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华第 !沈沅钰现在万分纠结,沈沅珍有嫌疑、有动机,却没有能力。她也不十分确定这件事和沈沅珍是不是有关系了。
沈昀却笑笑,“还有一个可能你没有想到,若沈沅珍也是听命于人,她也是整件事中的一个小小的棋子呢?她没有能力拿到蛇毒,没有本事拿捏七丫头,也许在她背后的势力,都可以轻易做到!你想一想,这件事若是真的做成了,会有什么后果?”
沈沅钰想了想不由大吃一惊,“祖父正好要把宗主之位传给您,而这件事若是成功了,我们姐妹恐怕个个都要死。到时候三叔四叔都要恨上爹爹。您本就是刚刚坐上宗主宝座,位置不稳,亲生弟弟要是带头反抗您的话,恐怕您这位宗主就算是坐上了,也坐不长久!”
沈昀道:“非但如此,就算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姐妹几个没事,他们也可以借着这件事离间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对你,对我,都是大大的不利。”
沈昀从更高的层次给沈沅钰这么一解释,沈沅钰真是细思极恐。这里面恐怕真有沈昀政敌的影子!
那到底是谁在其中耍花招呢?“长沙王府?裴家?还是其他三大门阀?”长沙王府和裴家不用说了,就算是四大门阀中的其他三家,也绝不愿意看见沈昀一路顺风地登上宗主之位,牢牢把沈家的权力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沈昀道:“这些都有可能,甚至有可能是北燕、北魏甚或是益州李氏在其中做的手脚。”他们和大晋都是敌对关系,当然大晋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沈沅钰不由佩服他爹的高屋建瓴,果然是个老狐狸,不,是个中年美狐狸!
沈昀道:“我已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能有消息传来了。”至此沈沅钰对他爹的能力已经完全相信了。
父女俩又商量了几句,庾璟年来了。
那边丫鬟通报“三姑爷来了”的声音还没有落,庾璟年就一挑帘子走了进来。男人还穿着品红色的从一品官服,英俊的面容间满是紧张之色,甚至来不及见过沈昀,就奔过来,一把将沈沅钰紧紧抱进了怀里,焦急地问:“阿钰,你没事吧?”
沈沅钰叫他这一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咳嗽了一声嗔道:“你想勒死我啊!爹爹还在这儿呢,你怎么也不给爹爹请安……”
庾璟年刚才有些忘形,这才反应过来,见沈沅钰还有力气责怪他,定然是没事的,这才有些尴尬地放开沈沅钰,向沈昀行礼道:“见过岳父大人,听见阿钰在家宴上差点叫人暗算中了蛇毒,小婿这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从皇宫一路赶到这里,小婿刚才失仪了!”
沈昀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庾璟年这一下子,倒是让他这一个下午都没有好起来的心情变得好了。
“你也是关心钰儿的安危,我怎么会责怪你呢?”沈昀道:“看你官服还没换,赶快去换件衣裳再过来吧。”
沈沅钰的房间出嫁之后一直留着,因为经常回娘家,因此在房中留了几套自己和庾璟年的衣裳。沈沅钰见沈昀这样说,也就起身道:“我陪阿年过去瞧瞧。”
沈昀笑道:“去吧去吧!”
两人从正房出来,庾璟年还拉着沈沅钰的手上上下下的看,还有些不放心地道:“你真的没事儿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沈沅钰笑道:“你怎么衣裳都不换一件就来了,也不怕失礼?”
“我不是着急吗?”庾璟年道,“我可是从御前会议上直接跑回来的!”
沈沅钰脚步就是一顿,这家伙敢把皇帝放鸽子,胆子也太大了吧。“你这样混闹,皇上没生你的气吧?”
庾璟年笑笑:“没事,我明天去宫里给皇伯父负荆请罪去,皇伯父一向最疼我的,肯定舍不得责罚我!”
沈沅钰这下是真的十分感动,不由握紧了他的手道:“阿年,你对我真好!”
