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华第 !想起自己当初那么对待庾璟年,竟然想利用桓浩害死他。而他明明知道了这一点儿,还以德报怨,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三皇子就羞愧得想哭。
回到王府,三皇子匆匆和王菁见了一面,就去了成王府找庾璟年。
庾璟年去了沈府。原来这一天是洲哥儿三岁的生日,作为大房千顷地一棵独苗的洲哥儿,沈家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周氏生怕生日宴办得太大,影响了洲哥儿的福气,就只是简单置办了三五桌,请了最亲近的几个亲人朋友。
三岁的洲哥儿在生日宴上,当着一众来宾的面,把千字文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口齿清晰,一字不差。不但会背,每一句的意思也都能解释的清楚明白,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奇不已。
什么叫聪明?什么叫天才?洲哥儿可以说是完美地继承了沈昀的所有优点,不但是这股子聪明劲儿,就连那张脸的轮廓,也和沈昀越来越像了。
遇见了这么一个小神童,在座众人自然毫不吝啬地把赞美夸奖的语言一股脑地砸向洲哥儿。沈昀捋着胡子在那装矜持,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觉得洲哥儿做到这样没什么大不了,不值得这样称赞一般。
沈沅钰却知道老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其实也十分快活,能有这样的弟弟,真的是与有荣焉。
因为是家宴,就没有分席坐,沈沅钰和庾璟年就坐在一起。这时候昊哥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伸出手来求抱抱。
庾璟年看见儿子就高兴,一伸手就把昊哥儿给抱了起来,沈沅钰则是掏出手绢,小心地把昊哥儿小脸儿上的汗珠子给擦掉。
外公家里和成王府可不一样,小孩子不是一般的多,因此昊哥儿特别喜欢到外公家里玩儿。
庾璟年见儿子满脸汗水,也丝毫不嫌弃,就用自己的大脑门顶着儿子的小脑门,用脑门帮他擦汗。
昊哥儿毕竟年纪小,以为父王是和他玩耍,就高兴地顶了回去,爷俩就相互玩起了顶牛的游戏,乐此不疲。
昊哥儿高兴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沈沅钰见庾璟年年纪不小了,还像是孩子一样的幼稚,不由好笑,看着爷俩儿那么高兴,她心里又暖暖的,十分开心。
俩人玩了一会儿,因为沈沅钰和庾璟年并肩坐在一起,挨得很近,昊哥儿便凑近了沈沅钰的耳朵说道:“娘亲,小舅舅会背千字文,很厉害吗?”
沈沅钰道:“当然很厉害了?你没看见大家都在夸赞你小舅舅吗?”
昊哥儿不服气地道:“可是我也会背啊,不但会背,而且还能倒着背呢,为什么没有人夸奖我呢?”小家伙年纪虽小,但是好胜心可不小,这一点完美地继承了庾璟年的“优点”。
沈沅钰却一把捂住了小家伙的嘴。就算是聪明,也不能让聪明太过外露,免得惹人嫉妒。沈沅钰的理念里,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家族里有一个天才就够了!洲哥儿完了又是昊哥儿,叫别的家族怎么混?
庾璟年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他一把举起昊哥儿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问沈沅钰:“这,这是真的吗?”
沈沅钰点了点头:“嗯,当然是真的!就在温泉庄子上这段时间,你当时不在,所以不知道。”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再说:咱们的儿子,能差得了吗?
庾璟年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沅钰白了他一眼:“你这阵子这么忙,我想跟你说,你也得有时间听我来说啊。”
庾璟年这才有些心虚地垂下了脑袋,“快让咱们儿子给我背一遍我看看!”没想到他庾璟年也能生出一个不逊于洲哥儿的天才宝宝,他真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沈沅钰低声道:“等回去再让儿子背给你听。”还是要低调低调!
庾璟年也觉得这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就点了点头。
等吃完了饭,两个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庾璟年一边一个抱着儿子,昊哥儿的学业这么出色,庾璟年就关心起晔哥儿来了。“哥哥千字文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又怎么样呢?”
