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梦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信长自顾自的做出了安排,“一益,你回去转告信雄。如今天气渐冷,降雪之前,朝仓家肯定要返回领地。到时候,你们就率所部回到伊势,和宣景一起参与西线进攻”
“臣下遵命”泷川一益回答。
“信盛,信元,你们既然担心武田家,那么就率本部支援德川吧……另外带上秀千代家的人。”信长命令道。
他口中的秀千代,是平手政秀之子平手汎秀(又名落木寂无声),今年不到二十岁。平手家和德川家同是新田支族世良田家后裔,汎秀的高祖父世良田义英,和作为婿养子继承三河松平家(德川家)的世良田亲氏乃是亲兄弟。
“可是,佐久间、水野、平手三家的本部力量,不过只有五千余人……”水野信元迟疑着说道。
信长点了点头:“所以就请你们转告三河殿,务必坚守城池。只要挡上一阵,等我击破了长岛,立刻率数万军势前往支援。”
“臣下领命。”见信长主意已定,佐久间信盛无奈的回答。
“守就,新五郎,”信长叫到了美浓北方城主安藤守就和加治田城城主斋藤利治,“如今可成已经不在了,秋山虎繁入侵东美浓,就麻烦两位协助远山大和守阻挡他。”
“是。”安藤守就和斋藤利治俯首应命。
“另外,我决定派出使者,和上杉家达成同盟……”信长说着,在评定间扫视了一遍,“光秀,请你走海路去一趟越后,以足利、织田两家兼带的名义,向关东管领申明我方的结盟意向。”
“是。”明智光秀领命。
“那么就这样吧……请诸位立刻做好出阵准备。”信长结束了评定。
……,……
回到北伊势,我把信长的决议转呈给长野藤敦,让他在领内再次征集兵员。他不是本家尾张时代的重臣,也不是信长如今直领的美浓国的大豪族,没有能够参加这次评定。
“主公的这个决定还真奇怪”听了我的话,长野藤敦有些不能理解,“大敌当前,居然还有心消除内患”
或许,这就是不少人的真实想法。
“即使你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啊……努力的执行吧。”我笑了笑说。
对于信长的这个决定,我倒是能够理解。长岛的位置,处于尾张、美浓和伊势三国交界处,这三国是信长最根本的地盘,而一向宗就是这地盘上的癌症病灶,不仅严重影响着三国领内的农事和商业,而且侵蚀着国内的民心,一旦扩散开来,那就彻底无解了。
德川家康对此应该会理解吧当初三河一揆,也差点颠覆了德川家,被认为是家康的遇到的三大危机之首,比武田入侵、穿越伊贺暴动的危险更大。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历史上的深刻教训。无论是中国历朝历代(包括民国),还是日本各大武家,亡于内部变乱的总是居于绝大多数。尤其是一向宗,不仅以虚幻而美好的极乐净土、地上佛国来吸引民众,还通过“讲”这种法会,以传经、诉苦会、相互扶持等手段,吸引和组织大量农民,进而发动他们抗拒领主,煽动力和破坏力极强。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一旦有了组织和煽动,就像架好了的木柴遇到了火种。哪怕是星星之火,也可能燎成一大片,将整个社会和秩序破坏殆尽。
然而,他们又能改变什么呢?死去的人不会进入什么净土,只会被草草掩埋,然后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甚至无法留下哪怕一个名字;受苦的依然受苦,依然需要交纳沉重的税负,只是交纳的对象由领主变成了寺院,那些坊主、坊官、院主们,就住在高墙深院里,靠着这些不义之财维持自家骄奢阴逸的生活,他们手下行人方大大小小的和尚,只要有点职司,也得以混得脑满肠肥。至于所谓的清规戒律,所谓的普渡众生,早已被他们抛到了爪哇国。一想起这一点,我对那些信众的同情之意就大大降低,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信长明白这个关键,历史上武田入侵时,他才从北近江撤军,手上就有现成的几万军势。可是,他同样没有直接支援德川,而是先镇压畿内各国,以防他们勾连三好家。如今三好家没戏了,最大的敌人就换成了再次起事的一向宗。更何况,面对武田信玄,信长虽然说得轻巧,心里肯定没多大把握吧?如今的形势,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大的失败了。与其在陌生的远江面对武田家的锐气正盛的兵锋,不如先稳定内部,待德川家挫一搓武田的锐气,然后在熟悉的尾张或三河决战,胜算显然更大一些。
十一月中旬,武田信玄再次分兵,除了秋山虎繁的五千人自高远城攻击东美浓外,信玄的本队再分出一支,由山县昌景率五千人走山道攻击东三河,目标直指设乐郡长篠城要地(后来长篠之战的地点),武田信玄、武田胜赖率领另外的两万五千人,和北条氏规的五千北条援军通过青崩峠进入远江,由马场信春率五千人为先阵,首先攻击远江二俣城。德川家康派出小部军势进行试探,在一言坂和马场信春遭遇,结果败逃回滨松。
与此同时,因为北陆开始降雪,朝仓家退回越前,北畠信雄和泷川一益率领的近万人解放了出来,回到北伊势和我汇合。这近两万伊势众,加上尾张、大半个美浓和水军的军势,总人数达到六万人。信长把军势分为四部分,一齐向长岛发起进攻。西面的贺岛口由我带领伊势众负责,由北畠信雄担任副将,泷川一益任军奉行,配下木造具政、藤方朝成、长野藤敦、分部光嘉、川北藤元、关盛信、关成政、千种忠基等;东面的市江口由织田信忠担任总大将,织田信包为副将,池田恒兴为军奉行,领织田一门的织田秀成、织田长利、织田信成、织田信次等,以及尾张众的梁田广正、饭尾尚清、和田定利、大桥重长、长谷川与次、山田胜盛等;信长亲自担任中路总大将,率美浓众由长岛北端的早尾口攻入,副将是十五岁的森长可,配下是直属的佐佐成政、浅井政贞、蜂屋赖隆、河尻秀隆、堀秀政等,以及美浓的秀吉代官羽良秀长、稻叶良通、稻叶贞通、氏家直通、飯沼長継、不破光治、不破勝光、丸毛長照、丸毛兼利、市橋長利等。另外还有水上力量,由九鬼嘉隆、安宅信康、木造长政、前野长康、三鬼定隆等负责,任务是封锁伊势湾及长岛东西水面,并且配合陆上军势的攻略。
