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春 !沈扶风心里叹息一声,伸出手来想拍一拍沈扶摇的后背,手伸到半空中又落了下来,她悠悠道:“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别一个人去河边、深山里……别和老捉弄你的那些小子们一道……哥,以后我会有了嫂嫂,嫂嫂会照顾你,给你做衣服烧饭……你们会有孩子,好好待她,你别让孩子受委屈只会躲起来哭……”沈扶摇稚气的摇摇头:“我不要嫂嫂,我要妹妹……”
沈扶风无奈的望着沈扶摇笑笑,低下头去理线头。她爹沈乘胜说了,上头对于入宫当宫女的家庭,每户会发十来两银子。沈氏手中还有积蓄,这下不用变卖首饰就能回头拿这些钱财寻个不嫌沈扶摇傻的媳妇……
沈扶风觉得自己穿越一场,占了这身子原主的母爱与兄长之爱。现在,是要还了吧……
还吧!她走了如果能好,也好!沈扶风心想。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哪里知道,这四月的天也是娃娃脾气,方才还日头毒辣着,不想到了申时初,天际忽然打了声闷雷,紧接着天色晦暗起来,黑云滚滚而来。沈扶风与沈扶摇还未从天气变化如此之快中反应过来时,就听得爆豆子似得霹雳雨点又疾又快的打在窗上,沈扶风冲沈扶摇急道:“哥,快关窗户!”她自己拿了件破旧的衣衫胡乱披在头上就冲出去收晾晒在院子里的草药。
“还好!还好!幸好跑的快!”
沈扶风心里万幸着。草药只是打湿了一点点,想来等会放在平底锅里用火烤烤应该还是能用的。沈扶风穿的单薄,又淋了雨,刚将草药抱在怀里跑到屋檐下,只觉得喉咙一痒,连打了两声喷嚏。
沈扶桑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嫌恶的捂住口鼻:“将草药给我……你离我远点,去,奶可说了,风寒会染人的,一点也不自觉!”
沈扶风将草药放在屋檐下的方桌上,转身径直回了屋。
她身后,沈扶桑诧异:“你……你……你!”
等沈扶风回了屋,沈扶摇见她浑身冷的发抖,连忙手忙脚乱的帮她找衣服。沈扶风怕风寒过给沈扶摇,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冲沈扶摇连说带比划,示意沈扶摇穿上方才新做的那件衣服打着伞先去外头避避,等她换好了衣服再进来。
沈扶摇在沈扶风面前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很温顺,点点头便依沈扶风言出了门。
这个时候医疗水平是极其落后的,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风寒若是没有照料好就很有可能会生生夺了人的性命去。沈扶风深知其理,自是不敢大意。等她换好了一身干净衣衫后,又去灶上洗了姜切成姜丝,在灶房口掐了一小把薄荷叶一同入到加了水的锅里,烧火熬了两大碗浓浓的姜汤,自己喝一碗,又给跟在她身边的沈扶摇一碗。
两碗姜汤下肚,身上立马觉得暖融融的。
身上暖气回来了,沈扶风难得的舒了一口气。她干净利索的将灶台与铁锅收拾干净,不想一抬头却见撑着绘了寒冬腊梅图案的雨伞走来的沈扶桑。
也许适才沈扶桑也淋了雨,此时的她换了一身掐腰胭脂色绫棉对襟小衫,下裳是青葱色百褶裙子,头上簪了两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映衬的沈扶桑肤色更显柔腻润滑。
沈扶风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沈扶桑走的近了,拿眼梢扫了一眼沈扶风与沈扶摇,像往常一样语气随意的交代着沈扶风:“才将要不是我冒雨赶着收回了那些草药,不定奶回头会发怎样的火呢……去,扶风你给我熬碗姜汤来。记住,我的那份里头不放薄荷,奶说了凉物伤元气,但别忘了撒点盐进去,这样喝着能入口些……还有,熬久些,大约两碗水熬成一小碗的时候再起锅。好了,你赶紧的弄吧……奶现在睡着,想来快醒了,我得去守着,省的她醒来找不到我……”
沈扶风深吸一口气,想说两句,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说,只是回头冲沈扶摇微微笑着说道:“哥,才将喝了姜汤,这会暖和多了吧?”
沈扶摇的笑容暖洋洋,使劲的点点头后,道:“妹妹……果子……我那……吃!”这是告诉沈扶风他那里有果子,邀请沈扶风去他那吃果子呢!
沈扶风笑着颔首,与沈扶摇两个就要离开灶房。
沈扶桑见没人搭理自己,本就有些尴尬,又眼瞧着两人一副要出灶房的架势,就又想挡住门,却又担心雨水会扫到她身上,红着脸急道:“扶风,我说我要喝姜汤,你听见了没有?”
沈扶风目不斜视的径直取了伞,撑开,准备向外走!
沈扶摇示威般跺了跺脚,声音响亮干脆:“打!”
沈扶桑更急了,跺脚:“扶风,你是不是没有长耳朵啊?我说了我要姜汤,你个死丫头!”边说话,边伸手上前就要扳回沈扶风的身子来。
不想,沈扶风猛一回头,倒让沈扶桑一个趔趄,她扶住身旁的椅子,尽管勉力维持却还是摔倒了。
沈扶桑有些吃痛,她惊诧沈扶风竟然敢这样,不想却从沈扶风嘴里静静的吐出一句话来。
“妹妹,你忘了从今往后,我是沈扶桑。沈扶风是你!”
