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明 !熙春暂时居住的这个宫殿原本地处偏远,而且在战争中被烧坏了匾额,而新皇又来不及再题字,只好以平王妃的居所来称呼。
但是萧恒登基之后,亲自在熙春的小书房里面写下了蒹葭二字。自此,蒹葭宫就成了天玺朝皇后娘娘的暂时居所。而正在修葺的帝后寝宫却还未曾取名。
待到两个月卧床之后,韦太医终于同意了熙春下地,但是无奈也只能在蒹葭宫内走一走,旁的地方一律都去不得。虽然已经是春日了,但是早晚的天气却依旧寒凉,熙春每每出了殿门,银字辈的丫鬟们都会聚拢过来,生怕熙春因此而磕着碰着了。
已经是春天了啊,熙春看着杏花树上莹润的杏花,微微地笑着。她对于生物的盛放和凋零都看得很淡,四季交替,万物轮回,都是道法自然。可是却很难对人的生老病死平淡视之。大抵是因为对人会有感情,而对于草木却不会倾注太多情感。
熙春用手接住一片从树上飘落的杏花瓣,然后看着一点点轻轻地抚摸它的边缘。过了片刻,她招了招正在廊下看着自己的银露。银露忙不迭地走到了熙春身边,熙春对着银露说:“咱们去亭子那儿坐一坐。”
蒹葭宫题字挂上去的时候,小小的花园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亭子“悦然亭”。宫人们都说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甚是上心,便是连这等细微末节的小事儿都顾全到了。熙春纵然躺着,也从宫人对皇帝的评价中听出了很多的信息。
虽然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但是遗诏的存在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宫中也有些不信任的流言,但是随着大臣们的鼎力支持,和太皇太后强势地镇压后宫,而萧恒自己也广施仁政,这些作为都让那些原本要弥漫开的不信任的情绪渐渐被压制了下来。
待到现在,大家都已经接受了新皇的统治。熙春很是为萧恒感到高兴,萧恒纵然无法达到先帝的要求,其中不免也有先帝太过苛责之故。
银露扶了熙春坐到了悦然亭的软椅上,正要去拿了茶水来,熙春伸手制止了她,然后对着银筝道:“银筝,你去一趟吧。”
银筝看来熙春一眼,然后又扫过了银露的脸庞,步履有些沉重地走了出去。
“说罢,你们瞒着我什么呢?”熙春笑着望着银露的眼睛,若是说银字辈里面的丫鬟,大约就是银露特别容易让熙春一眼就看了去。虽然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机灵儿相,到了熙春面前却大不相同。
“娘娘,怎么看出来的。”银露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
“本来还不大确定的,此时倒是真的了。”熙春抬眼瞥了瞥银露,然后笑着告诉她。此时恰好银筝拿了茶点过来,有些无奈地看了银露一眼。
正要开口说话,熙春便对着银筝道:“你们若是瞒着我,我难免还是会瞎猜瞎想。倒不如你们今日好生生地把话说清楚了,我也好有个准备。什么事儿到了你们能知道的时候,离我知道还远吗?”
银露和银筝二人对视一眼,银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银露便道:“皇上要充盈后宫了。”
“这是正常的事儿。”熙春不过凝神了一瞬,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凡新皇登基都是要充盈后宫的,为了恩赏助力,也为了平息各方的势力。这是常态。
“只是,皇上为了娘娘连府中那些姬妾都未曾领入宫中。都云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此番却不是如同作假一般。”银露爱打抱不平的性格这会儿又浮现了起来,嘟着嘴说道。
熙春有些无奈地看了银筝一眼,银筝便继续说道:“娘娘,原本充盈后宫,主持大选是您的职责所在,但是此次因为您怀相凶险,便由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主持了。”
熙春点点头,示意银筝继续说下去。
“宫中的宫人难免因此有了些许轻视之意。毕竟未免惊扰了皇嗣,并未曾昭告天下。皇后娘娘的册封礼也只是以身体不适做了借口,原本因着宫中仅您一人,宫人们高看一眼,现如今却有很多新人要来,且宫中大权也并不是您掌了,宫人们便有些轻怠。”银筝虽然还是一副淡淡的语调,可是熙春知道她大约也为此很是烦心。
这就是皇宫,比之大宅院中的人情冷暖还要让人齿冷。熙春静静地望着有些远了杏花树发怔。然后转过头对着银筝道:“我没准备过做皇后,你们大约也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一日到了这般的身份地位。但是,已经在这里了总归要走下去。如今我身子不适,一切都以腹中的胎儿为重便是了。咱们先守好蒹葭宫吧。”
银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熙春便让两人退下了。想到这几日言笑如常的萧恒,心中却不禁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萧恒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他可能为了自己已经顶了一段时间的压力了。
虽然孝期不得嫁娶,但是纳妃并不算是嫁娶,而且说是选秀,可是这选秀的圣旨传到各级州府再送了人来,少不得也要数月的时候。
所以很多新皇一登基就会先发谕旨晓谕各州府,以免到了该准备的时候匆忙。
自然也不乏要为先帝守二十七个月的皇帝,但是这样的皇帝想来真是少之又少,何况大臣们都会苦劝子嗣为重,千秋万代云云。
想到此处熙春知道自己又有些多思了,自己没有打算做皇后,可是萧恒已经盘算了数年做皇帝。所以,注定了熙春现在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总归是难以接受,不是不可以接受。回想这三个月的相处,熙春知道她和萧恒自己那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四面楚歌的平王,而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可以懒洋洋歪在榻上的平王妃。两人之间谁也不会再提起政事,熙春也不再直呼萧恒的名讳。
这大约也算得上是一种默契吧。
一抹淡淡的苦笑浮现在熙春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