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手术刀 !对于做惯手术的人来说,成海的死状真的算不上多惨烈。因为杀死他的人显然对头颅的解剖十分熟练,手法也极其漂亮。
谢克是跟着谭国锋和蒋明伟一起到了现场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间一直被弃置的实验室里还安装了强制冷设备。冷风如同带着冰碴般凛冽,成海的脸皮被完全掀了下来,主要血管都被电凝和结扎住,其他毛细血管流出的血却都被清理干净。
没有了大脑的指挥,心跳早已停止。
即使是做惯手术的外科医生,此情此景以及空气中氤氲的血腥气息,都令他们有些作呕。大家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原来消毒水的味道是如此重要。那种被人嫌弃的气味,竟然如此神圣,以至于没有了它,救人性命的手术台一下子便成为了谋人性命的杀头台。
市一医院的外科医生们,尤其是被成海用携带病毒的体-液的冲洒过的神经外科的医生们,都成了拥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
谭国锋感到极其头疼。
先不论成海的为人如何,或者说即使落在他的手里有现在这些证据要把他送上刑场也没多大困难,但是这种谋杀案件一旦发生,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幸好目睹现场的人不算太多,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次不用上头下命令,谭国锋也知道绝不能传出去。
还记得几年前发生的敲头案,一开始是一个深夜在大学城附近连续作案两起的犯人,后来因为谣传越来越离谱,又始终没有抓到真凶,便开始有人模仿这种作案方式浑水摸鱼。当年发生了好多起惨案,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天海市都动荡不已,甚至从市外调了许多警力过来才渐渐平息。
所以谭国锋接过案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去录口供,然后让那些目击人封口。他自己其实很讨厌这种做法,尤其是那些明明因为上头的命令而不能继续调查或者公布的案子,现在轮到他自己做这种决定,才深深感到无奈。
除了怕引起动乱以外,谭国锋还有一个考量,他瞅了瞅谢克,虽然从个人感觉上来说,不大相信这是谢克做的,但除了他又会是谁呢?有杀人的动机、有解剖的本事、就连地点都那么方便行事,更重要的是有这份冷静和沉着。
谢克的同事,谭国锋也都偷偷观察过了,应该说没一个有这种可能。首先那些医生里面参加过开颅手术的就那么一两个,而且还都是作为助手。而即使他们都是正宗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实际上即使想要好好在颅骨上打个洞都未必就能做的好,更不要说如此干净漂亮的解剖了。
再者虽然他们被成海那样冒犯了,有谁会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感染上病毒之前,先去想办法把成海抓来杀掉?成海可不是什么沉默的羔羊,那是一头尖牙利爪的狼!
谭国锋知道谢克跟着李时光在学搏斗,虽然不知道他学到何种程度,可这无疑令他的嫌疑又多了一层!只不过,不管是不是谢克,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从去年开始,谢克身边发生的连续三起案件,佟守业、喻玲珑、成海这三个人的死,都是因为六年前的那起车祸!
凶手的目标是复仇。
只要是这样就好,谭国锋竟然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最起码不影响社会治安。但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巨大的,这三个人虽然死了,但后面还牵扯着更他们的后台呢。
亚穹这次做事太疯狂,露了马脚出来,谭国锋查着查着便虾米牵小鱼,小鱼牵大鱼,一条条把他们拉出来,只可惜随着包括劳右军等人在内的那些人一一落网之后,辛擎宇却被逃掉了。
辛擎宇显然和当年的车祸也脱不了关系,谭国锋摸了摸兜里的记事本,航班他已经查到了,但是他不可能申请到跨国追捕。
谢克见谭国锋老是瞅他,有些莫名其妙:“你老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唔……”谭国锋想了想,踢踢谢克的腿:“那你说,你觉得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谢克表示他很无辜:“而且我也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呢。”
谭国锋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算了算了,你走吧。”
天海国际机场。
冯大强手里拿着护照,踮起脚尖招手:“谢克!这儿!”
