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成双 !郑瑞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怀王时,是在裕丰十年的宫宴上。那时候德妃正缠绵病榻,并未出席。今上那时也才十一而已,却领着比他更小的郑瑞。
那个时候郑瑞落水,已经是一副痴傻的模样,而德妃从郑瑞落水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宋氏也从江南诸地龟缩回江陵,只守着祖坟和祖宅罢了。德妃失了恩宠,皇后娘娘的态度也不冷不淡,舒云宫说起来是德妃的静养之地,也不过相当于冷宫罢了。
两个不得圣心的皇子,虽然宫人还不至于怠慢,可冷落总是少不了的。
今上带着郑瑞坐在偏僻之处,只等着宫宴散了,好回舒云宫里看看德妃。
做为世人眼中早已经痴傻了的皇子,郑瑞只是躲在今上身后,目光麻木又空洞的看着宫宴上的一切。正晃神时,便听上头一道声音道:“怎的不见德妃所出的那两个孩子?”
郑瑞虽不敢循声看,却也能猜到,能说出这一番话的,必定就是今日的主角怀王了。
这宫宴,本来就是为了怀王接风洗尘的。盖因怀王在南疆大获全胜,不但收复了前朝动乱时便丢掉的城池,还逼得南疆诸国成了大周附属,签订了百年进贡的协议。
怀王是宗室重臣,如今风头更是一时无两。
虽然是位极人臣,可郑瑞面对他时,却没有任何压迫之感,只觉得他温和可亲,更多的像是一个寻常的嫡亲长辈。
怀王打量了一会儿郑瑞,这才面带惋惜道:“你周岁那日我还抱过你,如今却是可惜了。”
此时已经心智不全的郑瑞,却只是冲着怀王傻笑。
“皇兄,阿瑞幼时便十分伶俐,如今这样实在是让人心痛,太医可是好好看过了?”怀王把郑瑞拉到跟前,又问端坐在上头的裕丰帝。
郑瑞痴傻之后。裕丰帝也怜惜过他一段时日,可他从来都不缺在他跟前殷勤的儿子,因此也逐渐淡了下来。见怀王开口问,便只笑答道:“太医都已经看过了。不见起色。今日是为四弟接风洗尘,莫再提这样的事。”
正当郑瑞心中冷笑时,便听怀王道:“臣弟从南疆带了两个人回来,倒是会些岐黄之术,若不然让阿瑞到我府中让他们瞧瞧。”
裕丰帝这下子倒是认真的看了一眼怀王,便无所谓道:“既然如此,便依臣弟之言。”说完又对郑瑞道,“阿瑞,你皇叔如此关心你,还不向他行礼!”
郑瑞只是呵呵笑了几声。裕丰帝脸上不虞之色一闪而过,便挥手让人领着他下去了。
而后怀王果真是带了那两个南疆的大夫为郑瑞诊脉,却也是药石无灵。瞧过几次之后仍没起色,怀王便不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郑瑞本以为这一章便这样揭过去了,作为长辈。怀王或许只是同情才感慨这么一句。但他同样也是在皇宫倾轧下长大,自然知晓宫中的争斗不比寻常,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
可没隔两日,他便见怀王妃站在舒云宫的偏殿里,满脸怒意的训斥着舒云宫里的一个奴大欺主的嬷嬷:“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我不管你身后是谁,要是把我惹急了。别怪我撕扯她脸面。”
至此之后一段时间,舒云宫里的宫人果然都安分了许多,而有了怀王夫妇的扶照,德妃母子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德妃曾经提起过,怀王肯扶照他们母子,是因为欠他外祖江陵宋家的人情。可人情归人情。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情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当年宋家隐退,德妃势微,怀王便是翻脸不认人,德妃又能拿他怎样?
