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 !想想也对,兰香就讪讪一笑,“也是,黎公子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才不会自毁承诺。”
一诺千金?
那得看对象是谁。
若对谁都谨守承诺,愚顽不堪,他就不会被称为诡诈了。
听了兰香的话,穆婉秋心里一哂,只脸上神色淡淡的,一边说着,已经来到门口,一开门,猛被吓了一跳。
沉香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抬手要推门。
“天,你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要吓死人?”见穆婉秋身子颤了下,墨雪训斥道。
沉香扑通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正要敲门,正巧小姐出来了……”
穆婉秋就皱皱眉,“你起来吧,什么事儿这么风风火火的?”
“安康来了个公公,说是姓曹,要您出去接旨……”
“接旨?”屋里三人都是一怔,墨雪错愕地看了穆婉秋一眼,嘴里问道,“接什么旨?”
“圣者。”
“万岁怎么会给您下圣者?”墨雪疑惑地看着穆婉秋,“怎么没听黎公子说?”一向宫里来圣旨,黎家在安康的密碟都是预先有密信传来的。
穆婉秋心也扑扑乱跳,只脸色沉稳,嘴里淡淡道,“先去看看……”一边吩咐兰香,“摆香案。”
迎接曹公公进了正堂,兰香已带人摆好香案,曹公公面南而立宣读了圣旨。
令白府上下都大吃一惊,竟是皇后欣赏穆婉秋的才华,要召见她。
而且,是一道密旨。
难怪黎君没有预先得到消息,大约太子也不知此事吧?
联想起黎君曾经说过,皇后素来不喜太子。最宠小儿子英王,穆婉秋的心头隐隐泛起一丝强烈的不安,她勉强维持着镇静。磕头谢了恩,起身吩咐墨雪拿了五千两银票塞给曹公公,嘴里问道。“……公公可知皇后娘娘为何要宣我进宫?”
“圣旨不是写的很清楚吗?”曹公公尖细着嗓子说道,一低头。见穆婉秋递上的银票竟是五千两,又解释道,“白大师的轮回甚得皇后娘娘喜爱,不是祖上没有召见调香师的先例,万岁早就下旨了,这次进献给西域的佛香,白大师立了守功。听西域使者说白大师的佛香在西域引起了空前的响应,万岁才动了一见之心。”
“为什么会下密旨?”
若真为佛香之事召见她,下明旨便是了,隐隐地,穆婉秋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调香师总是匠人,大周历代万岁都没有召见的先例,万岁不好就破了规矩,才隔了群臣下暗旨。”曹公公耐心地解释道,“白姑娘快收拾收拾,明日一早随杂家启程。”
明天?
穆婉秋身子一颤。给墨雪递了眼神,墨雪忙又掏出一张五千两银票。
接过来递给曹公公,“还求公公宽限两日,这事来的突然。民女手头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还得去跟东家知会一声。”
接过银票,曹公公眉开眼笑,嘴里说道,“不是杂家不肯,是万岁催的急。”他话题一转,“不过,白大师是黎记的首席调香师,手里的事物总要安排一下,就给你三天吧,也不能太久了,耽误了大事,杂家也担当不起。”
听得出这是曹公公的极限了,穆婉秋也没为难他,就点点头,“多谢曹公公。”
送他出了大门,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消失,穆婉秋正要吩咐墨雪去请黎君,就见黎君风风火火地走来。
“黎大哥……”闻到一股酒气,穆婉秋上下打量了黎君几眼,“黎大哥喝酒了?”
“正和客商吃酒谈生意,听说安康来了圣旨,就紧忙赶了回来……”黎君解释道,“什么事儿?”语气颇为紧张。
穆婉秋突然就接到圣旨,他安插在安康的密碟竟一无所知,这让黎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看了眼曹公公消失的方向,穆婉秋闪身让开门口,“黎大哥进屋说。”
“皇后娘娘要召见你?”落坐后,听穆婉秋把圣旨的内容说了,黎君身子一震,“阿秋没私下问问曹公公,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见你?”又道,“我竟从没听太子说过。”语气虽还镇静,黎君眼底却难掩一丝忧虑。
问鼎大计功败垂成,英王可是恨毒了穆婉秋,皇后要召见她的密旨连太子都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英王垂死挣扎的诡计?
