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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了高中柳沛就发现时间过得飞快,她总觉得这学期开学没多久刚过去入学测验期中考试就紧跟着过来了。在徐安国再三提醒这次期中考的重要性(比如直接关系到分班之后老师对同学的印象)之下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渐渐沉寂下来收起浮躁的心态一头扎进痛苦的学海生涯,随着他们一起沉寂的还有关于柳沛的各种谣言。
“这代表他们的智商不至于低到连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柳沛放学后和沈露露聊起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主,没用的闲事最好都扔到一边去。”
沈露露想了想,觉得柳沛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发现你现在老气横秋得跟班主任他们似的,难道这件事你自己就没什么感觉吗?”
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柳沛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一个高中生,沈露露听说前几天楼下十二班有个女生因为别人传她和一个男生“不明不白”的关系给气得不行又哭又闹的,折腾得家长都出面找到班主任和散播谣言的人才解决了事。可轮到柳沛身上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倒显得她的担心过分多余了。
按理说那个女生反应确实过大,可柳沛也太不拿它当回事了。
柳沛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在她看来眼下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光是工作和考试就够她一个头两个大了,哪还有空去关心什么流言蜚语。再者她也认为谣言经不住时间考验,反正总是会消失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又何必去关心,任其发展是最省力也是最适合的办法。
走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来到肯德基门前,为了答谢上次柳沛去沈露露家里陪她睡觉沈露露今天说好请她吃汉堡,柳沛自己对这种快餐没什么好感度,但是出于某种目的她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用餐高峰期肯德基的人尤其多,其中还以小孩子占大多数。柳沛和沈露露点完餐之后找了个座位提前坐下,面前来来回回跑的小孩子让她们不得不停了好几步。
“早知道就去隔壁麦当劳了,”沈露露无奈得瞪了一眼面前嬉笑打闹的小孩子以及旁边不出声装聋作哑的家长,“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烦人,一点都礼貌都不懂。”
柳沛也觉得是,但让她去和小孩子计较她觉得太掉价了,“忍忍吧,小孩子不懂事嘛。”
沈露露可不这么觉得,“孩子再不懂事背后也应该有家长教育着,我这么和你说吧每一个熊孩子背后肯定有个熊家长,你看看这跑来跑去的孩子那么多哪个家长出来管管?”
柳沛想想沈露露说的确实有道理,沈露露接着说,“再说小孩子就有任性的资格吗?小孩子就能无视成人世界的规则一而再再而三的仗着年龄胡作非为吗?真是的,现在就因为总把小孩子当成小孩子所以才会出问题!我要是当了家长就不惯着……这都给惯成什么样了!”
“小孩子可不就是以小孩子思维来解决问题,再说……”
等等,等等。
柳沛猛地想起趴在楚然脖子上的那个鬼婴。
确实,按道理来说一个鬼婴不该有那么强大的阴力偏偏他有,一个鬼婴应该很惧怕她的灵压偏偏这个孩子全然无视。
但是,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个鬼婴呢?
春日暖阳,坐在温暖明亮的肯德基餐厅柳沛无端背后惊起一股冷汗。她记得米雅说过新生的阴灵阴气会非常脆弱很容易被强大的阴灵给吞噬,其中鬼婴的存在更是个特殊,由于它过分的稚嫩所以身上的阴气很容易就被引走,同时也更容易被吞噬。几乎每一个迫切想要让自己强大的阴灵寻找最迅速的方法就是吞噬其他阴灵。
她一开始会觉得这个孩子有问题就是站在它是个婴儿的基础上,但如果它本体不是婴儿而是其他的东西…那也就是说他并非为了报复而来,很可能目标始终都是楚然身上的阳气?
“哎你会不会拖地啊你!”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柳沛的思绪,柳沛回头只看到她身后的一个女人猛地站起来抱住地面上滑到的小女孩。仔细检查好之后女人才支起身子劈头盖脸得对着做卫生的服务生一阵训斥,“你怎么打扫的?地面弄得这么湿你是故意让我孩子摔倒的吗?!你知不知道怎么干活?你们经理呢!叫他出来!这都什么干活的!”
