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啼春 !“小尼姑似乎对青河顾家很不以为然?”又是那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谁是小尼姑?谁是?
小琢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可那人根本看不见她的不快,仍然自来熟地道:“听说顾相国膝下育有一子六女,你猜,方才坐在轿子里的会是哪一位小姐?”
小琢用力扫雪,扫帚在青石地砖上发出“刷刷“地声响。
“看那小乞丐的样子,轿子里坐着的定然是位绝色美人!”少年兀自说得眉飞色舞。
嘁!又是一个登徒子。
小琢鄙薄之余,忍不住冷嘲出声。“这位公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里再往上走便是落霞庵,没有公子要看的美人。”
能跑到尼姑庵前看热闹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人?
庵堂里只有大大小小的尼姑,不管是要看美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子,都是不合适的。
少年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到她的面前,不知道是雪光还是阳光映在他的眉间发上,使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像在发着光。
小琢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容颜俊俏,目似朗星,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普通长衫,是东离国随处可见的书生打扮。
不过,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书生,而且是与寺庙有些关联的书生。
“小尼姑说得对!要看美人自然还得去枯叶寺,不过这落霞庵么……”少年可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一手摸着下巴,用挑剔地目光审视着她,甚至绕着她慢慢转了一圈。“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美人……”
小琢望天翻了记白眼。
狗嘴里焉能吐出象牙?
若是从前,她还是云嫣萝的时候,不管面对什么样挑剔的目光,她都能自信满满,因为那时,无论是出身、才情、样貌……放眼整个云国,谁能在她之上?
但,便是拥有那样的倾城之貌又如何?便是她再如何全心全意去相信一个人爱一个人又如何?
到最后,所有的幸运都变成不幸,她为了她所谓的天底下最伟大无私的爱情,失去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幸福!荣耀!
而更重要的是,她还可能给她的父母、臣民带去了战争和灾难。
她一死尚不足惜。
但,老天爷偏又让她活过来,借着这具陌生的卑微的身躯又重新活了一次。
上天作证,这一次,她必不再以貌为荣,不再相信任何人的甜言蜜语,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然会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向背叛她的那些人,一一讨个公道。
小琢心念电转间,目光一闪,正好与一双眼睛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几分探究,几分狡黠,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似乎在欣赏他提到美人时,所有少女都会有的娇羞之态。
但方才,无论小琢的哪一个神情,都不能称之为——
娇羞!
小琢瞪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少年却话锋一转,道:“小尼姑在这落霞庵中,岂会不识顾五小姐?五小姐既然与轿中女子同为姐妹,想必也是一位美人。”
小琢暗自惊讶。
少年的话语虽三句不离美人,但,他转来转去,为何最后竟落在顾小五身上?
“只可惜,落霞庵不接待男客,小生无缘得见,何况,就算是美人,年龄也还尚小。还是小尼姑说得好,要看大美人自然还是得去枯叶寺。”少年摇头晃脑。
语毕,真的转身,一甩衣袖抬脚便走。
小琢一头雾水,愣愣地瞪着他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就走了?
那他一开始说半天美人,又提到顾五小姐什么的,就这样……没下文了?
“你在做什么?”突来的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琢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妙、妙仪师姐?”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穿缁衣的年轻尼姑。
这下可一点都不妙。
小琢肩膀一垮,回头望着少年书生飘然远去的背影,顿时恨得牙痒痒。
“问你话呢,你刚才在做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该做的活儿没做完,还有心思勾搭男人?”妙仪不愧是执掌刑法的定善师父的得意弟子,将定善“老妖婆”的架子端了个十足十,也将刑法堂惯用的“一语定生死”运用得十分娴熟。
这还没有审呢,就给她扣了一顶勾搭男人的大帽子。
只不过,自己现在才多大点啊,小琢无辜地翻看了看自己短短小小的手指头,怎么瞧也就*岁的样子,能勾搭谁呀?
不过,小琢知道,这些话在自己肚子里滚一滚就行了,是断断不能拿来跟刑法堂讲道理的。她扬脸一笑,满是讨好的味道。“我正在这扫雪呢,方才那人硬要上山观景,我跟他好说歹说,说上面住着的都是神仙姐姐,日日吃斋念佛,保世人平安呢,俗世男子万万不可上去冲撞了姐姐们,不然佛祖是会怪罪的。”
小琢一脸天真,瞪着一双大眼睛说得有模有样。
妙仪看着她,忍不住嘲笑。“神仙姐姐?这样的混话有人信才怪?”
“是没人信啊,不过……”小琢走过来,嘻嘻一笑,“师姐一来,他就信了,这不,乖乖下山去了嘛。”
小琢攀住妙仪的衣袖,一脸崇拜地仰望着她,“师姐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也不会跟他白说那么多废话。”
妙仪紧绷的神色不由得松了松。
妙龄少女,哪怕是遁入空门的尼姑,听到有人称赞自己貌美,也是会高兴的吧?别小看九公主云嫣萝,自小生在皇宫内院,能得到各路妃嫔们的喜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驾轻就熟地用来讨好尼姑庵里的各路大小尼姑。
小琢低头,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怅然之色。
“咳。”妙仪正了正颜色,毫不客气地拂去攀住自己衣袖的小手,“这个我们暂且不说,活没做完还是要受罚的,我这次来就是通知你去偏殿领罚。”
“不是不让吃早饭就行了吗?”小琢苦着一张脸,不吃饭还要领罚啊?罚抄书还是罚跪地板?
“嗤,哪有那么容易?”妙仪幸灾乐祸地扫了她一眼,“这一次,琉璃打破了后院的水缸,你俩被罚将庵里所有的水缸都挑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