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床共枕的第一夜。韩玉娘闭着眼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而她身边的黄富贵,却是真的睡着了。
她能听到他沉沉的呼吸声。
韩玉娘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去,忍不住抿唇轻笑。他睡着的样子,一点都不难看,看起来乖乖的,毫无脾气。
韩玉娘抿着嘴唇,重新躺好,就着一*袭来的困意,安心入睡。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翠儿火急火燎地端水候在门外,心口突突直跳。
老祖宗保佑,少爷和少奶奶可千万不能圆房啊。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忐忑不安。
宋姨娘身边的双喜,正好也出来要水,见她杵在门口,不禁微笑道:“翠儿。”
翠儿见她出来了,忙应了声:“双喜。”
双喜看了一眼上房的门口,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你来早了。少爷和少奶奶不会这么早起来的。”
听姨奶奶昨儿话里的意思,少爷和少奶奶住在一间房里,铁定是要圆房的。
既然会圆房,想必是要晚起的。
翠儿见双喜笑得暧昧,心里顿时更加不安了。
双喜本想逗逗她,见她脸色发白,忙问:“你这是怎么了?别是病了……”说完,伸手摸摸她的头,凉凉的,没事儿。
“少爷要是和少奶奶圆房了,那我就惨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双喜闻言摇了摇头:“傻丫头,你怕什么?少爷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你就别瞎合计了,别坏了主子的兴致。”
两人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说着话。
房内的韩玉娘半梦半醒,朦胧间,只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身体失衡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就是黄富贵的脸。
她眨眨眼睛,下意识地问他道:“几更天了?”她平时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偏偏今儿起晚了。
“不知道,天还没大亮呢。”黄富贵一边说一边将她抱起来掂了一下。
韩玉娘轻呼一声,忙让他将自己放下来。她居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的?这大早上的,他就这么有精神了。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双腿有些发软,便抓住黄富贵的手臂,站稳道:“我起来晚了。咱们得赶紧收拾了。”
黄富贵见她慌慌张张的,弯下身子,长臂箝住她的腰肢,轻轻一抬,又将她抱了起来。
他把她放回到床上道:“这会儿还早,你多睡会儿吧。”
韩玉娘蹬腿坐了起来,嗔了他一眼:“快别闹了,赶路要紧。”
他们今天还要赶船呢,不能多耽误。
翠儿站在门外,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之后,忙敲门道:“少爷,少奶奶,奴婢送水来了。”
很快,里面就应了一声。
翠儿推门进去,见少奶奶正在服侍少爷穿衣服,额头不禁冒了汗。
她下意识地往床边瞄了一眼,见被子还没叠,便立刻把水盆放下道:“奴婢这就把被子叠好。”
她略显慌张的模样,引起了韩玉娘的注意。
客栈的东西,按理是不用她来收拾的。
不过,她还是过去叠好被子,顺便检查床铺。
韩玉娘看在眼里,心里有有数了。
她一定是在找落红的帕子。
韩玉娘转过身去,用青盐漱口,洗一把脸后,便让翠儿帮她梳头。
“翠儿,你方才找什么呢?”
翠儿闻言一怔,忙垂眸掩饰道:“奴婢没找什么?”
趁着黄富贵出去解手,韩玉娘主动告诉她道:“我和少爷没有圆房,所以,你不要总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翠儿闻言一怔,随即重重点头:“是……”
她对这话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方才她也的确什么都没有找到。
宋姨娘那边也知道韩玉娘起晚了,她心情极好地笑了笑,心道:我总是间接做了一件好事。
客栈厨房准备的早饭,有些粗糙。
虽然银子没少花,但也只有些清粥馒头和炒蔬菜,还有两个看起来半点油光都没有的咸鸭蛋。
黄富贵看了直皱眉,对着掌柜说道:“你们店里糊弄人的本事渐长啊。”
那掌柜的也不想怠慢了贵客,只道:“黄大少,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近来,肉价飙涨,一斤猪肉卖到了一百蚊。我们只是小店经营,实在是置办不起啊。”
黄富贵懒得听他解释,摆手道:“吩咐厨房做些烙饼来,越多越好。”
他不太喜欢吃馒头,没汤没水的话,根本难以下咽。还是烙饼好些,带点滋味,吃起来也更香。
宋姨娘缓缓下楼而来,远远地就看见韩玉娘的小脸红润润的。
这孩子气色不错啊。
“妾身给少爷少奶奶请安。”宋姨娘一双带笑的眼睛,缓缓扫过面前的这对新人。
韩玉娘见她便问:“姨娘身子好点了没?”
