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秦殷所料,一路上都没有再生变数。
秦殷撩开帘子看了看,这几人也可能是在边封寨有些地位的人,都是雇佣轿夫抬轿的,毕竟边封寨的人,视马如命,几乎是看不到马车的影子,驴车与轿子是绝大多数的运输工具。
轿子停了下来,秦殷侧头想要叫醒君尧,却见他在轿子停下的那一刻便警觉地睁开了眼。
到底是她多虑了,一个身经百战的神勇王爷怎么会像寻常人似的在轿子上安稳睡着。
她眼中的这个神勇王爷此刻却没有她这么心安理得,自打下了轿子就不动一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势。
秦殷同几个边封寨人道谢之后,也忍不住生了几分逗趣的意味,拍了拍君尧的肩膀,“走吧,去找你那失散多年的妻子。”
君尧眉头一皱,不禁无奈的笑了笑,“你倒挺会顺杆爬……”
边封寨的入口并非是峡谷间也不是什么瀑布后,而是在一个断崖的后面,一个从外面看来只有一个断崖的地方。
“你要进去?”
君尧知道那是边封寨的地盘,便更没有进去的想法。
“我此行目的就在此,你既随我来了,便也随我一路进去,不然我这个南兆使臣太没有说服力了点。”
这边封寨的地方是找着了,但不一定就这么好进的,边境的部落族群都是很有集体意识和防范意识的,很容易区分开外来人与部落人。
她只身一人想要见到边封寨寨主,既不容易让人相信,也无法保障自身安全。
君尧这个挡箭牌……她是用定了。
君尧看着姮乐如此坚定的神情,却忍不住发笑,这姑娘究竟是为何觉得他一定会帮她这个忙呢?
秦殷知道君尧的顾虑,再次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双眼正视着他。
“六王爷,想打胜仗吗?”
嘴唇轻勾,语气几分笃定,“此番我若说动了边封寨求和,东邑离下一次胜仗便不远了。”
君尧也定定的看着她,“你说的胜仗,是指对付南兆?”
秦殷摇头,“对敖昂。”
良久后,君尧终于绽放了一丝笑意,侧了侧头,“走吧。”
秦殷也笑了,将手放了下来,率先一步走到守卫的士兵前,抬手行礼,行的便是南兆的礼。
“我是奉兆帝之命前来与寨主谈和的使臣棣温,烦请各位兄弟通告一声。”
君尧伸手摸了摸肩膀处残留的余温,看着独自前行的那个瘦削的背影,唇边挂上了淡笑,抬脚跟了上去。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信了。
守卫的士兵打量了秦殷一眼,不是很能相信,“你?使臣?”
秦殷知道他们肯定不能轻易相信,伸手从袖口拿出纹章递给他,好在混在那群官员们中间的时候悄悄摸了一个放在身上。
叶鲲自然不会给她文官才有的纹章,此番她前往边封寨除了叶鲲和兆帝知晓,只怕也再无人知晓了。
士兵往后扫了一眼,“那他呢?”
秦殷面上笑意不改,“我随从。”
君尧嘴角微抽,士兵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能埋低脑袋,站在姮乐的身后。
士兵又看了眼那纹章,看了眼秦殷,“等着。”
然后就转身进了寨子里。
边封寨不大不小,就是一个寨子,原本是由土匪头子在这一块儿圈地为王,时间久了,族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多都是由群族开枝散叶组成的,所以凝聚力也比一般的小国家要强得多。
这才是边封寨不好攻下的原因。
这是块硬骨头,而且行事风格乖张莫测,单凭他们将南兆派来的队伍一拨又一拨地单抓为俘虏就可看出,要想要硬来,是很难找到突破口的,群攻更是无从下手,此处不仅极为难找而且压根儿看不到入口。
但是边封寨与敖昂向来不和,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让叶鲲从边封寨下手求和,也是为什么她会告诉君尧,若求和成功,于东邑来说,又会是迎来一场胜仗。
士兵一去不回,秦殷久等不来,却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君尧也站在她身侧,一动也不动,眸光巡视着周围,不得不认同这个边封寨的防御措施,利用了周边地形,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了。
“请进。”
士兵返回了,神色无任何异样。
秦殷和君尧就这么顺利地进入了寨子里,然而之后的事情,却并非依旧如此顺利。
跟着士兵走进最里面一间高木屋里,这才见到了边封寨寨主本尊,浓眉大眼的大汉一枚,眉宇间都是戾气,煞是凶狠的模样。
“你是……南兆使臣?”
