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书也被吓住了,拍了拍心口,“幸好兰花手快,要不然真被撞着了!”
“没事就好!”兰花朴实的笑笑。
童玉锦见童家书没事,松了口气,说道:“大哥,你就从这边往回走吧!”
“行,不绕了!”
童玉锦等人吃好午饭后,一起坐马车回望亭了。
八月的天空,太阳热辣的光芒在原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映照着万里碧空,空中飘浮的朵朵白云如诗如画。
童玉锦透过马车车窗看着窗外自由飘动的白云,这些白云,变幻莫测,一会儿像某种动物,一会儿又像重峦叠蟑的小山,……美不胜收。
傍晚时分,晴朗的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黑压压的一层乌云,乌云越来越低,一场大雨眼看将至。
彭老头看了看天,对马车里的童玉锦说道,“三娘,怕是到不了家雨就落下来了。”
“别急,小心马被绊到,蓬顶的蓑衣拿下来穿好。”童玉锦撩开帘子看了看天空后说道。
“好!”
彭老头和卢阿七,还有林家老仆都停下马车,穿了蓑衣。
当马车刚进到望亭县城城门口,一场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城门口一阵慌乱,他们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来避让人群,还有挑担的小商小贩。
不知为何,前面的人群不但没有散掉,还越集越多。
卢宝柱和童家书两人各自撑了一把伞下了马车,两人到前面打探情况。过了好长一会儿,童家书走到童玉锦的马车边说道,“中午撞我的马车翻了!”
“翻了?”童玉锦倒是吃了一惊,自己在山脚下吃了一顿饭,怎么他们才到这里?
童家书说道:“嗯,估计是太心急了,下雨石板路打滑,车子翻了!”
“那现在怎么样?”童玉锦问道。
童家书回道:“驾车的人受伤了,两个女仆拥着一个小姐瘫在雨地上哭!”
“城门口衙役没疏散?”童玉锦不解的问道。
“正在劝导,但是马车撞了小贩的东西,那些小贩非要他们赔银子,她们就知道一味的哭,很糟糕!”童家书皱着眉头说道。
童玉锦心想,也许女人对女人说话好些,提着裙子下了马车,钻到童家书的雨伞里,“一起去看看!”
“好!”
童玉锦和童家书好不容易才钻进人群,城门入口处本来就窄,小商贩的小推车及小商品和一辆有品级的马车一起侧翻在一旁,堵住了城门口。
几个被撞翻的小贩围着两主一仆纠缠着她们要赔银,童玉锦看了看瓢泼大雨,看了看立在雨中任由雨水倾打的贩夫走卒,这些人也不嫌雨大,也是,跟大雨比起来讹银子才最重要。
几个衙役劝阻无果,可能不好意思对地上的小娘子挥鞭,无奈的站在一旁。
童玉锦对卢宝柱说道,“大表哥,把你的伞让给她们主仆,你跟我们一把伞。”
卢宝柱点了一下头,把雨伞遮到主仆身上。
童玉锦朝外面叫道,“彭老爹!”
彭老头从外面挤进来,“三娘,啥事?”
“你让姑夫和林老爹过来一起把马车扶起来!”
“行”彭老爹等人请过路人一起帮忙,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马车扶起来,马儿甩了甩尾巴,似乎未受伤,但是一只车轱辘散架了,一时半会修不了。
童玉锦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货物,“大哥,算一下被撞的东西,看看值多少银子?”
“是!”
几个小贩听到这话,用手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们认识?”