庾璟年呵呵笑道:“你是我千辛万苦才娶到的媳妇,不对你好对谁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沅钰就和庾璟年在沈家住了一晚。这中间沈沅钰和庾璟年抽时间去看了看沈沅思。
事出之后,找了大夫来给沈沅思查看,沈沅思果然怀了身孕。沈沅钰到西府的时候,恰好王芸也来了,他听说媳妇差点被毒死,吓了个半死,等赶到沈家的时候,又听说沈沅思怀了身孕。
这一惊复又一喜,王芸简直不该如何是好了。三太太桓氏照顾完九小姐,又来瞧大女儿,一时也是又悲又喜。
沈沅钰听见王芸第三次问沈沅思:“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吗?”不由噗嗤笑道:“二姐夫,给我二姐姐把脉的都是积年的老中医,喜脉并不难摸,是不会错的。你就做好当爹的准备吧。”
三太太忍不住对沈沅思道:“二丫头也是,怎么这么大意,连自己怀了身孕都不知道?这么大大咧咧地跑出来,多亏了这次没事,若是真吃了那鲥鱼,可怎么对得起姑爷?”
“岳母大人您就不要埋怨阿思了,她还年轻,怎么就懂得这些呢?等生完这个孩子,下一个有经验就好了!”王芸倒是帮着沈沅思说起话来。原来沈沅钰就觉得,王芸大家子出身,虽然本事平平,但是为人实诚人品端方,如今看他这么回护沈沅思,果然这个姐夫没有挑错。
沈沅钰就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二姐夫,第一个孩子还没出世呢,就开始惦记起下一个来了?”又对桓氏道:“瞧我这二姐夫,这么疼媳妇,比我们家阿年可强多了!”
躺着也中枪的庾璟年撇撇嘴,很想反驳一句“我比二姐夫更疼媳妇好不好”,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沈沅思见王芸维护自己,不由晕生双颊,忍不住埋怨王芸道:“你少说两句吧!”王芸只是嘿嘿地傻笑。
桓氏见状,不由也替女儿高兴。
庾璟年这时起身向沈沅思行了一礼道:“这个孩子救了阿钰她们一干姐妹的性命,我在这里郑重谢过了。我今天来的匆忙,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给他的,只一句话,将来这个孩子无论碰到什么事情,我这个作姨夫的,总要护他一辈子的!”沈沅钰对他没有什么隐瞒的,来之前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他。
庾璟年身为大将军,将来的郡王,有这样一番承诺,可就十分了不得了。王芸和沈沅思自然是连连谦让。
却不成想,日后庾璟年果然给了这孩子一世的平安富贵。
王芸本来是想把沈沅思立刻接回家里的,不过桓氏考虑到时候不早了,沈沅思又是双身子的人了,等折腾回去,还要向王家的老太太、太太问安,不知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就劝说小两口在西府住一晚上再走。
王芸也就答应了,派了仆人回去报信不提。庾璟年和沈沅钰既然来了小三房,免不得去看了看沈沅霜。
到了沈沅霜的小院,见沈沐正在这里陪着她。原来沈沅霜年纪小,亲眼看见沈沅璧被蛇毒毒死,着实吓得不轻,已经不敢一个人睡觉了。
看见沈沅钰来看她,小姑娘忍不住抱着沈沅钰的胳膊嘤嘤哭泣起来:“三姐姐,我好怕!”
沈沅钰见她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丫头,三婶婶、三哥,还有二姐姐全在这里呢,咱不怕了啊……”温言安慰了一番,临了不忘点着她的小鼻子,补了一刀:“这次是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贪嘴儿了!”
沈沅霜这次的确是贪嘴惹的货,扭着小身子道:“三姐姐,你又笑话人家?”到底是止住了哭声。
桓氏暗道还是沈沅钰有法子,刚才他们轮番上阵劝了好一阵子,沈沅霜依旧还是有心理阴影,沈沅钰这么随便几句话就叫她破涕而笑了。就道:“你三姐姐是为了你好,今天要不是你三姐姐救你,你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呢!还不好好谢谢你三姐姐!”
沈沅钰明白她指的是白天她帮着沈沅霜把吃进去的鱼肉吐出来的事,就笑道:“都是自家姐妹,遇见那样的事,自然是能帮就帮的,三婶婶你别放在心上。”说是这样,桓氏对她可是感恩戴德,有沈沅珍在那比着呢,她可是也只吃了一块鱼肉,后来身子都麻痹了,人也晕倒了,比沈沅霜的症状厉害多了。
小两口在三房盘桓到打响了一更的梆子才回到长乐堂。两人猜度着沈昀和周氏已经歇下了,就直接回了东厢房。
彩鸾正焦急地守在门口,看见沈沅钰和庾璟年回来了,急忙上前说道:“二爷,二奶奶,你们可算回来了。”
沈沅钰一皱眉头道:“出了什么事吗?”