上次攻击长岛失利,主要原因是信长过于自负,以致急于求成。他让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直取长岛一向宗的老巢愿证寺和长岛城,结果倒是将两处据点围住了,却在外围和补给线上受到了无孔不入的骚扰和袭击,最终闹得身心俱疲,粮草不济,只得狼狈退出。这次信长汲取了教训,命令诸军稳扎稳打,由外而内逐一扫荡长岛的各个据点和城呰,慢慢缩小包围圈。
我和织田信包前期的工作,给信长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不需要再担心北伊势和尾张下四郡的一向一揆,只需专注于长岛一地。而且,包围了这么长时间,长岛的存粮和士气都跌到了相当低的水平。面对我方大军的稳扎稳打,各个小据点都相继失守,仿佛是石碾之下的谷粒一般,里面驻守的信众,除了少数狂热分子之外,绝大部分都向更大的据点逃去。
经过二十来天的进剿,一向宗被压制到了長島、屋長島、中江、篠橋、大鳥居五大城呰之中,连老巢愿证寺都被迫放弃。
到了这个时候,差不多没有多大悬念了。信长大喜,将三国军势一分为六,命织田信忠、织田信包、北畠信雄、稻叶良通和我各领万人,分别包围五座城呰,自己率数千直属军势居中策应。
首先破城的是织田信雄和泷川一益。他们攻击的目标是大鳥居城,处于长岛北部,隔着海岸不远。织田信雄征求了我的同意,将水军中的铁炮暂时抽调过去,集合了一千六百余铁炮手集中攻击。这番声势成功的压倒了城中的信众,迫使他们主动向我方降伏。
可是,不知道是信长的命令,还是信雄本人的主张,接受众人投降时,他们做了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几乎败坏了马上就能到手的胜利。
一般来说,被分割包围的几个城池,如果出现了第一个投降的,其余的城池也很容易降伏。当然,前提是投降的人得到了善待。可是在大鸟居城的信众出城投降、各自乘木筏离开长岛、并且即将在木曾岬靠岸时,北畠信雄忽然以水军封锁了他们上游和下游区域,然后在岸边以铁炮向他们射击。刹那之间,河上想起了一片惨叫,不少人中弹栽入河中,散出一朵朵形状妖异的血花来。其余的人全都惊慌失措,试图避开面前的袭击。可是,临时做成的简易木筏,哪有什么可以遮蔽的地方?他们或者嚎啕大哭,或者绝望的咒骂着我方的背信,更多的人直接跳入河中,奋力向河边游来,附近的水面上全是涌动的人头。
这里接近河口,河水极深,不会水的人自然是无法幸免,不少会水的人也被旁边的人扯进水中,而且,铁炮依然在发射,不时在水中爆出一朵血花……短短几十米的水面,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条性命。
可是,终究有人游到岸边来了。他们爬上岸,赤着眼睛向挡道的织田信雄部扑去,很多铁炮手就直接被拖到了河中,或者被疯狂的信众们掐死甚至咬死。在前线监视他们撤离的泷川一益见势不妙,立刻调长枪兵前来助阵,近六米长的长枪此时终于大派用场,成功的将河边一线的信众刺死或者逼下河中,挽救了不少铁炮手的性命。
河边这悲惨的一幕,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一向宗其余几城的信众们,听了望楼上头领和哨探们的转述,自然是对我方更加仇视,并且坚定了驻守的决心。我自然也看到了,顿时对北畠信雄大为不满。这是在搞什么啊本来都快要胜利了,就被你这一下给搅了抛开良知不说,那些人大部分都是领民啊还有女人和小孩他们并不都是死硬分子,很多都是不明真相或者被裹挟而来的把他们都处决了,不仅自家信誉大失,而且谁来种地这里有十万人,整整占了尾张、美浓、伊势三国人口的一成还多
更何况,死去的那些铁炮手,不少都是我属下熊野水军、伊势海援队的精锐,即使是九鬼家和木造家的人,也是属于我的与力
我怒气冲冲的把手中的采配交给长野藤敦,骑马来到了北畠信雄的本阵。
或许我应该感谢这两公里的路程,让我稍稍冷静了下来。不然的话,进入他的本阵,说不定我当场就会和北条信雄翻脸。
“信雄殿下,”我尽力平缓了语气和声音,“那些信众,不是已经向我方投诚,并且准备返回家园了吗?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处置?”
“宣景殿下这句话说差了,”北畠信雄欠了欠身,对于我这个领他进行初阵、取得极大武名、并且彻底掌握家中大权的前辈,他还是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尊敬,“说是投诚,但如果就这样放他们回去,只要缓过阵,被那些和尚一煽动,还是会继续和我们作对的……这些人,必须严惩不怠”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我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人的禀性还是改不了的,他骨子里就有一种残暴的性格,“那么,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现在?”信雄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配着他的话,这个笑容总显得有些狰狞,“宣景殿下也看到了,那些人的确是些死硬分子,一个个都拼命的反抗,临死也不知悔改。好在一益处置得当,这些乱民已经全部伏诛,所以以后就不需要在担心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