“嗯!”童玉锦含糊的回道。
“那好,我的东西得赔十两!”其中一个壮实一点的中年贩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我的也是!”另一个附合。
“我的要二十两!”第三个说道。
“我要三十两!”第四个更狠。
“我的……我的五两!”第五个是个老头,没敢像年轻人要那么狠。
童玉锦冷眼看了看这些人,他们衣褛褴衫,干黑瘦弱,一看就是生活困顿、靠一些不值钱货物维持生计的最底层小商贩,如果不听他们嘴中说出来的话,被雨水浸透的他们让人心生同情,可是……穷不是错,困顿也不是理由,趁火打劫就是泯灭良知。
童玉锦看卢宝柱把伞递给主仆三人后,又让他扶起摔倒的马车夫,问他有没有受伤,马车夫说自己的跨部动不了。
“姑夫,你跟彭老爹把他抬到我们马车上!”童玉锦对卢阿七说道。
小贩一把拽住了跌倒的马车夫:“别想走,银子还没赔呢?”
童玉锦冷眼说道:“不还有三个小娘子吗?”
“那也不行!”小贩梗着脖子。
童玉锦瞄了一眼小商贩,“哥哥,算出来了吗!”
童家书回道:“我按货物总类分了一下,针头线脑担子本钱一两六钱左右,担子摔坏了修补一下,大概二百文!”
“这是谁的,认领一下!”童玉锦看向几个小贩问道。
几个小贩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站出来。
“我给二两,有没有谁认领?”童玉锦扫一眼几个小贩,“律法有云,事有不可抗力者,可不赔!”
“啥意思?”
“就好比今天,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场大暴雨,谁也没有想到马车会打滑摔倒,他可以不负责,也就是说可以不赔偿。”童玉锦一本正经的回道。
“不可能!”领头的小贩在雨中,声音尖亮。
童玉锦淡定的说道:“律法疏议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可以查证!”
小贩慌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我……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难道差爷也会胡说八道。”童玉锦转头看向衙役,“差大哥,小民所说可属实?”
一个守城门的那里懂什么律法,他们只是遵循上头交待的办就行了,根本不懂律法里有没有这条,但是为了尽快解决这件事,点头附合,“是,确实有!”
小贩们又相互看了看,仍然不妥协,领头梗声说道:“我的就是十两!”
“我的也是……”
……
他一言你一语,纠缠着要银子,眼看着几人情绪激动起来,眼光瞄向了小姐身上的贵重之物。
被雨淋湿的小姐看到他们这样子,吓得直朝丫头怀里钻。
童玉锦暗暗叹气,再次开口道,“如果你们再这样不知收敛,休怪我不客气!”
“你想做什么?”其中一个小贩挺会说:“大伙都看到了,损人财物,赔银子,天经地义!”
另一个小贩附合道:“就是,不赔银子,谁也别想走!”
童玉锦冷哼:“你们确实走不了!”
“你说什么?”小贩被童玉锦喝得慌乱的问道。
“我要告你们讹人钱财罪!”
“你……你敢——”
“怎么不敢,这些东西,正在地上躺着呢,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想抵赖也抵不了!”童玉锦再次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按价赔银,你们见好就收,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不仅银子拿不到,还要受牢狱之灾!”
“凭什么?”
“就是……”
“凭得可多了,第一凭你们明目张胆的讹人钱财,其二,看到地上的马车没有?”
“马……车,当然看到了!”说话的贩夫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这马车很普通,“撞到我们了,幸好我们跑得快,否则就死在马蹄下!”
“是啊,是我们命大……”
童玉锦微叹气,这是事实,但是……她不得不再说道,“这是一辆正五品官员的马车,正五品懂吗?望亭县令正七品,他比县令还高两个品、四个等级,并且还是京官,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什……么……”
“你犯了‘藐视罪’藐视正五品的马车,也就等同藐视了正五品官员,藐视朝庭授命的正五品官员,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是什么罪,你们知道吗?”童玉锦严肃的看向几个小贩,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人群突然寂静下来。
童玉锦前面说的是什么他们可能不懂,可是‘藐视朝廷’,就是三岁小娃都知道,那是要杀头的。
“不可能,不可能,它就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童玉锦对衙役说道,“差大哥,麻烦你看一下马车车身和车棱、盖顶!”
两个衙役这才正经的看了一眼马车,马上惊了一下,对着仍倒在地上的小娘子说道,“恕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小的们马上就把他们扭送到县衙!”