可是,无论如何,穆婉秋却是不敢抗旨的。
“问了,和圣旨一样,说是皇后喜欢我的轮回,早就想召见我了……”穆婉秋说道,“曹公公就在驿馆等着,三天后启程。”
“怎么这么急?”黎君一怔。
“是圣旨催的急……”穆婉秋叹了口气,“曹公公原是要明天就走的,收了我的银子,才勉强拖延了三天。”说着话,对上黎君眼底少有的忧色,穆婉秋心头竟生出一股浓浓的依恋,冥冥中,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去,怕是此生与他再见无期。
一旦进了宫,她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缕缕破坏英王的大计,他是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宫门的。
“要不……”黎君凝眉沉思,“阿秋索性装病拖延些时日,待英王被削职圈禁,再去安康面圣?”
穆婉秋摇摇头,“有圣旨在,即便真病了,大约曹公公也会把我拉到安康让御医调治。”
御医?
黎君随即想起秦健说传旨的队伍中除了曹公公和二十几个侍卫,还有一个先生模样的人,大约他就是御医吧?
也是,若真是英王的诡计,相信曹公公来之前一定也受了特别嘱托,早防备了穆婉秋装病的。念头闪过,黎君就点点头,“阿秋说的是,我才想起来,曹公公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的。”只是,他眉头拧成了疙瘩,暗道,“穆婉秋不能装病,还有什么法子能拖延她去大业的行程呢?” 还是,他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干脆想办法让太子提前动作!”
无论如何,他都要在穆婉秋到达大业前,把英王连根拔了,绝不能让后宫中还有他的势力!
黎君一向悠然,记得那次檀香事件,刚接到圣旨眼见黎家被扼住咽喉倾覆在即,突然闯进黎君的书房,穆婉秋也没见他把眉头拧成这样。
显然,他是真的担心她!
想到这儿,穆婉秋勉强压下心头的一阵阵抽搐,轻笑道,“我身边除了墨雪墨雨,还真没有会功夫的人了,这次远行,黎大哥好歹多派些人保护我。”语气中带着股少有的依赖。
她这是想让我放心啊。
听了这话,黎君幽幽叹息一声,暗道,“此去安康长路漫漫,即便把黎家所有的影子都给你,我也不放心啊。”心里想着,嘴上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嗯,阿秋就先准备吧,我也得好好安排一下。”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来,“……我先前驿馆见见曹公公。”
见黎君站起来,穆婉秋心里有些不舍。
就剩三天了,她希望在这有限的日子里能和他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嘴唇动了动,见黎君已大步走了出去,挽留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原本以为没什么可准备的,墨雪却大包小裹地装了三马车,恨不能连痰盂也带上,穆婉秋见了,连忙吩咐人都卸下来,“又不是搬家,没得带这些受累,你只多带些银票便是。”
“小姐……”墨雪急得直跺脚,“这都是您日常用的,离不了。”客栈里的行礼物品,哪有自家的舒服好用?
“我又不是金枝玉叶,哪用着这么奢华了?”穆婉秋斜了她一眼,“你忘了当初我带你们从平城出来时,看到客栈里有床半新半旧的锦缎被子,你和雨儿都高兴半天,直说第一次盖那么好的被子……都是清苦出身,我们到什么时候也别忘了本分。”此去安康一路凶险,她可不是去享受的,行李自然是越简单越好,方便逃亡。
墨雪就瘪瘪嘴。
正忙碌着,墨雨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小姐凭什么不让奴才去安康?”
撂不下一品天下和柏叶坊分号的买卖,穆婉秋最后决定让墨雨留下来,一来他的伤刚好,不易长途颠簸,二来正好照料家里的买卖,见墨雨两眼雾蒙蒙的,就笑道,“你也看到了,家里也离不开人。”
“……安康那么远,小姐就带妹妹一个人去奴才不放心。”也知穆婉秋说的对,墨雨声音就软了几分。
“雨儿放心,黎大哥会给安排侍卫的。”穆婉秋拍了拍他肩膀,“雨儿听话,大业是我的根基,撂给别人我不放心。”又嘱咐道,“我离开之后,若有事情,你就去找黎公子和冷公子商量,对了……”又从袖笼中掏出个锦囊递给墨雨,慎重道,“若我在安康有难,你就按我锦囊上说的去做!”神色一敛,“雨儿发誓,这锦囊只有在我危难的时候才能打开!”
见穆婉秋神色庄重,墨雨哪敢强辩,忙规规矩矩发了誓,又不死心地说道,“……小姐就要走了,黎公子连人影子都没见着,小姐也别全仰仗了别人,就让奴才跟您去吧,这里的买卖交给李三和白广生也一样的。”又道,“奴才在这儿也只是个幌子,生意还是靠他们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