的一个坎,又请了道表金册不说,亲自上相国寺每台神仙面前磕头,添了足足一百两香油钱,只为了她顺顺遂遂。
得了家书的朱克明也搜罗了些古书异方,早早归家来,亲抱着圆圆哄她吃饭。
见家里人都为她着急得早跳下蹿了,朱圆圆更是想为他们求得安身立命之法,白日里乖乖听话,应该吃饭吃饭,要喝药喝药。
不过往事里无事乐开怀的模样,小脸尖尖竟有些弱不胜衣的漂渺感。
天气晴朗,朱克明让朱圆圆站在方凳上,教她描红。
朱圆圆屏气凝息,努力让自己的手不抖,笔尖跟着字贴上的笔风来走动。
“圆圆,你到底在愁什么呢?能告诉爷爷吗?”朱克明很是心疼自己的孙女,朱家的所有转折点,都是从这个孙女上而起。打小就聪明可爱,得家人欢喜。又怎么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所处的朱家,谁不知道她是头一份。谁又能她脸色看,让她不开怀?“圆圆,你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就不能告诉爷爷吗?只要告诉爷爷,爷爷肯定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女娃,朱克明自信自己是绝对能说到做到的。
圆圆手一颤,紫金狼豪笔便掉在了地上,墨汁儿洒了一地。
昨天她又偷偷用了梦入春城来回忆往昔,难道是被发现了,自己的一切都穿帮了吗?
这可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