“……”小贩们根本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过来的他们齐齐在雨中喊到,:“……饶……饶命啊,官差在人……”
童玉锦趁机问道:“还要十两吗?”
“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银子也不要了……”
童玉锦撇了一眼几个求饶之人,“大哥,给银子!”
“啊……”围观之人以为这几个贩夫要倒霉了,谁知竟……都不解的看向主事的小娘子。
童玉锦并不想对这些低层的贫苦百姓真做什么,纯粹是吓呼他们!‘藐视罪’从来都是口头说说而以,除非官场顷扎真的要打倒对手,否则这一条罪名就是用来威吓平民百姓的。
童玉锦微微一笑,“都是奔波劳碌之人,相信他们也不是有意的,都退让一步,海阔天空!”
“好一个‘海阔天空’,小娘子大义啊!”人群中有人感叹道。
“过奖了!”童玉锦不好意思的掬了一个躬,“大哥赶紧让他们领银子,城门口堵不得!”
“是”
“针线……”童家书这次报领,小贩们都小跑着过来接银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不一会儿,城门口恢复了正常。
兰花和丫头美珍扶起地上三主仆。其中一个丫头认出兰花来了,“中午时真对不住了,我们真是有急事!”
兰花摇头,“快给你家小姐披上衣服吧!”
“多谢姐姐!”
兰花笑笑,问道,“你们的马车车轱辘坏了,马车走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丫头看向小姐,“小姐……”
被称作小姐的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玉锦问道:“你们这是……”
“我们这是到夫人娘家来避难的”
“避难?”
“是”
童玉锦若有所思,一无地震,二无天然灾害,那就是家中有事,“避什么难?”
小姐只哭不说话,丫头欲言又止。
童玉锦抿嘴道,“你们不说,我们不好出手相助”
丫头看了看瓢泼大雨,车夫又摔了跨,她们三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咬牙说道,“我们家老爷他……他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童玉锦明白了,这是被大理寺捕了的意思,“如果你父亲有罪,你觉得你能避得了吗?”
“哇……”一个大家小姐,不顾形象的在大街上痛哭流涕,“爹……娘……”
林山长从后面走过来,“小娘子是京城哪家?”
丫头见有人问话,“京城伍家!”
“伍家?”林山长略思索了一下,“莫不是户部郎中伍大人?”
“正是!”丫头低头回道,即便在雨中,这个丫头都表现出良好的大家族仆人素养。
“伍大人这是?”
“我们家老爷……”丫头只说半句,后半句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估计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转了另外的话,“多谢小娘子伸手帮忙,你的十几两银子,我们到了老夫人家拿了还给你。”
“这个不急!”童玉锦看看了这个丫头,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丫头,为人处事都很周全。
童家书看着贴在丫头怀里一直哭的小姐,心生怜悯,好生可怜的小娘子!
雨天,天色本来就暗,再加上夜幕来临,童玉锦看了一眼林山长,“山长,不如先把他们带回去,等明天雨停了再送他们去自己的外婆家,你觉得怎么样?”
“小锦想得周道,就这样吧!”
一阵忙乱之后,三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重新出发了。
余家母子先一步到了他们租住的店铺,余氏谢了又谢下了马车。等马车走远,转身对儿子说道,“以后少去林山长哪里?”
“娘,这是为何?”余乐阳不解。
“为何?你不懂?”
“娘……”
“乐儿,你担着兴家望族的责任,无论是童家三娘,还是卢家大娘都不适合你!”
“娘,跟卢家大娘有什么关系?”余乐阳脸红了一下说道。
“你都二十又一了,女儿家的行径你会不懂?”余氏口气严肃。
余乐阳眨了眨眼,抿嘴说道:“娘,童家三娘为人不错,又能干又爽朗,做我家媳妇有什么不好?”
“人是好人,可惜了身家太低了”
“娘,你……”余乐阳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母亲,心想,自已家又比别人高到哪里去呢?