说完,打了伞出了门去。
沈扶桑追了过去,正想训斥。
不想,沈扶风自己站住了,回头冷冷的望着沈扶桑,一字一顿的说:“娘她是有功夫的,也私下教过我。可从未用在你身上,那是觉得你还不至于那么坏!可是……”剩下的话,沈扶风没有说。
沈扶摇站上前,冲着沈扶桑,大喝一声:“打!”
沈扶桑心里发憷,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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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风与沈扶摇两人结伴回了沈扶风的屋里。
因想着明日一别,不知此生可还有机会再见沈扶摇一面,沈扶风一个接着一个的给沈扶摇讲故事。
讲了嫦娥奔月,又讲孟母三迁,紧接着是黄香温席然后是程门立雪,三人成虎、南郭先生……
沈扶风讲了一个又一个,虽然觉得口干舌燥,却只是喝水润润嘴唇……
沈扶摇听得心满意足,两眼又崇拜又欢喜的望着沈扶风:“还讲,还讲……”
沈扶风又抿嘴喝了两口水,望了一眼窗外已经下的如同瓢泼的大雨。时辰已是申末,不知娘可醒了没有?
娘知道她要代替沈扶桑入宫当宫女吗?娘知道了肯定会难过,会阻止吧?
兴许是知道的吧,不然怎么会晕倒。
沈扶风从知道实情后,心里就一直在盘算,要不要再一次劝说安氏跟她走!走哪里,她还没想好,可是总归比呆在这里,每日受沈氏责骂要好吧!
这里之所以又说再一次,是因为先头沈扶风已经明讲暗示过好几回了。每一回,安氏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沈扶风:“这是你该说的话?再怎么说,她是你奶,是我婆婆。我们心里有怨也就罢了,怎么能说出走的话来?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安氏还说:“你爹也说了,让我们让着点你奶,她一生不平坦,心里苦的很。我们要体谅着点,再说了,打打骂骂又要不了咱们的命,不过是让她过过嘴瘾泄泻火罢了……反正你奶无论怎样救了你爹养了你爹,若没有她,也没有你爹,没你爹,我这辈子活着也没啥意思……”
沈扶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心里叹息一声。
就这样吧!
沈扶摇不知愁,缠着沈扶风继续讲故事。
于是,沈扶风又讲了丑小鸭、讲了笨鸟先飞、讲了水滴石穿,甚至讲了小狮子王辛巴……田螺姑娘,海的女儿……”
天色终于渐渐暗了下来,沈扶风讲的口干舌燥,嗓子也有些发哑,肚子也咕咕的响了……
沈扶风心想不知道安氏可吃过饭了没有?想来也是没有……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或许吃过了吧,毕竟安氏怀了身孕,沈氏就算心里不喜,大面也是要做的吧?沈扶风好想去看安氏!
她轻声问沈扶摇:“哥,饿了没有?”
沈扶摇肚子适时的发出“咕咕”声。
外头却还是大雨如注,沈扶风打开柜子找了两件旧衣服罩在外头,想了想,又给沈扶摇也找了一件:“降温了,哥,小心冻着!”
沈扶摇接过衣服,依言穿在身上。
两人拿了伞走到屋檐下,谁想探头往灶房里一看,却见那里点着灯。
谁在里头?娘可醒了?
要知道,平日里,家中烧菜煮饭的都是安氏,沈扶风则为安氏打下手。
想到有可能是安氏,沈扶风感到心都有点愉悦了。
哪曾想到,从灶房里头冲出一名穿戴蓑衣的人来,雨下的大,空气里起了水雾,看不大清楚,仔细辨别身形方瞧着像是沈乘胜。
怎么会是爹?
在沈家,沈氏定下的规矩还挺大,沈氏言明自己是家主,又是长辈,年纪大了,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不该再做活了……
沈乘胜是男人,虽不是君子,可也该远庖厨,沈氏对安氏说的斩钉截铁:“一个男人若是成天围着灶台转,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
可今天,从灶房里出来的竟然是沈乘胜……
等蓑衣人冲到眼前,沈扶风方看清果然是沈乘胜!
沈乘胜脸上滴着雨水,他小心的瞥了一眼沈扶风,语气很轻:“你阿姐在做饭,雨下的大,你先回屋里等着……饭,马上做好我给你们送过来,就别去淋雨了!”说完,又从怀里端出一碗黄橙橙的杏子来,递给沈扶摇,“先垫垫肚子!”
沈扶风有些愣住了。
虽然是姐妹,一样出身农家,沈扶桑可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沈扶风又听沈乘胜道:“你娘她情形不大好,你奶用了香,这会儿还在熟睡……你,不可去扰她!”前面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后面几个字却是语含警告。
末了,沈乘胜好似犹自不放心,又补充一句:“通往后院的大门我给落了锁!“说完,低下头去。
沈扶风眯了眯眼睛,想说什么,盯了沈乘胜一会儿,想起沈乘胜平时都会偷偷帮安氏干沈氏吩咐下来的活计,出去卖竹篮时换来的钱也会偷偷的买个小物件送给安氏。想来,安氏不会有危险的。
沈扶风神情放松了下,没有说什么,转身折回屋里。
沈扶摇接了装满杏子的碗,唤了一声“爹”就急急的紧跟着沈扶风,也折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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