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华第 !庾璟年回到家里,见成王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都在准备着过年的事,心里就先是有几分欣慰高兴。
到了正房,见沈沅钰正在领着双胞胎玩儿认字的游戏,一颗心更是完全柔软了下来。两个孩子看见庾璟年回来了,全都高兴地围了上去,“爹爹”“爹爹”地叫着,然后伸手求抱抱。
庾璟年一手一个把小哥俩抱在怀里,然后忽然松了手,让他们掉在自己的身上,小哥俩发出一阵尖叫声,叫完了又觉得好玩,又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庾璟年最爱和孩子玩儿这种游戏了。沈沅钰看得直摇头,命令乳母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净面洗手。
不大一会儿丫鬟们摆上饭菜,开始吃饭。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孩子们两岁了,沈沅钰不叫乳母和丫鬟喂他们,两个孩子也不愿意让别人喂。昊哥儿小大人似的坐在那里,勺子用得很好,基本已经不掉饭菜了。晔哥儿还是不改淘气的脾气,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连勺子都没用好呢,看见爹爹和娘亲用筷子,也抢着用筷子吃饭,结果饭菜掉得哪哪都是,这小子吃一会儿,还要和哥哥玩一会,真是一点儿也闲不下来。
沈沅钰和庾璟年早就习惯了,由得小哥俩折腾,他们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沈沅钰道:“王爷今天似乎有什么开心事!”
“你怎么看出来的?”庾璟年放下筷子,好奇地问她。
沈沅钰笑道:“王爷就差在脸上写上‘我高兴’三个字,谁看不出来啊?”
庾璟年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又道:“喜事说不上,但是确实要有大快人心的事情发生了。”
沈沅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结果第二天宫里就传出消息来,新安暴毙。具体死因庾璟年并不知道,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
新安死后的第二天,皇帝就命人将拘押在大理寺的玉真子也给杀了,本来是秋后问斩,皇帝又专门下了一道圣旨,把玉真子从重治罪,刑罚提了两等——腰斩。
还真叫三皇子给猜对了!
据说玉真子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众人都以为皇帝还在震怒玉真子和新安通奸之事,真正的有识之士却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新安死了,皇后可还被禁锢在清宁宫里呢。
新安死后,太子又进了一趟宫,要求由他出面收敛新安的尸首,皇帝心里不待见他,就淡淡说了一句:“这件事朕已经交给内侍省去办了,你就不要掺合了。”太子再提想见皇后的事情,皇帝还是不允,而且态度坚决,太子也就死心了。
新安死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八,两天之后就过年了。众人敲锣打鼓地庆祝新年,还有谁能记得她呢?
新安死得无声无息的,因为死前不光彩婆家不肯接纳她,她又早已被皇帝逐出了皇族,死后是不能进入皇家寝陵的,内侍省草草找了个地方就把她给埋了。
三十这天,成王府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庾璟年还是老习惯,一早就起来给府内众人发钱,到了晚上,夫妻俩带着双胞胎守岁,守到一半,小哥俩就撑不住全都睡着了。
没办法,俩人早就养好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夫妻俩对望一眼,吩咐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到暖阁里休息,这个时候能够享受二人世界也很不错。
第二天是初一,沈沅钰早早起来,就带着奶娘和丫鬟们收拾两个孩子。因为今天要进宫去领宴,皇帝点名要夫妻两个带双胞胎进宫。最近皇帝的身体不好,心情也跟着不好,而两人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就成了唯一能够治愈皇帝的良药了。
宫内的宴会波澜不兴,不过繁琐的程式走完了,时间也到了晚上。两个人坐上马车,昊哥儿和晔哥儿还沉浸在进宫的兴奋之中,两个小子脑袋凑在一块儿,叽叽咕咕地在说些什么,时不时蹦出几句火星语,连作为他们父母的沈沅钰和庾璟年都听不懂,也只有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才能明白彼此。
庾璟年含笑看着他们两个,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块儿,都穿着大红色的锦袍,一个绣五福捧寿,一个绣富贵花开,孩子们每天都在长,个子越来越高,五官越长越秀美,就像是从仙境里走来的一对仙童似的。
庾璟年笑道:“这俩小子!刚才为了一块糕点闹得不可开交的差点打起来,现在又亲密的好像一个人似的!”他摇了摇头,表示孩子们的世界大人实在是不懂。
沈沅钰笑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近的人,当然要亲密的好像一个人才成了!至于打架,舌头和牙齿还经常打架呢,何况是两个孩子,又都是男孩。”她目光须臾不离双胞胎左右,眼中慢慢都是温柔。
这两年里,她几乎把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了孩子们的身上,也终于不负众望孩子们健健康康地长大了。昊哥儿聪明懂事,开蒙不过几个月已经能够背诵三字经、千字文了,这样的聪明果真是过目不忘的水准啊,而且年纪还那么小便已有了长兄的风范,知道照顾晔哥儿。晔哥儿活泼聪明,虽然时不时地捣乱出状况,却也是夫妻两个的开心果。
庾璟年由衷地道:“两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全都是你的功劳!”