秦殷再一行礼,“在下正是。”
明骁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瘦削无比的男子,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不过这个男子能够躲过追捕安然无恙出现在边封寨,就证明不是一般人。
“说吧,你们南兆什么想法。”
没有让他们落座,秦殷也并不在意,脾气很好地面带微笑,“求和。”
明骁仰头大笑,笑了半晌才定睛看他,“你们想怎么求和?”
秦殷知道这任寨主没有上一任寨主那个好对付,她要想办法让他同意求和,还要让他将人质释放,这并非是一个轻松的事情。
“金银财宝,美女金帛……”秦殷话语微收,便见明骁一脸讥讽,便话语一转,“想来这么简单的东西,寨主是不会动心的。”
明骁脸上的讥笑僵住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一旁君尧却没忍住,嘴角微抽,这姑娘还真有些看不出的精明,这么一句话下,直接便将明骁往后向兆国索要金银财宝美女金帛的路都给堵死了。
“那么,在下便只能拿出诚意来与寨主谈求和之事了,而这诚意,不如以割地求和起头如何?”
秦殷唇边带着温纯的笑意,看着明骁脸上戏剧化的神情,心中隐隐察觉到,或许这步棋,走对了。
明骁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看似不太在意,“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秦殷也是笑,“寨主难道不听听割的是哪块地吗?”
明骁心里明知道这可能是个战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哪块?”
“就是你们常常叨扰的边境,宜城。”
此语一出,四下皆惊。
明骁半晌不语,心下惊的是兆国的慷慨大方,这么重要的一个枢纽,就这么轻易地拱手让人?这不得不惊。
君尧看着秦殷,神情复杂,他惊的是姮乐说的如此直截了当,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难道她此番来是早有准备的吗?
然而谁都不知道,秦殷此刻的心其实虚得不见底,她虽然有所准备,但却未曾料到边封寨已经换了主人,于是事到如今,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兆国想干嘛,我们上任寨主在的时候你们就耍过这种花样,嘴上说的是割地求和,转眼在城里就设下埋伏,伤了我们几百弟兄……”
明骁身边的大汉话还没说完,就被明骁一个眼神止住了。
大汉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有点蔫蔫,“反正……你们兆国从来没安什么好心。”
这大汉一口一个“你们兆国”,君尧听得不自觉看了一眼姮乐的神情,却并无异样,反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内心毫无波澜一般。
“刚才,大卢的话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们不愿意和你们谈和,而是你们从来就没有诚意二字可言。”
明骁挑着一边眉毛看着秦殷,心里也在暗自计较着。
这次轮到秦殷吃惊了。
她没想到她说出割的地是宜城,仍然满足不了一个小小的边封寨,更没想到原来曾经兆国已经做过求和这种事,只是以较为卑劣的手段,求和一直就是个幌子,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也是计谋方式之一。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的求和才更为不易。
“有了往事为鉴,寨主有提防之心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寨主若是不情愿做这赚钱的买卖,那在下只能先告辞了,毕竟任何交易都是要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的,寨主不信任我,我便也不好久留。”
一番话说完,秦殷转身离开,“随从,走吧。”
君尧还未反应过来,便也转身跟着她走了,心中只是在想:姮乐就这么放弃了吗?而并未注意到那“随从”二字。
“等等。”
明骁喊住了秦殷,见他转身过来,这才面上带笑,“大卢,好生安置我们的贵客,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好好谈和。”
秦殷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笑着点头,“好啊。”
这日夜里,二人住在帐篷里,大卢安排的人还算得力,将帐篷打扫的干干净净,秦殷早早便上了床榻,坐在床边读着从兆国带来的书卷,抬头却见君尧仍然如木头一般站在门口。
“随从,时间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君尧眉头一皱,不是很高兴,“为了配合你,今日几次我都忍了,现下四下无人,就不要再如此称呼了。”
秦殷看了一眼帐篷外若隐若现的身影。
“你确定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