“是五少爷,他把七小姐的遗体运了回来,却不肯摆去沉香阁,非得叫人把七小姐的遗体放在咱们院子里。”沈沅璧回来之后一直住在沉香阁,按说应该先把她的尸体运到沉香阁才合规矩。
“奴婢怎么劝也劝不住六少爷,还挨了六少爷一巴掌!”彩鸾羞愧地道。
沈沅钰叫丫鬟举起灯笼照在彩鸾的脸上,果然见她白嫩的小脸上有一个形态宛然的巴掌印。
沈沅钰不由心疼起来,怒道:“沈溪真是好大的威风,居然帮我管教起丫鬟来了?”
抬脚就进了院子,看见沈沅璧的尸体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脸色发青,十分瘆人,关键是将进屋的路都给堵上了。沈溪穿着孝衣孝服,跪在沈沅璧的前面,一脸阴冷地看着沈沅钰和庾璟年走进来。
沈沅钰踏前一步质问道:“沈溪,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沈沅璧的尸体挡在门口不让沈沅钰进屋,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沈溪冷笑一声道:“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给我屈死的姐姐讨还公道而已?”
沈沅钰被他气的肝疼,“沈溪,我再和你说一遍,七妹妹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九个姐妹里头,只有四姐姐、七姐姐和九妹妹中毒,只有七姐姐被毒死,这世上的事就这么巧?凭什么你和八妹妹没有事,每次有事的都是我们庶出的一枝,姨娘的事如此,七姐姐又是如此!你别告诉我,这些事都是巧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那么肯定,白姨娘和七妹妹都是被我害死的?我看你的脑子真是进了水了,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才到我这里来无理取闹的!”
沈溪昂然道:“我没有受什么人挑唆,也没人能挑唆得了我。我自己有脑子,我会判断!”
庾璟年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冷笑一声道:“你那是脑子吗?我看你那是猪脑子!”
沈溪敢这个态度对待沈沅钰,简直就是挑衅,他可不管沈溪是不是小舅子,处理这种事情他十分拿手,一巴掌将他扇出去就是了!他眉毛一挑,威胁道:“小子,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轰出去!”
哪知沈溪竟然不怕他,“别以为你是大将军,我就怕了你!过不了多久我爹就会成为宗主,我是小大房唯一的儿子,很快我就是宗子,将来我就是兰陵沈氏的宗主,你就算当了王爷,难道还能压得过我兰陵沈氏去不成!”
庾璟年不由被他气笑了:“你倒真是大言不惭,对我耍威风,你什么时候当上兰陵沈氏的宗主再说吧!”说罢跨前一步就要抓住沈溪的脖领子,直接将他扔出去。
沈溪大叫一声:“沈沅钰,你这个长姐,就这样看着亲弟弟被别人欺负吗?”
沈沅钰听了,出手阻止了庾璟年道:“阿年,我和他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沈溪不由有几分得意。
沈沅钰却冷冷对沈溪道:“你不要得意,我帮你,不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弟弟,既然你已经不把我当作姐姐,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弟弟,我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想让父亲太过难堪。”
顿了顿,她又冷声道:“我再问你一句话,你要怎么样,才肯把七妹妹的尸体搬回去!”
沈溪道:“我要你告诉我,白姨娘和七姐姐死亡的真相!我要你给我姐姐磕头赔罪!我要你在我姐姐的灵前忏悔!”
沈沅钰道:“若我不呢?她是咎由自取,我为什么要给她赔礼道歉,我为什么要在她的灵前忏悔?”
“沈沅钰你不要欺人太甚!”
庾璟年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就是欺人太甚,你又能怎么着?”
沈溪大声道:“就算我现在治不了你,总有一天,等我掌握了权力,我横竖会叫你后悔的!”
庾璟年正要反唇相讥,沈溪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我怕你是永远没有这一天了!”
三人一起回头,沈沅钰和沈溪都吃惊地叫了一声:“父亲!”