两个人回到成王府,刚刚坐下就有丫鬟进来禀报金灵来了。庾璟年不由无奈,本来还想和媳妇做点什么,这下全被不识趣的丫头给打乱了。
沈沅钰笑着把庾璟年推出屋去。金灵已经挺着快要临盆的大肚子脚步蹒跚地走了进来。
沈沅钰道:“你挺着这样大的肚子有什么事叫丫鬟来传禀一声就是了,何必要自己跑来跑去呢。”
金灵道:“这件事只有亲自向王妃说一句,我才能安心。”
沈沅钰一下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想问萧十三的消息?”她十分了解金灵的心情,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萧十三要去做的差事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金灵怀着他的孩子能不担心吗。
金灵点了点头。
沈沅钰就笑道:“放心吧,我今天就帮你问了。”因为萧十三不便和金灵通信,所以金灵想要知道萧十三的消息只能通过庾璟年。沈沅钰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是萧十三写给庾璟年的信,庾璟年叫师爷抄了一份,把涉及到金灵的拿给她看。
其实只是只言片语,萧十三问了问金灵问了问她肚里的孩子又拜托庾璟年帮他好好照料,就这么几句话,金灵拿着那封信看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沈沅钰就笑她:“再看也就是那么几句话,瞧你这傻样。”
金灵笑着将信折叠起来收好,满脸幸福地道:“十三哥待我真好!”
沈沅钰瞬间无语,不由地感叹萧十三的运气,像金灵这样纯洁的好姑娘哪里去找呢。调笑了两句,沈沅钰又问起:“孩子什么时候生,大夫说了没有?”
金灵脸上有几分困惑:“王妃前阵子请了史神医给我把脉,说是就在这几天了。不过这孩子一向老实得很,我怀孕之后从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也许他还要在我的肚子里多呆几天吧。”
沈沅钰是过来人,正想笑着安慰安慰她早几天晚几天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之类的话。
金灵忽然哎哟一声,“王妃,他在肚子里踢了我一脚。”
沈沅钰道:“孩子都是有灵性的,他大概是听到了咱们的对话吧。”因为金灵身子重,沈沅钰不敢叫她多留,就让彩凤带着小丫鬟送金灵回她住的小院子。
彩凤高高兴兴地应了,不一会儿就急慌慌地跑了过来:“王妃,不好了!金灵发动了!”