“知道娘为何不催着你婚配吗?”余氏叹气安慰儿子说道。
“娘……”余乐阳看着两眼发光的母亲恍乎有点懂了。
余氏看儿子有点开窍,笑道:“儿子,就是你想得那样,等你金榜题名时,要什么身家的小娘子没有!”
余乐阳转身看向雨中,低沉的说道,“娘,儿子连程家书院都进不了,何谈金榜题名?”
“儿子,娘不急,我们再坚持坚持,我相信两三年之内,你一定会进程家书院!”
余乐阳看着望子成龙的白发老娘,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望亭城西,伍家小姐被林夫人带到林宅去安顿了。
京城
夏子淳一路疾行,赶在下雨前到了开国公府。
门房小厮见小候爷回来,出来一溜排的人,候车的候车,搬凳的搬凳,撑伞的撑伞……个个低眉垂眼,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差事不保。
内门通报小厮的消息已经到了内院,开公国听到儿子回来,顺手就摔了自已手中的杯子,“小畜生还知道回来,不孝子,忏逆子,回来干嘛!”
开国公继室高氏坐在旁边淡定的看自家男人发火摔罐,仿若没瞧见。
夏子淳快速的回到了外书房,边走边问:“京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夏子淳坐镇京城的谋士单腾连忙回道,“有!”
“什么事?”
“其一,前几天,皇上在朝堂摔了户部、吏部的折子;其二,吏部郎中伍士元被举受贿,今天上午,被大理寺查抄了家宅。”
夏子淳眯眼问道:“几时的事?”
单腾回道:“前几天刚有人上的折子!”
“动作这么快?”夏子淳惊讶的问道。
“是!”
“哼……”夏子淳冷哼一声,“又一个拿来填皇上怒火的棋子!”
“回公子,伍大人受贿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子淳转头看向单腾,“京里有不受贿的?”
单腾笑笑,“别人受贿没他这么张扬!”
夏子淳进到书房,坐到书桌前,“我明天要上折子,帮我拟折子!”
“是,公子!”
望亭县
第二天一早,林山长就领着小孙孙过来了,和童秀庄一起吃早餐,早餐过后,童秀庄抬脚就要出门,见林山长屁股没动,“咦,山长,你不去听说书?”
“等见过小锦再去!”
童秀庄重新坐到椅子上,“是不是昨天救人的事?”
“正是!”
“怎么回事?”童秀庄好奇的问道。
林山长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事,伍大人受赌被人抓了!”
“是嘛,他被抓了,跟我们家小锦说有什么用,我们小锦现在又不是王妃,又不能一声令下,让官衙放人!”
林山长情绪正低落呢,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就差止不住,“童老弟啊,你……要是小锦知道你说这话,非得一个月不让我来噌食!”
“啊,又……说错了……”童秀庄口结的说道。
木山长唉了一声:“童老弟啊,王妃是尊贵不错,可她的尊贵跟这些事不相关,你就别惹人笑话了!”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
“童老弟啊,权贵是有权不错,可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手眼通天的,将来就算小锦做了王妃,我们的言行举止只能更紧慎、更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童秀庄听到这里,不满的说道:“那做权贵有什么意思?”
林山长摇头,还是耐心的跟童秀庄解说了一番,“权贵有权贵的好,他们可以锦衣华服,可以山珍海味,可以人上人,但是这些都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各种顷扎、势力、欲望、贪婪、膨胀都有可能让他们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比平民百姓还不如!”
“哦!”童秀庄似懂非懂。
两人正说着话,童玉锦从后院过来吃早餐,“山长早,爹早!”
“小锦早!”
“怎么样?”童玉锦在林山长身边坐下,边坐边问。
林山长摇头,“不好?”
“怎么样不好?”
“一方面,小娘子们不好,他们受了惊吓,又着了雨,生病了,你林婶正在给她们煎药、请郎中!”林山长摇头叹道。
“那另一方面呢?”