谢克小跑过去,喘着气:“还好赶上了,差点来不了,给警方录口供呢。”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来送我。”冯大强神色复杂,“我已经办好登机手续了。”
“哦。”谢克点点头,实在没想到来送机的竟然就他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瘪了半天才说:“祝你成功。还有,一路顺风。”
冯大强倒没什么尴尬,他勾住谢克的胳膊,把他拉到座位上,“来坐一会儿,说说话。”
谢克挨着他坐了,“好吧,你想说什么?”
冯大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又是故事。
谢克只觉得头晕晕的,“行,你说吧,我听着。”
“从前有个小男孩,家里是从乡下搬来的,而且又穷又土又笨,什么都不会,同学都不乐意跟他相处。”冯大强一边说一边注意谢克,看到谢克露出了然的表情,立刻怒了:“不是我!”
谢克摊手:“好好,不是你。”才怪!
“班上有另一个小男孩,却万众瞩目,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成绩又好,家里又富裕,人长得又好看。”冯大强越说越得意,“他们俩明明一个天一个地,却偏偏成了最好的朋友!”
谢克开始翻白眼。终于知道什么叫,秀!分!快!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个什么都好的小男孩,却也有他的烦恼。虽然他的父亲对他很好,但却不是亲生父亲。他的妈妈在和男友分手以后,并且和现在这个父亲闪婚之后才知道已经怀孕了。所以他的生父另有其人,而且另组家庭。”冯大强的眼神开始失焦,透过谢克仿佛在看过去:“这是一个秘密,如果被班里同学知道的话,一定会被嘲笑的。所以那个从乡下来的小男孩答应永远不会说不去。”
谢克心中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警铃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两个叔叔都很好,名义上是父亲的叔叔会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实际上是父亲的叔叔会教很多有趣的知识还会帮忙复习。”冯大强托着腮:“后来那对好朋友还一起上了大学。”
“再后来呢?”谢克问。
“再后来?”冯大强回过神来笑了笑:“再后来就没有了。”
谢克:“……”烂尾!差评!摔!
冯大强站起来,“我要去过安检了,谢谢你来送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谢克没等冯大强答应,便直接问道:“实际上是父亲的那位叔叔,他是做什么的?姓什么?”
“我不记得了。”冯大强边走边说,把护照手机和腰包全都扔在一个篮筐里递给安检人员,自己走到安检门之下接受扫描。谢克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他过完安检直接向里走,谢克都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见他转身飞快地说了一句:“姓邱,邱叔叔。”
谢克目送冯大强离开。他知道冯大强可以不说的。也许他现在打电话给谭国锋的话,还来得及留下冯大强,并向他问点口供。但他却觉得自己无法那么做。
谢克带着疲惫回到家中,看见李时光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等他。今天是约定好的,最后一次治疗的日子。
李时光搂着他帮他按压额角,“很累吗?”
“你觉得蔡天桥这个人怎么样?”谢克答非所问。
“蔡天桥?”李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克:“不怎么样。”
“你这个醋坛子。”谢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展了一下胳膊,“来吧,来吧,早晚要做的。”
“其实不用这么视死如归。”李时光说:“你也知道,大脑的传感系统能够对来自身体各个部分的触觉信息进行分析,而它的每个区域的大小都是取决于相关身体部位的受体数量。你手指上的受体数量并不会有变化,所以你这块新长出来的脑组织的大小也是有限制的。只要它长到了需要的大小就不会再继续改变,根据我的实验数据,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治疗。而你因为被它的生长而挤掉的记忆神经元组成,也应该是最少的一次,甚至几乎没有。”
谢克挑挑眉:“这么说来,这次有可能不会把你忘了喽?”
“我感觉应该是。”李时光摸摸下巴,猥琐地打量了一下谢克:“这次的治疗间隔中,做了那么多次爱,应该忘不了吧?就算脑袋忘掉了,屁屁应该还记着!”
谢克:“……”这画风越来越清奇了!还是忘了吧!
原先的忐忑被李时光自甘堕落的打岔给消灭地一干二净,谢克在白皮书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决然地踏入了那个像机舱一样的治疗仪。
这是最后一次。哪怕即使真的忘了,也能重新来过。
为了自己的那种天赋。
为了李时光的坚持。
为了血脑屏障。
“叮——”随着所有的接线准备完毕,李时光摁下了操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