晔哥儿一听这个,当即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沅钰就叹道:“都是我生的儿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昊哥儿喜欢读书识字,和洲哥儿一样,对于认字读书有着极大的兴趣。可是晔哥儿却不一样,他最喜欢的就是到处跑到处玩儿,一会儿都坐不住。让他读书识字,简直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所以这一段日子里,昊哥儿读书进步神速,晔哥儿却是差强人意,勉强多认了几个字而已。
庾璟年听完了沈沅钰的解释,就不由得笑了。“不愧是我的儿子,像我!”他小的时候,就和晔哥儿一样一样的,一说起读书就头痛,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经常和三皇子逃学,因为这个没少被皇帝打手板子。
所以沈沅钰哀声叹气地问庾璟年晔哥儿该怎样教育的时候,庾璟年笑道:“晔哥儿就这样,挺好的。他们兄弟两个一文一武,哥哥比弟弟聪明,很好很好!阿钰,你真是给我生了两个好儿子!”庾璟年这话是有感而发,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沈沅钰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若有所思。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可是日后还是面临着竞争。比如说,成王这个爵位就只有一个,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继承。若是两个儿子一样优秀,到时候庾璟年无论把爵位传给谁,另一个会不会心生不满,导致兄弟离心?
现在这种情况,两兄弟各有所好,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两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就不存在竞争的问题。而且哥哥明显比弟弟更聪明,将来能够树立起哥哥的权威,昊哥儿将来继承了成王府,晔哥儿也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沈沅钰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还不到三岁的两个娃,有些无语地道:“王爷,您想得太远了吧?”
庾璟年叹道:“岁月催人老,孩子们本就长得快,咱们从现在就开始防微杜渐,将来他们才不会兄弟阋墙。”说着说着,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沈沅钰知道他想起了三皇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
晔哥儿本来以为父王要生气,说不定会像母亲一样教训自己,没想到父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把他抱得更紧,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晔哥儿一下子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又回复了活力充沛的样子。
庾璟年看着儿子高兴,他也心中快活。点着晔哥儿的小脑袋道:“咱们晔哥儿喜欢不喜欢骑马射箭?”
晔哥儿一听这个就兴奋起来。差点跳起来,“喜欢!”
“那父王以后亲自教你骑马射箭怎么样?”
“真的吗?”小家伙一听高兴坏了,他慢慢长大,也渐渐懂事,虽然很喜欢父王,却知道父王总是很忙。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有时间陪他和哥哥玩耍,不像母亲一样,一天到晚总是陪着他们。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父王教他骑马射箭。
庾璟年笑咪咪地摸着晔哥儿的脑袋,“晔哥儿不愿意吗?”
晔哥儿怎么会不愿意呢,立刻大声喊道:“愿意!晔哥儿愿意!”
“好,真是我的好儿子!”
“父王,我也要跟你学骑马和射箭!”昊哥儿也不甘寂寞地凑上前说道。
“好好好!昊哥儿也跟着我一起学。父王可不是厚此薄彼的人!”
昊哥儿听了,也开心地笑了。
庾璟年陪着两个孩子憧憬了一会儿长大了如何骑大马到处跑之后,夫妻两个说起了别的事儿。
沈沅钰:“母亲给沈沅珍发了帖子,可是她没有来。”沈沅钰回到建康就听说了沈沅珍的事情。
太子造反不成,却造了大孽,弄得建康好些大臣们头上都绿油油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一旦叫传出去,立刻就会传得满天下人尽皆知。
所以整个建康都在传,这次中招的还有大司空郗檀的儿媳妇。
沈沅珍上头有两层婆婆呢。这两人你就算是没有错处,她们都会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挑你的理呢,何况是失贞这样的大事。
沈沅珍被送回郗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魔怔了。
不过张氏和陶氏两个人的字典里是没有宽容二字的。她们当即以不贞为理由要将沈沅珍休弃回娘家去。