今上大婚之后。郑瑞也一同搬离出宫,从那时起,他便仗着痴傻的好处时常逗留在怀王府。不但是怀王,便是连世子郑彬都从未给过他任何脸色。
郑瑞也觉得这位皇叔果然像是世人所说的那样光风霁月、忠君爱民、宅心仁厚。
可事实往往不如他所想,从今上联系到外祖宋家,从宋家得到人手和密文之后,郑瑞才逐渐知道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怀王果真是从宋家讨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还留下了把柄在宋家手上。这些年来的关爱和扶照,只不过是为了稳住宋家以及从他们兄弟二人身上寻到更大的好处罢了。
不过也许是德妃也不知晓那个秘密,又或者是她过世的太过突然还不曾告诉他们兄弟二人,这些年来怀王也不曾在他们二人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得知真相的郑瑞细细回想起先前怀王无意中问起的话,才懂得了这中间的诸多试探。
“你也知道,我外祖宋家,在前朝时便是江南的钱袋子。”郑瑞对着顾青婉苦笑了一声,“前朝朝政腐败,藩王拥地自重、各自为政,赋税重可税银却泰半落进了藩王手中。我曾外祖当年也算是深谋远虑,趁着时局动乱,悄悄藏下了一笔银子。”
顾青婉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郑瑞心下好笑,拍了拍顾青婉的手,又道:“我知晓这件事情时,已经是裕丰十七年了。怀王当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千万家私便被他得了一半。若不是有这些银钱相助,他当年在南疆那场仗,怕是还要拖个四、五年,也不会赢的这般漂亮。”
“宋家之后虽然没落了,可到底拿捏着他的把柄,他自然要护着我与皇兄。”话音一顿,郑瑞的声音又带上了几份涩意,“况且,他还惦记着另外一半的家私,许是想从我与皇兄口中探到什么。”
顾青婉暗下思索了一番,这才问道:“按理说从你与皇兄口中套话,倒不如直接寻到宋家。况且宋家归隐,怀王又是烈火油烹的时候,不愁没有手段让宋家说出实情。”
“这你便想岔了。”郑瑞摇了摇头,面上带了些许得色,“方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家当年是筹划了多年,才主动交权归隐,这与被迫臣服是天壤之别。”
顾青婉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江陵宋家是绵延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交权之前,必然是有了完全的自保之法。殊不知这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烈火油烹的怀王府,明着与宋家相对会露出诸多马脚,也不知宋家到底有没有后招,因此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况且,外祖曾与怀王提起过。”郑瑞狡黠的笑了起来,“另一半的银钱,都是留给我与皇兄的,而母妃已经仙逝,我已经痴傻,他自然认为皇兄知晓这笔银钱的下落。他不好从皇兄身上下手,便把我作为切入口。”
“也正是外祖这一布局,虽然凶险,可在怀王的扶照下,我和皇兄才能活下来。”郑瑞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在得知真相之前,我与皇兄倒还真的对他感激涕零,还怕他护着我们为日后埋下祸根。”
宋家向怀王透露那笔银钱归属于两个外孙,却不曾向德妃透露丁点关于银钱的消息。对付两个愣头小子,自然要比对付一个死而不僵的世家大族容易,因此在套出银钱下落之前,怀王必然会保郑瑞兄弟的平安。
待郑楷辟府另住之后,宋家再暗中遣人联系。
郑瑞的外祖虽然已经过世,却还是料到了十几年后的事情,可谓深谋远虑。
顾青婉倒是能理解郑瑞心里的伤感和愤恨。
德妃是宋家向裕丰帝表现忠诚的棋子,夫妻之情自然比不过天下之利。而裕丰帝又是一个冷心冷肠的人,除了未登基前对太子有些许用心之外,剩下的儿子他也不过是闲来逗弄逗弄,安抚后宫以及向天下向臣子表现他的慈爱罢了。
许是郑瑞“痴傻”之后在裕丰帝跟前受过太多委屈,因此怀王以慈父的形象出现时,郑瑞心中不无感动。
越渴望的东西,被毁掉时感觉就越加刻骨,得知怀王的种种只不过是演戏之后,郑瑞心中才会更加失望。
怀王想要剩下的那笔银钱,可目的却根本不是为了充盈国库,而是自己的私人利益。这样大的一笔数目,都想一口吞下去,若是用在养兵与粮草上,就真的是一个隐患。可见怀王确实是所图非小。
“他是不是已经有所怀疑了。”顾青婉听后无言,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来。
郑瑞挑了挑眉,表情却无甚惊讶:“你如何知晓?”
“从你提起封锁了京城却还是让治国公府的余党逃出去时,我便觉得不对劲了。”顾青婉缓缓道,“这个局陈国公府布局良久,你与皇兄也暗中筹划良久,按理说他们应该插翅难逃才对。若是逃了出去,显然是咱们这一方有内鬼。咱们没有可能,陈国公府更无可能,只有怀王府。”
“正是知晓你与皇兄怀疑他,他才放走郑煊,至少给你们埋下祸患,他也可以从中浑水摸鱼。”
见郑瑞目光深深的落在自己脸上,顾青婉不自然的偏了偏头,问道:“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不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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