沈昀带着两个小厮,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那目光如同淬了冰一样,冷冷地落在沈溪的身上,沈溪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苍白。
庾璟年和沈沅钰连忙上前给沈昀见礼。沈沅钰问道:“爹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昀道:“从这小子大放厥词的时候开始,我就来了!”他转头看着沈溪道:“你太高估自己了,我沈昀从来没有把你立作宗子的想法!”
沈溪大惊失色:“父亲,刚才是我糊涂……”
沈昀见他如此出尔反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由更为生气,厉声打断沈溪的话道:“白姨娘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就生出你们这样两个蠢货!”
沈溪被骂得有些懵了,一时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沈昀道:“你自以为是,不孝父母,不敬长姐,无勇无谋,没有任何担当,我沈昀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还妄想我将来把宗子之位传给你?真是笑话!”沈昀这些话如刀如剑,刺的沈溪几乎跪不住。
沈昀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姨娘和你姐姐都是怎么死的吗?我现在便统统告诉你!”说着就向堂屋走去,走到沈沅璧尸体的旁边,更是抬起一脚就将她的尸体踢到了一旁。
若非盛怒,他也绝不会如此!
沈溪只觉得五雷轰顶,甚至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沈沅钰和庾璟年对望了一眼,跟着沈昀进了堂屋。沈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屋子里的,别看他在沈沅钰的面前耀武扬威的,他这一生最怕的人就是沈昀,在父亲的面前,他一向都像小绵羊一样乖巧。
沈昀怒喝一声:“给我跪在那里!”
沈溪不敢违抗,乖乖地在沈昀的面前跪下。沈昀道:“我现在就把你姨娘和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和你说清楚!你姨娘是因为谋害主母,被我发现,畏罪自杀,撞柱而死的。至于你姐姐,更是荒唐,竟然妄图在你三姐姐酒中下毒,最后害人不成,反被毒死,真是死有余辜!”
沈溪一直觉得自己庶出这一房是受害者,他们始终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的,没想到剧本压根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走,反而事实却是这样的讽刺,被害者变成了害人者,他简直无法接受,大声喊道:“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父亲你一向偏向三姐姐,可你也不能这样颠倒黑白!”
“哈哈!”沈昀怒极反笑:“我颠倒黑白?我从前没有告诉你这些,是怕你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既然一直觉得是你母亲和三姐姐他们害你,我便叫你知道真相是如何的。”就把白姨娘和沈沅璧的死亡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与他说了。
沈溪听完了,只觉得脸上重重挨了几耳光一样。一阵天旋地转,跪都跪不住了,趴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昀冷笑一声:“我说的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人证物证俱在,你若不信,我可以传他们进来,逐一与你说清楚!你告诉我,你生母和你胞姐犯了这样的大错,我该怎么处置你这罪人之后?”他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让人听着就心里发寒。
沈昀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建康外三房有嫡三子沈凌,是我的族弟,也是你的族叔,夫妇俩成亲十年,一直无所出。因膝下无子,前阵子求到我的面前来,想叫我从族中为其选一个男孩过继到他的名下,维持祭祀香火。明日我便开了祠堂,将你过继给他!”
外三房虽然也是兰陵沈氏的一枝,但是却与乌衣巷嫡系血脉较为疏远,沈溪若真过继给沈淩为嗣子,不要说将来不能继承沈昀的衣钵成为兰陵沈氏的宗主,就算是比起乌衣巷中其他的庶子来地位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沈昀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见沈溪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宗法社会中注重法礼更胜过血缘,若是此事成行,那么深溪以后就只能认沈凌为父亲,沈昀就要变成他的伯父了。
沈昀这样做,就是要彻底断绝他成为宗子的可能。
沈溪反应了片刻,猛地扑上前去,双手抱住了沈昀的双腿:“父亲,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胡思乱想,听信别人的挑拨,把这些事情强加在三姐姐身上。从今以后,我再不敢对三姐姐无礼,我和白姨娘,还有七姐姐划清界限!我以后只认三姐姐和八妹妹!我……”
他吓坏了,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沈昀只觉得对这个儿子厌恶到了极点,一脚把他踹到在地,指着他气的全身直打哆嗦:“畜生!你真是个畜生!你今天可以为了前程不认你的生母和胞姐,明天就会为了利益,出卖我这个生父!”
“父亲!”沈溪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你难道为了三姐姐,就不顾你的亲生儿子了吗?你怎么可以偏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