林山长唏嘘道:“伍大人受人贿赂被大理寺查抄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小娘子要被抓回去!”
童玉锦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贪官呀!”
“京城里谁人不贪!”林山长仿佛很痛心的说道。
“说得到也是!”童玉锦了然,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
京城大理寺
大理寺里的书吏们正在整理吏部郎中查抄的家产,小吏们不相信的说道,“不会吧,竟……”
“是啊,我想不通呢,怎么会这样?”
“上面人不会以为我们贪了吧?”
“可我们没有呀!”
“赶紧跟上头说,不要拖了时间长,搞得真好像被我们贪了!”
两天后望亭县
傍晚,童玉锦正在家里带着小孩子们在后院练拳,美珍带着官小姐的丫头来了。
丫头面色憔悴,见到童玉锦连忙行大礼,“谢谢小娘子的救命大恩!”
“没什么!”童玉锦自从听说救了一个贪官的女儿,心里正不舒服呢,对小丫头的感谢有点抵触,“你们若是好了,就回自己家去吧!”
丫头听到这话,大哭!
“我没怎么你吧?”童玉锦面色不太好,做什么,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了你们似的。
丫头边摇头边大哭,“不是小娘子的原因,我们无家可归了!”
童玉锦眨了一下眼问道:“你不是说夫人娘家在这里吗?”
“夫人娘家不让我家五娘进门!”丫头哭着回道。
童玉锦惊讶的反问道:“什么,不会吧!”
“所以,小娘子,你的银子我们怕是还不上了,五娘说她身上有些金器玉饰就算抵你们的银子了”说完,把手中的小包裹递给童玉锦。
童玉锦没接。
美珍看了一眼童玉锦,伸手接了包裹。
“作为亲人,为何不接纳外孙女,有什么原由?”童玉锦有点好奇。
丫头眼泪汪汪的说道,“舅家公子升迁,老爷没帮忙!”
“为何不帮?”童玉锦觉得不合常理。
“老爷说舅家公子的资历升迁只有坏事,不会是好事!”丫头回道。
童玉锦听到这话,眉头动了一下,只有社会阅历丰富,有着深厚人情世故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理性的建议,她突然对这个贪官有了好奇之心,“夫人娘家没听从他的建议,所以夫人跟娘家闹得很不愉快?”
“是,不仅如此,舅爷帮人家走关系,老爷十次有九次不答应!”丫头倒是知道的不少。
“哦,是嘛,为何不答应,钱财少了?”童玉锦的兴趣越来越浓。
“我不懂,有时候人家送老爷一篮馒头,老爷就帮人家把事办了,有时,要送很多金子才能办!”
童玉锦又眨了一眼,“是嘛,你能具体对我说说嘛!”
丫头害怕不安的心正没地方宣泄呢,听到有人对他们家老爷感兴趣,从傍晚一直说到月上中天。
林山长见小锦没吃晚餐,“不舒服?”
“没有,跟伍家小丫头说闲话说到现在就没停过!”童家书笑回道。
林山长眼眯了眯,捋了一把胡子,“小锦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呃……”
林山长问道,“小锦在哪里?”
“在后院厢房!”童家书回道。
“哦,我过去看看!”
童家书不解,看了看一桌子没有动的晚餐,摇头笑笑跟了过去。
京城大理寺大狱临时押放犯人的牢房,一个额头饱满的中老年男人并不知道,在京城三百里之外,有一户人家因为他的事,这一顿晚餐一直到夜里午时才吃。
中老年男人神色自然,倚坐在墙角,看着天窗,不知想着什么,他的儿子坐在他旁边,满脸痛苦不甘,用手抓了又抓身底下的稻草。
中老年男人终于听到稻草的响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别怕,有命在!”
儿子满脸皱起,“一旦判罪,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返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从满目繁华的京城到荒凉的边城,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应生存下来的。
中年男人并不计较儿子的满腔怒火,有一天他们会活明白的。
望亭县
等丫头去吃饭后,林山长好奇的问道,“小锦,你这是……”
童玉锦还沉浸在伍士元的人生经历当中,突然开口,“林山长你一生的抱负是什么?”
