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一声低沉、带着沙沙的轻唤,打断屋内伤感的气氛。
“什么。”肖氏立刻抬起头,一脸殷切的看着元娘。
扬元娘直直的看着前方,感觉混混沌沌的,但她还是清楚自己要说的话。
“好吧,我不争了,也不吵了。我不拦着他们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只是,我的孩儿……”
想起孩子,元娘已经平静的心又伤感起来。
肖氏见扬元娘伤心,自己心里也似被绞刀在乱绞一般。
“你放心!融哥、晖哥两哥俩是他孙家的长子嫡孙,该他们有的,绝不能少了。珠姐儿虽是还小,但该她得的,一样也不会少了她的。不然,就是你爹也不答应。还有你爹呢,你也不是没有兄弟的,不会放着你和孩子们被人欺负了去。只就这回的事,你要大度些,不能与你婆婆硬顶着来。虽然你婆婆做的不地道,可是那女人已经怀了他孙家的种,你又还能怎样?而且,在他们孙家看来,那个女人与孙家女婿也还算得上匹配,现在又有了孩子,他们自然是乐意让她进门的。
不过,那女人就是再得女婿的宠爱,也不过是个妾。就是老天保佑,让她得了儿子,也是不能得家里的产业的。不说别人,就是富升的兄弟,也不答应呀。若是家里的产业让长子的庶子得了去,那他二房还能得到什么。好了,好了。来,娘给你洗把脸,擦擦。看看,这眼睛都哭得红了。”
肖氏下了床,亲自拎了湿手巾给元娘擦脸。
“母亲。”
元娘从母亲手中拿过手巾,自己轻轻的擦着脸,问道:“你是不是去找了表姑的。”
肖氏接过元娘手中的手巾,丢在盆中。拉了元娘又坐回到床上,一边看着女儿,一边说道:“是啊,我去找过她。怎么?”
元娘摇摇头,说:“以后,娘别总是往表姑那儿跑,我知道娘是担心我呢才去的。可是,我婆婆不喜欢表姑,她总说表姑议论我们家的事,是个碎嘴的。”
肖氏一口气顶在喉头,吐不出来,看着元娘,又费力的咽了下去。
心里暗暗摇头。这孩子,我还不是想去她表姑那儿讨个信么。都被她婆婆欺负成这样了,还在乎她怎么想了,还担心她高不高兴啊。真是的,怎么不想想你娘我高不高兴啊。冤家,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肖氏恨恨的想着。
沉静在自己情感中的元娘,没有体味到母亲的不快,她低下头,闷闷的不再说话。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她在想什么,一脸悲切的样子。
看着原本欢快、活泼的女儿这样伤心,肖氏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心里对她的一点气闷也消散无踪。她一边给元娘整理衣裳,一边一下下摸着她的后背,发觉她瘦了好多,身上摸着尽是一把骨头。肖氏不由掉下泪来,在心里狠狠的埋怨着孙家的女婿。
元娘自小生得乖巧可爱,又聪明伶俐,是几个孩子中最得自己喜爱的一个。因是的第一个孩子,自己和当家的把这孩子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不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更看不得她厥着嘴不高兴的样子,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飞了。
原指望把她嫁去孙家,因着孙家女婿有残疾,又是他家再三再四来求的,孙家一定会善待元娘,可没想到……
肖氏一脸悔恨的摇摇头。
女儿在孙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不知道,可是当初把女儿嫁去时,她早有预料,也早给女儿说的清楚,女儿自己也是愿意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是,女婿过度依赖女儿,样样事情都要女儿亲为,不许丫环、仆妇碰触。说他是粘元娘,不如说是把元娘当做了贴心的婢女使唤。
她那个婆婆也是个混沌不清的,说话、办事没个脑子,也不知心疼人。
那个贱人姓王,也是紫菱州本地人氏,家里是平民小户,与孙家的富贵相比,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氏是孙刘氏妹妹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又娇生惯养。她母亲早亡,父亲续弦后,孙刘氏怕她受继母欺凌,便常常接到家中小住。现在那王氏年龄渐长,不能随意在再孙家长住,孙刘氏为了外甥女便想出个亲上加亲的主意,想让大儿子收了她做平妻。一来外甥女有了依靠,后半辈子不用再忧愁生计;二来,她长子富升原本那样的身子,怕再找不到好的女子给他做妾室,亏了子嗣,这两下一将就,不是正好。