“对、对不起……”对面穿着肯德基工作服的女人不断的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很抱歉,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注意有什么用?我女儿要是摔出什么毛病就让你负责到底!”女人不依不饶得说,“你们经理呢,赶紧给我把她叫出来!”
很快后台就跑出一个年级约摸三十岁的经理,看到女人后她又接着服务生不断的赔笑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员工今天做的不太好,给您造成了麻烦真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女儿摔出什么毛病你们肯德基负责得起吗?!”女人气势汹汹得扯过卫工的袖子拉到经理面前,“还有你看看你们这的服务生干的什么活?!这么湿的地还怎么让人走?”
沈露露皱着眉眼看一大群人围过去,被拉扯着的服务生低着头手心微微有些颤抖,另一只手不时地捂着肚子,她看上去是真的不舒服,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地上。
“这太不像话了,”沈露露厌恶得看了一眼咄咄逼人得女人,“自己不看好孩子还把错怪到别人身上,服务生怎么她了至于跟仇人似的侮辱人家么!”
柳沛心不在焉得搅着可乐里的冰块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她觉得这个声音特好听,每次买了可乐都要这么玩几下。
“服务生本来就地位不高,到哪去都有人把自己当上帝捧着似的对人家颐气指使,这不都司空见惯的事儿吗。”
“凭什么啊?服务生也是一种工作凭什么就得受这个委屈,”沈露露重重的把杯子放下,对面那个可怜的服务生看上去都快哭了,这么一折腾原本喧嚣的室内也逐渐安静下来全都把目光放到这个被围着的服务生身上。
“而且她看起来……”沈露露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犹豫着说,“好像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柳沛问,她知道沈露露的爷爷是个老医生,从小跟着耳濡目染沈露露自己也懂一点医学方面的知识大概能看出几分她的不适感。
“有点像来例假了,不过有点怪怪的……”沈露露迟疑着说,“我就是猜测啊……她是不是流过产什么的……”
柳沛赞赏得望着目光凝在不远处被围着要求道歉的毛培丽身上的沈露露,她一直知道沈露露对医学方面有兴趣没想到已经学到了这个地步,看起来她是真有天赋。
毛培丽显然流过产没多久,否则也不会身体差到这个地步,本来流过产的女人就该好好休息,可她不但没有休息还出来兼职甚至做服务生这种体力活,难道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刚刚流过产……?
毛培丽被强拉着低头道了很久的歉这才让女人松开手,她松手的一瞬间毛培丽差点站不稳要摔倒,脸色蜡黄的连经理看了都胆战心惊,要是她再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她可担待不起……!
“我要是你们就把这种没用的员工趁早辞掉,省的天天惹麻烦!”勉强接受歉意之后撂下这句话女人就带着小女孩踩着一双细长的尖头高跟鞋走出了肯得基的大门,哒哒的高跟鞋声像是宣布她胜利的号角。
柳沛侧目,发现毛培丽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估计正在办公室接受经理的训斥之类的。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样以没什么意外的结局被平息了,杯里的可乐不知不觉见了底发出嘶嘶的响声,柳沛低头看了一眼放下杯子。
“我出去打个电话,”她站起身从善如流得推开椅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恩,”沈露露还沉浸在对刚刚一幕的气愤中,闷闷得应了一声。
柳沛推开门,外面阳光正足,刚才趾高气昂的尖头高跟鞋正拉着她的女儿慢悠悠得在旁边走着,离她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柳沛眯起眼,悄悄在手心里聚集起灵气,有了玉镯的压制她的灵压控制起来比之前要轻松许多同时也分寸拿捏极好,很容易就形成了细细的一条绳在她肉眼下迅速朝着尖头高跟鞋冲过去。
“啊!有蛇!”尖头高跟鞋领着女儿只觉得眼前一闪,脚底突然出现一条细长的影子!她下意识尖叫起来,脚跟一崴整个人向旁边歪过去!
“啊呀!”高跟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妆容精致的那张脸表情扭曲得可怕。
柳沛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那双高跟鞋被绊倒后脚腕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软软得垂在那里,无声得冷笑了声转身走进屋子。
“有蛇!这里刚刚有条蛇!”