“当然是出入仁途,获得一官半职,为百姓造福!”林山长笑着回道。
童玉锦咂着嘴说道:“现在有人做到了,但是他马上就要沦入囫囵,你说我们要不要伸手帮一把?”
林山长大吃一惊:“小锦,你说什么?”
“山长,让你看看,什么样的官才是真官?”童玉锦看到林山长吃惊,挑眉得瑟道。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林山长由惊讶就成疑惑。
“哈哈,也许就是我这样想,你们也许不这样想”童玉锦自顾叹了一口气说道。
林山长见童玉锦感慨,兴趣上来了:“小锦,赶紧跟老夫说说!”
童玉锦把自己从小丫处听到的片段整理了一下,总结了伍大人的为官形象,在此之前,童玉锦和伍士元从未谋过面,也从未听到过此人事迹。
听完之后,林山长被童玉锦的总结词震住了,瞪着老眼问道:“合理受赌?”
“对,如果丫头所说属实,此人必定深谙人心,深懂官场作为,用最简单直接而又有效的方式实现了自己为官的人生理想!”童玉锦也被伍士元的人生震憾到了。
童家书挠头,“为官不是要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吗?”
“这是理想主义,实际上做到的人会被人排挤,或者是好官做错事!”
“什么好官还会做错事?”
“是,……”童玉锦想说几个例子,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例子,“这个以后碰到案例跟你们讲!”
林山长却若有所思,“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山长,你前一段时间不是布置了一篇策论嘛?”童玉锦提醒道。
“是,怎样为官?”林山长回道。
“是,”童玉锦说道:“我本来想让邓舅舅来做伍大人的讼师,看时间怕是来不及了,不如你来做伍大人的讼师?”
“为伍大人开罪?”林山长反问道。
“是,”童玉锦回道:“至少不流放三千里,至少让他有机会再次起复!”
林山长不敢置信:“你竟如此确信,他是一个有作为的官员?”
“你放心,在我们正式为他诉讼之前,我会调查的,如果调查后有出入,我还是会放弃的!”童玉锦笑笑,心想,我又不是傻瓜,作为律师,当然以事实为辨。
“好,好,但愿他是一个好官”林山长说道,“可是我对讼师一点都不懂,能行吗?”
“嘿嘿……”童玉锦挑眉得意的一笑。
“丫头,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林山长看着淘气的童玉锦摇头失笑。
“那当然!”
“你这孩子,”林山长笑道,长叹了一口气,“一辈子中规中矩的活着,到老了跟你这个丫头胡闹一次,让人生活的精彩些!”
童玉锦伸出大拇指,“山长真是人老心不老!”
“臭丫头,竟来调贶老夫!”
第二天一早,童玉锦就让童家书等人往京里方向调查伍士元,“要快,在大理寺定罪之前,如果定罪,很难扳回来了,这也算让你们经历一些从未涉及过的官场事宜!”
“好”童家书对童玉锦说道,“要不要让余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去!”
童玉锦没吭声。
童家书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是妹妹做事向来有章法,“那就不叫了!”
“叫一下吧,他要是愿意,就带他一起,他要是不愿意,也不要勉强!”童玉锦想想还是带上余乐阳吧,毕竟这个小伙子人不错。
“好,我知道了!”
伍士元元受赌案是板上钉丁的事,本来没什么好拖延的,但是因为查抄的脏款脏物太少,让案子僵持了下来。
皇宫御书房
诚嘉帝正在和夏子淳讨论以稻抵赋的事情,在讨论着各种可行性细节。
“子淳啊,你真是朕的及时雨呀,朕真愁着呢,你就送来这么好的方法,好啊,好啊!”
夏子淳的面色不太自然,“为皇上分忧,是臣的份内之事。”
诚嘉帝高兴的同时又有点隐隐的担心,“真来得及种吗?”