沈沅钰吓了一跳,难不成是在刚才就开始发动了?这孩子还真是不经念叨。沈沅钰就匆匆去了金灵的院子。产婆什么的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除了金灵自己紧张点,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庾璟年听说了也派人来问。
到了第二天早上,金灵终于生下一女。
庾璟年和沈沅钰都很高兴。庾璟年亲自过来抱了抱那孩子,对沈沅钰道:“萧十三的丫头没有咱儿子刚出生时那样好看。啥时候你也给我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儿。”
“我也盼着呢!”有了两个淘气的儿子之后,沈沅钰也迫切希望生下一个文静听话的女儿,可是这件事不是她想要就能有的。
庾璟年很快飞鸽传书,给萧十三写了一封密函,告诉他他已经做爹了,并且敦促他快点把他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好回来看他的小女儿。
可能是庾璟年的信起了作用,正月十六这天萧十三发回密函来说,“斩首行动大获成功,刺客趁着益州刺史李延狩猎的机会,利用庾璟年为他们准备的特质弩、箭成功杀掉了李延,一箭穿喉。
李延这一死,他留下了三个相互不服气,相互仇视的儿子,益州内部根基不稳,立刻就会陷入内乱,再想发兵攻打荆州,就再也没有那种可能性了。
“好好好!”庾璟年得报之后大喜。“萧十三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这次无论如何我要给他讨一个将军的封号!”此时外面正在下雪,他当即就冒着风雪拿着那封密函去了东海王府,他要和三皇子好好商量商量,看看大晋能不能趁着这次变乱,多捞一点好处。
几天之后,萧十三带着一身的伤回到了建康,此次他乔装改扮潜入益州,几经波折,却是收获也不小。庾璟年亲自到城门口把他接回来,萧十三看起来还是那么憨厚,回到家里看见刚出生的女儿高兴得合不拢嘴。
“死了?”这时远在北燕的慕容圭也刚刚得到李延被刺杀而死的消息。“没想到李延这个老狐狸也有失算的一天,而且死得这么憋屈。”
他的手下的心腹大将,宇文家的长子,下任宇文家的宗主宇文周道:“皇上,李延这一次,我们攻打大晋的计划可就要被全盘打乱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慕容圭道:“没想到大晋的思路倒是和咱们不谋而合了。李延死了没有关系,咱们之前不过也是拿他们做个幌子,如今咱们的战船造的也差不多了,直接进兵益州,务必要取得形胜之势就是了。”
宇文周听了张嘴欲言,他实在是想不出来,雄才大略的皇帝为何要舍近求远,舍易取难,这统一天下之路非要从大晋开始。
宇文周张了张嘴,却没有敢说出什么来。毕竟慕容圭登基已经三年,早将权力牢牢掌握在手中,养成了说一不二的难伺候的性子。就算宇文家身为八大柱国之首,也是万万不敢违背他这位皇帝的命令的。
待宇文周领命退下。慕容圭当即便写了一封密函交给妙慧。
再说大晋,到了二月,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后薨了!皇后自从“病重”被圈禁在清宁宫之后,三皇子等人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大为高兴,太子则陷入惴惴不安之中。
朝中会看风色的大臣全都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太子,一时太子陷入了墙倒众人推的尴尬境地之中。
本以为皇后一倒,太子这个位置也坐不久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出来此中的蹊跷。没想到众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皇帝废太子的诏书。皇帝反而一二再再而三地抬举太子,叫太子出面主持皇后大丧的仪式,大有稳固太子地位的意思。
而且皇帝一再地表示皇后是“重病”而死的,也就是说谣言都是假的,皇后不是触怒了皇帝或者犯了大罪才被皇帝处死的。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狐疑。
朝局眼看着渐渐稳定了下来。
到了二月,皇帝例行准备京郊的祭礼,准备带走全部的大臣,发下圣旨由太子在建康监国。圣旨发布的这天晚上,妙慧就叫人给太子送去一封密信。
太子看完这封信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
当天晚上,太子穿了一身黑衣,乔装改扮去了简静寺和妙慧见面。到了简静寺的后门,就有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走了过来,带着太子来到一处位于竹林中的静室。
妙慧穿了一身青灰色的粗布缁衣,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不施粉黛,却犹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太子就在她的面前,扯了一把椅子随意地坐了下来,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妙慧的身上打量。调笑道:“现在局势这样敏感,你传信给本宫,是想念本宫了吗?”