“我真的看到了!就是这条蛇绊倒了我!”
“啊!我的脚好痛……!”
*
“你刚刚干嘛去了?”沈露露喝了口橙汁疑惑得看着刚进来坐下的柳沛,“打个电话那么久?”
“恩,”柳沛淡淡得擦擦手,抬起头淡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妈说问我怎么还不回去吃饭,我就和她解释了下我和你正待在一起吃呢,就让她别等我了。”
“你没跟你妈说啊,我还以为你早说了呢!”沈露露说。
“没,”柳沛笑笑,“有些事我懒得说。”
当天晚上柳沛就因为擅自对普通人出手收到了米雅的呵斥。
“你以为你雷锋呢?还正义小天使?!”米雅气急败坏得走来走去,“你知不知道司灵师是禁止对普通人出手的?往小了说这是违规,往大了说这就是滥用灵力,到时候上头真的罚你我都拦不住!”
“哦。”柳沛乖乖得坐在沙发上双手摆在膝前做出一副知错的乖巧模样,要不是知晓她本性米雅还真可能被这幅纯良的样子给糊弄过去。
“你别不拿这当回事,”米雅见她不在意的模样定了定神,耐心得说,“司灵师的职责是维护管辖地界的阴阳平衡,但是司灵师的能力只能对阴灵使用时绝对禁止对普通人用!一旦真的严重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柳沛眨眨眼,“我只是今天没控制住,不小心把灵气给散了出去。”
“然后你还‘不小心’得让它幻化成一条绳索把那个女人给绊倒了对吧?”米雅斜睨她一眼。
柳沛诚恳的点点头,“米雅,你真是太懂我了……”
话音未落一个破旧的抱枕朝她扔过去,伴随着米雅怒气冲天的语调,“我听你鬼话!”
柳沛接过抱枕放到身后笑嘻嘻得说,“别生气,不会有下次了。”
米雅瞪着她,越看她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越是生气,最后只能无奈得揉着眉心坐下,“下次不准用了。听到没。”
“嗯嗯,一定不用。”柳沛举起手乖乖保证,旋即讨好得笑笑,“所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怎么去查楚然脖子上那个鬼婴了?我找了好久资料都没找到类似的案例呢……”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米雅蹙眉仔细想了想,“不如你去找周围的地灵问问,他们一直在记录着本地界的情况,无论什么小妖小鬼都会在那里有登记,我记得昨天你们那个学校刚去了一个地灵,好像是个白色的小刺猬……你去找找看吧。”
白色的小刺猬?柳沛戳着下巴陷入思索。
地灵,也就是能够管辖某片区域的灵。形体比较多见,以动物居多。她记得古书上有记载除了刺猬之外,蛇以及黄鼬和狐狸均能成为地灵,只不过狐狸天性不定从不在某个区域固定待着,柳沛极少见到,倒是偶尔遇到过蛇,但是大多数时候也很快消失在自己面前。
而且地灵的管辖是有限制的,他们无法去干涉当地的人以及阴灵的行为,但是他们却能记录下这片区域发生的事,并且有权上交给司灵师将违反规定的阴灵记录在档案交给司灵师方便他们管理。所以大部分司灵师和地灵的关系不错,柳沛使用自己的能力没多久还没怎么见过地灵,倒不如说见到了大概也不知道对方是地灵……毕竟谁能想到在街上遇到个刺猬对方会是地灵呢?
“于是,这么大的校园我要去哪才能找到这个白刺猬……”柳沛无奈得想。
第二天上学之后她的目光滴溜溜得在校园里转来转去,全然不知从何下手——如果是要她去这些角落挨个找的话估计找到了楚然一只脚都踏进阴界了。
“哎呀,你这娃娃好久不见啦!”
柳沛偏过头,上下打量着那个熟悉的虚影。还是以前的棉布长衫,还是精神奕奕的表情。对比起来柳沛觉得可能灰头土脸的自己更像是一个阴灵。
“好久不见了大爷,您看上去……”柳沛想了想,诚恳得说出一个词,“挺鲜活的。”
“……你这娃娃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好吧,时隔一年,老爷爷看上去也挺诚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