休妻“七出”之中便有“淫”字一条,亦即妻子与丈夫之外的男性发生那种关系。在陶氏和张氏看来,沈沅珍这种失贞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再做她们家的儿媳妇。因此沈沅珍回到郗家没有多久,张氏和陶氏便登上了沈府的大门,要求将沈沅珍休回娘家去。
沈昀作为沈氏宗主,虽然极度不喜欢沈沅珍,但是沈沅珍和郗杰的婚姻是维系沈郗两家联盟的重要纽带,在众皇子争位激烈的这个敏感当口,他不想横生枝节,他自然不会和张氏陶氏这样的妇人说话。便直接去找了郗檀。
沈昀不同意郗家休妻,理由沈沅珍虽然失贞,但是不会造成郗家“乱族”。之所以女子“淫”而被休,就是因为害怕会造成妻所生之子女来路或辈分不明,弄得家族血缘辈分混乱。
说起来,这次沈沅珍也是受害者。
郗檀作为郗氏的宗主,和张氏陶氏这样的妇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沈昀把自己的观点委婉地和他一说,他也同意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朝廷风云变幻,沈家实力因为沈昀的苦心经营和庾璟年这位手握兵权的贵婿而愈发强大,取代琅琊王氏成为四大门阀之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时候休了沈沅珍固然一时爽快,但是无疑却是打了沈家的脸面,郗檀可不想失去这个盟友,更何况建康出了这种事情的人家不是一家两家,别人没有急着休妻,自己家里先休妻,显得郗家多么的不厚道。
于是郗檀拿出大家长的权威,强力弹压了张氏和陶氏,让她们不许再提休妻的事。
张氏和陶氏平时和沈沅珍相处就有诸多的矛盾,这下更是拿住了她的把柄,不能休掉这个女人,她们便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沈沅珍百般折磨迫害。
在木秀容的挑拨之下,郗杰本来就对沈沅珍厌恶至极,这下更是有了理由,根本一步不肯再踏入沈沅珍的闺房。
沈昀可以影响郗檀,让郗杰不至于休掉沈沅珍,可沈沅珍在郗家过什么样的日子,他这个伯父就没有理由插手了,何况他也不愿意插手。
沈沅珍在郗家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她几次想要一死了之,可是她不甘心。她憎恨的人,沈沅钰、木秀蓉、张氏、陶氏,一个一个全都活得好好的,那么滋润,她的大仇还未得报,怎么能就这样死去了?
沈沅珍决心忍辱负重。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将这些仇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沈沅珍在郗家过得不如意,沈沅钰很清楚,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沅珍混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
马车终于回到了成王府。
庾璟年把两个孩子抱下车来,又扶着沈沅钰下了车,就有小厮过来通报:“王爷,三殿下来了,已经在书房里等了您两个时辰了。”
庾璟年微微一怔。今天三皇子出狱,人都已经救出来了,那些虚礼就无所谓了,何况他现在面对三哥还是有些小别扭,就没有去刑部大牢接他,本以为就算他想见自己,也该在家里洗个澡去了晦气,再好好休息一晚才来。
没想到他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算时辰应该是刚被接回东海王府就来找自己了。想到这里,庾璟年刚硬的线条就柔和了下来。
三皇子,毕竟还是有良心的!
沈沅钰抿着嘴笑道:“王爷快去瞧瞧三哥,别让他久等了。孩子们玩耍了一天,我进去哄他们睡觉。”若是两兄弟能摒弃前嫌,那就最好不过了。
庾璟年点了点头,见两个孩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在每个儿子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将儿子们交给沈沅钰,起身赶去了外书房。
庾璟年刚刚推门走进书房,屋子里就蹿出一条人影来,扑上来一下子抱住了庾璟年的肩膀,涎着脸道:“老五,你可算来了,让哥哥好等!”
庾璟年被三皇子雄健有力的臂膀紧紧箍在怀里,发觉这家伙差点儿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心头没来由的就是一软。
仍不由怒道:“快松开,你堂堂一个王爷,这成何体统!”
“怎么,几天没见,就不让三哥亲近你了?”三皇子对庾璟年再熟悉不过了,他只要一耍赖,一使出这招,庾璟年就会对他没有丝毫办法。他赖着不肯放手,庾璟年只好奋力一挣,挣脱了他的魔爪。
三皇子夸张地退后两步,捂着胸口叫道:“老五,不带你这么狠的!哥哥小身板不结实,你用这么大的力气是想让我散架子吗?”
庾璟年没好气地说:“说话便好好说话,没人有心思看你耍宝。”
三皇子笑着摇摇头,“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也该好好改改了。”说着很随意地在庾璟年的座位上坐下,道:“别的先不说,老五,能不能让你的小厨房置办一桌席面上来,再弄一壶小酒。哥哥我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到现在还一粒米都没有下肚呢!”