太子女人不少,妙慧却是所有女人中让他最难忘记的一个。妙慧身上有一种高贵典雅不容侵犯的气质,因此太子虽然有几次得到了她的身子,却感觉她的心游离在于自己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好的。这句话对身居高位的人尤其是真理。因此看见妙慧太子就有些心猿意马。
妙慧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殿下请慎言。”
“咱们之间什么没做过?有什么慎言不慎言的?”太子嬉皮笑脸地就向妙慧的脸蛋摸去,妙慧的皮肤特别好,比起那些所谓的青楼花魁什么的,可要好太多太多了。
妙慧却是一转头就避了开去。
太子还要和她调笑,妙慧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怒火,淡淡道:“殿下不要忘了,羊皇后现在还尸骨未寒呢!”皇后死了,全国人民都要守孝一年,一年之内不能行房事,何况是太子这个皇后的亲子?这人简直就是畜生,先是胞妹死了,接着是母亲挂了,他却连一点悲戚之色都没有。
太子的手就是一僵。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
妙慧趁机把一封书信推到他的面前。“太子殿下,请看这个。”
太子将书信展开看了一遍,脸色立刻就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妙慧给他看的是一封当年他和扬州刺史何淮勾连的密信。
“这封信怎么在你的手上?”当年他虽是通过妙慧和何淮搭上线的,可是所有的信函往来,都是他最为信任的属下经手的,不可能流落到外头的。
妙慧道:“怎么落在我手上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派人将此信分别送往了成王府、东海王府和常山王府。”
太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何淮是地位最为重要的扬州刺史,手中还有一支北府军这样的军事实力,太子和他勾结,一旦证据确凿,那就和造反无异了。
三皇子和庾璟年正发愁没有机会扳倒他呢,若是这些信落入他们的手中,那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太子才这么震惊。他一直以为妙慧是他的夹袋中人,尤其是和她有过露水姻缘之后。没想到她会倒戈一击,而且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七寸。
“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几乎是一瞬间,太子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一把防身的匕首抵在妙慧的咽喉上。
妙慧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害怕之类的情绪波动。“你杀了我也没有用,现在我的人就藏在三处王府的旁边,我一旦死了,立刻就会有人点燃烟花,那就是我们约定的暗号,到时候他们就会把这些书信交给三个王府的门房。东海王和成王是你的政敌,皇上或许还有疑虑,可常山王德高望重,一向不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争斗,若他也站出来指正你,你说皇帝还会不会信任你?”
太子心里大震。其实皇上表面上看对他还是信任有加,别人不知道,只有他心里最清楚,皇帝最近虽然一再下旨安抚他,可是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他始终捉摸不透皇帝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你想要我做什么?有什么条件,咱们谈谈吧!难道你想以此为要挟,他日让我封你为后?”太子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原因,让妙慧忽然叛变了。
妙慧心里一哂。“我不想做你的皇后!”她斩钉截铁地道。“不过我希望你能继承大晋的皇位。我要你做的,就是立刻取元帝而代之,自己当上皇帝。”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子简直莫名其妙。
妙慧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说着妙慧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了太子。
太子展开书信看了起来,那是一封写给他的书信,按照习惯他先看信件的署名,“慕容圭?你是北燕慕容圭的人?”太子简直不能更震惊,伸手指着妙慧质问道。
他派人查过妙慧的底细,当然他是不可能查到妙慧和慕容圭之间的关系的。还以为她真是没有什么背景,这才敢和她来往,他不可谓不小心翼翼,可比起来,他差了慕容圭不止一筹。
妙慧并不隐瞒,只淡淡地道:“这世间除了皇上,还有什么人值得我为之效死命?您还是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吧。”
不用她提醒,太子已经一目十行地将这封信看完了。慕容圭在信中表示,若太子能够夺位成功,他会支持太子坐稳皇位,会帮太子剪除在朝中的敌人。并且答应把妙慧送给他作为他的妃子。
太子自然不相信他会有这么好。冷笑道:“慕容圭有这么好心,他到底有何企图?”
妙慧道:“皇上不是在信中已经写清楚了吗?第一,要你和北燕结盟,共同攻取北魏,所得土地两国平分。第二,要你割让益州和荆州三郡给我北燕。”
太子想了想,益州名义上是大晋的领土,实际上却一直没有被大晋真正控制过,至于两国结成同盟,谁在皇位上不能结盟,非得要把他推上皇位才成吗?慕容圭肯定有别的企图,可他料想妙慧也未必知道的那么清楚,而且妙慧就算知道了,也必然不肯告诉他。
太子冷哼了一声,“我不管慕容圭有什么阴谋,让本宫作乱造反,那是休想!父皇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背叛父皇对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