孙刘氏便先在丈夫面前吹风,那知孙长贵顾忌扬柴,也怕元娘感到委屈,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加上她婆婆也不喜这个外甥女,她便想悄悄地让长子和外甥女成就好事后,亲事不成也得成了。
那王氏也是个没脸的,她个闺阁女子勾引有家室的男子,没想到还真让她把女婿给套着了,也才有了这糟心的事。
唉,都怪自己与孙家当初议亲事时,没有多多打听的。要是早知道那刘氏是这么个东西,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大女儿上他们家去吃这个苦。唉……就是再后悔,也转还不了了。
都怪当家的,说什么这事不好闹开,都是有脸面的人家,还是关起门来,悄悄的解决了。看看,拖到今日也没解决。那贱人虽是被送回了自己家里,可女婿也没回到女儿身边啊,再这样下去,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肖氏愁苦满面的暗叹口气。
元娘有些发呆的坐在母亲身边,心里也不安宁。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算了,可是心里总是不甘,觉得真让那贱人进了门,自己和孩子们以后的日子怕会不好过。现在大郎就偏向着那贱人,万一那贱人真的生了儿子,只怕大郎的心更难收得回来了。
都怪那糊涂的婆婆孙刘氏,要不是她把那不知廉耻的外甥女养在家里,何至于出这样的事情。那大郎也不是个好东西,一看见有女人贴上来,也不管好不好、歹不歹、香不香、臭不臭的,就往床上拖,不然何至于有这样恼火的事情。
扬元娘恼恨地直想跳脚大骂一通,好舒缓一下心中的苦闷。才消散的火气又顶得她的心口痛,真恨不得把大郎踢几脚,才能舒解了她心里的气闷。
元娘恨恨的想:自己到底要比孙刘氏年轻,就看看到底是自己活的长久,还是那毒妇活得长久。
想来,只要自己依旧好好侍候太婆婆和公公,管好家事,教养好两个儿子和女儿,太婆婆和公公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只要掌家的大权不落了旁人,那孙家的家业必定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继承了。再有娘家给自己撑腰,不怕恶婆婆和那贱人翻出花浪来。孙富升要宠那女人,只管宠去好了。她就看看,没有她的精心侍候,没有她的银子,孙富升还能不能人模狗样的去玩女人。
扬元娘还是自信的想,那个女人再好,也不如自己与大郎结发的夫妻情份。大郎就是现在迷她,等到这新鲜劲头一过,不还是要落到自己手中。哼哼……
“娘,那边家里事情也多,我也不能在家里多呆,你的身体……”
“娘没事。家里不还有你四妹妹在么,人多着呢,你只管回去。乖妞啊,回去了,和女婿好好的说话,别和他吵。这男人啊,你越和他吵,他越不愿意回来了”
他根本就不见人影,我就是想找他吵闹也吵不成啊。
元娘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话,“就是我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回来啊。行了,娘,你不知道,算了,不说了,说了又是一肚子的火气。”
元娘站起身想走,肖氏也连忙起身,拉着她说:“急什么,这时候日头正毒着,还是再呆一会儿走。娘还给你留了点儿好东西,等下我拿给你。”
元娘摇下头,说:“娘,那边什么都不缺,我不要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娘给你的,怎么不要。等着。”
肖氏不理元娘,自己去到后面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包袱出来,递到元娘手中。
元娘打开一看,是两根金黄的金条,和五支赤金的凤头金簪子,十来颗如同鸽蛋大小,圆润光洁的东珠。
元娘心情不好,见着这些东西也没高兴几分。她把东西推到母亲面前,说:“娘,我真不要。要不,你帮我留着,等我以后要用着了,再来管你要。”
肖氏一瞪元娘,说:“拿着。趁着现在娘还当着这个家,还能给你攒些东西,要不等你幺弟成了亲,你大弟媳妇当了家,娘再想给你好东西就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