“圣上,只要各路、各府、州的官员躬行亲为,相信一定能成!”夏子淳行了一礼后说道。
诚嘉帝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来人,替朕拟旨!”
诚嘉帝十六年仲夏,各路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迅速向大陈朝西面八方传达。
接到圣旨的官员有高兴的也有不解的,当然还有暗暗咬牙切齿的,因为事情太突然,想动手脚的官员着实处在了被动之中。
干旱一带的老百姓拿到粮时,竟觉如在梦中,“不会吧,这是真的!”
逃荒至半道上的百姓听到各州、府在放粮抢种,信的人打道回府,不信的人滞留了下来!
在庆昌府附近一带有从东湖一带逃荒过来的流民,千万人当中有一户姓童的。
童姓人家滞留在庆昌府西郊一带棚户区,他们也听到了放粮抢种的事,但是他们没有盘缠回东湖了,他们在街市里捡烂菜叶及以乞讨为生。
这一天,童老头乞讨到西郊某个胡同时,饿得晕倒在地上,幸得一户辛家人给了一口吃食保住了一命。
醒过来的童老头给辛大民磕了头,“感谢恩人救命啊!”
辛大民连忙扶起童老头,“老哥不必如此,谁遇到都会帮一把”
童老头摇摇头,“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我还能信,可是今年天灾人祸大家都……”
“是啊,不知什么时候能熬过去!”辛大民点点头问道,“老哥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东湖塘圩县。”
“听到那地方挺旱灾挺严重的!”
“是啊,东湖都见底啦!”
“这么严重?”
“嗯,是啊!”
“那你们现在……”
“边走边乞,走一步算一步吧!”童老头也活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
“这一带没什么亲戚吗?”
童老头忧伤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倒真是……”辛大民不知自己该如何说是好,灾荒年景大家都不好过呀。
“唉,……”
“老丈别叹气,朝庭开始赈灾了”
“我不是叹这个,我是叹那出走的一儿一女呀,也不知他们流落何方了,直到出来后才知道,外面的世道何其艰难,当年我居然……居然……”童老头嚎啕大哭。
“怎么啦,老哥?”
童老头哭得泣不成声,直到旱灾出来,才知道外面生存多不易,自己那个一事无成的儿子能活下来吗,是不是已经……他不敢想象,还有女儿一家,他们又怎么样了,你们到底在哪里呢,我可怜的孩子们,爹对不起你们呀!
吃着这顿没有下顿的童老头感到死亡离自己不远了,临死之前,他想起了被赶走的一儿一女,跟同情他的辛大民聊了很久。
一直聊到晚食,辛大民也是个仁心之人,“老哥,要不这样吧,你把你的家人都叫到我家吧,今天晚上我家里还有点粮食,让你们饱食一顿”
“这……”
“老哥,有缘啊”
童老头没有矫情,他把一家人叫到辛家吃了一顿。
吃完之后,就在此住一个晚上。
童老头有个孙子认识字,发现辛家供奉桌上有个童姓之人,觉得名字好像听过,小声的念道,“供:恩人童——玉——锦……”
孙子转头对爷爷说道,“爷爷,爷爷,有人名字跟三叔家的小锦名字一样!”
“啊”
辛大民愣了一下,“老哥姓……”
“童!”童老头连忙回道,两眼殷殷的看向辛大民。
“童?”
“是!”
辛大民回忆说道:“五年前,我的救命恩人就姓童,她哥哥来接受伤的她时,我好像听人叫他家书!”
“什么,家书?”童老头霍得站起来问道。
“是”辛大民点头。
“那他们……”
“你问他们过得怎么样,是不是?”
“嗯,对,对……”童老头手有点抖,既不敢听结果,又想听结果,内心纠结一片。
“看样子过得不错!”辛大民想起当年他们的衣着打扮,想了想说道。
童老头跪在朝天,“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我的孙子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