庾璟年便叫小厮去小厨房传话,很快小厨房就置办了一桌精致的酒菜,热腾腾的,一溜地摆了上来。
三皇子高兴地直搓手:“他妈的,刑部的牢饭可真难吃。说是给我开了小灶,来来回回除了鸡腿就是肘子,那点破东西,做得又油腻腻的,真是难吃死了。”看着一桌子的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等,都是他爱吃的淮扬菜,三皇子咽下一口唾沫,“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
不顾庾璟年的反对,硬拉着他坐下,给庾璟年斟了一盅酒,道:“你吃饱了,就陪我喝点儿。”
说着给自己也倒满了,一仰脖喝干了,亮了亮杯底给庾璟年看,庾璟年也一口喝了。三皇子也不说话,和他连干了十几杯,这才放下酒杯。他酒量其实并不好,加上肚子里本来就没有东西,喝了这些酒,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不过借着酒劲说话也放松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尴尬了。
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道:“老五啊,这次牢狱之行,我可真是获益良多啊。”
庾璟年端着酒杯没有说话。三皇子就是个话唠,他说话的时候,你不需要接口,只要倾听就足够了。他想说什么,一会儿自然就全都倒出来了。
“三哥我这次可算明白了什么叫墙头草,什么叫墙倒众人推。就说吏部左侍郎张芳那个老家伙吧。之前废太子倒台了,他跑到我的王府里去,向我宣誓效忠,还要把孙女嫁给我,他说他孙女地位卑微,能在我身边作个侍妾就行了。可等我一进了大狱,他立刻变脸,给父皇上书,说我好色无度,想要霸着他的孙女。真他娘的——”
庾璟年也有些无语。朝廷之中怎么什么时候也少不了这些奇葩呢?“跳梁小丑,三哥不必和他们计较!”
三皇子点了点头。“我自然要和他们计较的,他们今天加诸给我的,我会十倍百倍地奉还他们。哎!”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到了最后,肯出面救我的,终究还是我的好兄弟啊!”
庾璟年没说话。
“老五,来!再和哥哥喝一杯!”三皇子举杯,摇摇晃晃地和他碰了一下,一口酒只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洒出去了。
庾璟年皱了皱眉:“三哥,你喝多了!”
三皇子连连摇头:“没事儿,我酒量好着呢。不是我说你,老五,你的酒量可不如我!今天哥哥高兴,从大牢里出来,死里逃生,害我的老大也被父皇给圈禁了,我都听说了,以后他也休想再从西苑里出来了。哥哥高兴!真高兴!”
三皇子嘴上说着高兴,眼睛里却流出眼泪来了。
庾璟年简直无语了,这家伙撒酒疯怎么花样越来越多了。
三皇子大概也发现了,伸手去擦眼泪,可是不知怎么的眼泪越擦越多了。
庾璟年真是看不下去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来,这手帕还是沈沅钰亲自给他绣的,沈沅钰绣功不行,只能绣些小东西送给他。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更是没有时间绣花,所以庾璟年还真舍不得给三皇子用呢。
三皇子可不客气,直接一把抢了过来,擦完了眼泪,又用力擤鼻子,眼泪鼻涕全擦到了庾璟年的帕子上。
庾璟年气得个半死,急忙将帕子抢了过来。
三皇子道:“让你见笑了!他妈的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个样子,我只是觉得自己不是人,对不住好兄弟!”三皇子说着就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啪地一声脆响,右脸立刻肿了起来。
“老五,哥哥不是人!和你实话实话了吧,桓浩的事我之前就知道了,可是我瞒着你,没有告诉你,我心里其实是盼着你……”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其实那几天我心里特别难受,生怕听到你不好的消息传来,后来听说你识破了桓浩的奸谋,我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别提多舒坦了。不管你信不信,害你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有很多苦衷……”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算了,说这些都是借口,总而言之,三哥不是人,是畜生!我知道桓浩的事你早就知道了,要不然那天晚上你也不会和我说那些话!然而我有难,你还是第一时间站出来,为我奔走,替我解围,救我于水火苦难之中。我真是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