宋姨娘连连点头:“多谢少奶奶关心,吃了您给的药丸,妾身已经好多了。其实……妾身从前并没有晕车的毛病,许是太久没坐马车了,所以才……”
韩玉娘听了微微而笑:“没事就好。”
宋姨娘盯着两人看了又看,时不时地和身边的双喜对视一笑。
宋姨娘视线缓缓下移,扫过韩玉娘纤细的腰身,心想:离着京城还有大半月的路程呢,幸运的话,保不齐到了京城,她的肚子就能有动静了。要是真能有孕,生个一儿半女的。老太太那边好交差不说,也算是为黄家添一桩喜事呢。
离开客栈,所有人准备上路。
黄富贵不愿在马车窝着,便向客栈买了一匹马,虽不是什么好马,但肌肉结实,肩高腿直,而且,毛色也还算不错。
“玉娘,你看,这匹马其实不错,看它这双腿足能跑上千里。可惜,客栈的人只把它当拉磨的牲口。”黄富贵摸着马匹的鬃毛,开口道。
韩玉娘不懂怎么看马,听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地也摸了一下,“以前在乡下,很少能看到马,耕地拉磨的都是牛和驴。”
两人正说着话,镖师在前头催促:“大少爷,估计天色要变,咱们得赶紧出发吧。”
若是下雨的话,路上会更加难走。
果然,镖师在外常年奔走,很有经验。
早上的时候,还是天晴无风,谁知到了下午,乌云压顶,很快便是风雨交加。
大家紧赶慢赶地总算是赶上了船。
这客船是去往津门的,到了津门,离京城就不远了。
这艘船上的客人不少,多半都是去往津门一带做生意的生意人,带着大大小小的货物。
韩玉娘来到自己的船舱休息,耳边还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嘈杂声,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操持着不同的乡音,彼此寒暄交流。
因着海上起了风雨,船舱里微微有些摇晃。
翠儿晃晃悠悠地准备收拾箱笼,一张小脸惨白。
韩玉娘见状,便知道她是晕船了,忙唤来宋姨娘身边的双喜。
“你把翠儿带下去躺会儿,暂时先别让她吃东西。”
晕船的时候,空腹比较好,否则,吃什么吐什么。
韩玉娘临出门前带了晕船的药,拿出一包交给双喜。“你多照顾她一下。”
双喜点头应是,心里却叫苦连连。她一个人又要伺候姨奶奶,又要照看翠儿,估计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黄富贵是不晕船的,非但不晕,反而行动自如。
翠儿不在,韩玉娘只好自己收拾箱笼。
黄富贵见状,便过来帮忙道:“昨儿晕车,今儿晕船,一个个都比你来得娇气。”
韩玉娘不在意地笑笑,只是低头整理着衣服。
箱笼上面放着都是长衫和裙子,下面则是贴身的中衣和内衣了。
黄富贵哪里知道那么多讲究,一把伸手抓了起来。结果,不小心扯出一件绣着“凤穿牡丹”的肚兜。
“啊……”韩玉娘惊得轻呼一声,忙把肚兜夺了下来,双手揉进怀里道:“你别再看了,这都是我的衣服。”
黄富贵也是后知后觉,站起身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清了清嗓子,顿觉口干,便去桌边倒茶。谁知,倒了一半,像是突然反应到什么似的,抬起头说:“玉娘,你也太小气了。”
韩玉娘脸色微红,瞪着眼睛看他,不明所以。
“我的身子都让你看光了,你却连件衣服都不给我瞧。”
韩玉娘闻言哭笑不得,只把内衣都收拾起来道:“女人家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黄富贵听了微微瞪眼,无言地望着她,一时也没了话说。
是啊,女人家的衣服,他有什么可看的?
韩玉娘顶着一张红脸,收拾好东西,跟着起身对黄富贵道:“你饿了吧?”
黄富贵点了下头:“咱们吩咐船家送饭吧。”
韩玉娘想了想才道:“你先等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这客船这么大,想必做饭的地方也不会小。
黄富贵拉着她的手道:“你不会又要去做饭吧?”
“整天这么坐着,身上都僵了,好歹总得找点事做。”天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非得闲出病来不可。
黄富贵不依,让她重新坐下:“不行,往后下人的事,你都不许做。”
韩玉娘轻轻挣了一下,“我就过去看看,船上的厨房是什么样的。难道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还是更好奇你的肚兜……”黄富贵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惹得韩玉娘抬手作势要打他,“不许再提了。”
“怎么了?花花绿绿的,多好看啊。”
“你还说……”
两人笑闹着,却不知宋姨娘正端着新鲜的果子过来,站在门口,抿嘴偷笑。
这小两口果然是真恩爱呢。
宋姨娘正欲转身回去,韩玉娘却率先开口道:“姨娘来了。”
黄富贵循声望去,浓眉微蹙。
“这是刚刚洗好的果子,请少爷和少奶奶尝尝鲜。”宋姨娘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忙满脸堆笑道。
黄富贵对果子没兴趣,见她来了,便道:“宋姨娘,你帮我看着点玉娘,我去找船家说说话。”
“啊?”宋姨娘显然没听明白。
“你帮我看着她,不许她折腾自己做事,更不许踏出房门半步。”黄富贵故意带着点警告的语气,吩咐道。
韩玉娘秀眉微蹙,黄富贵却是回头冲她“啧”了一声。
宋姨娘见状,不禁又是低头一笑。她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儿,送到韩玉娘的嘴边道:“少奶奶,你尝尝。”
韩玉娘张嘴吃下,用手帕捂住嘴道:“姨娘也吃吧。”
宋姨娘含笑应了。其实,她不是过来吃东西的,而是特意过来找她说话的。
这女子初夜过后,要注意的事情可多着呢。
宋姨娘见这会儿说话方便,便轻声问道:“昨儿,妾身听说少爷和少奶奶一起睡的,不知少奶奶的身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葡萄稍微有点酸,韩玉娘蹙眉看向宋姨娘,淡淡道:“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姨娘为什么这么问?”
宋姨娘低头一笑:“哎呦……我也是关心少奶奶,毕竟,您和少爷都是第一次。我好歹是个过来人……”
韩玉娘低头捂嘴,轻轻吐出葡萄籽,微微而笑道:“姨娘,您多心了,我和相公还未圆房。赴京之前,我是答应过老祖宗的。”
此言一出,宋姨娘的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大,满脸纳闷道:“少奶奶和少爷……为何还没……”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夫妻之名,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根本不可能!这个韩玉娘也太听话,也太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