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长嬴 !“不管怎么样,今日若非仇姑姑你在,本宫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仇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她刚才被单贵妃的来势汹汹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话都不知道怎么回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皇后什么都不懂,“端木八小姐是女子,至今云英之身!早先厉疫时候请她去军中诊治,那是因为一来当时西凉军的统帅沈阀主是她义兄,两人有兄妹名份,做妹妹的帮哥哥的忙是应该的;二来那次厉疫其势汹汹非同小可,还是戎人弄出来意欲亡我中原的毒手!涉及到家国之仇……不比寻常!”
“而现在,陛下都没开这个口,我若迫着端木八小姐前去……回头……”她的丈夫她知道,就算因为端木芯淼过去心里松了口气,回头肯定也会震怒的训斥她不把士族嫡女名节当回事以及多管闲事——仇皇后眉宇之间愁色更深,“而季神医现在在为卫先生续命……若贸然让他离开瑞羽堂的话……”
卫新咏最近的情况送到帝都,说他已经是活一日算一日了。季去病离开的这段日子他要能一直活到季去病返回倒也罢了;万一季去病前脚被懿旨催去西南,后脚卫新咏身死——皇后为了皇帝罔顾功臣、还是皇帝亲口定的首功之臣的性命,仇皇后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皇后的下场!
但单贵妃口口声声担心陛下——她一个贵妃都把陛下这么牵肠挂肚的,仇皇后这个元配发妻,又如何能够落后?
若非仇宝娘抓了对方把柄,一再把对方气焰打下去,还拿“后宫不得干政”吓走了她的话,今儿吃大亏的肯定是仇皇后了。
“其实容婢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娘娘如今根本没必要替陛下操心的。”仇宝娘听着仇皇后的感慨,冷不丁的道。
“……?!”仇皇后与孙默等人都是一怔。
“单贵妃刚才若是死活不肯走,兴许西南那边情况真的不大好;她既然还有闲心考虑这次被婢子抓了话柄的事情,可见陛下纵然身陷重围,但一定没有危险。”仇宝娘淡淡的道,“毕竟单贵妃肚子里的皇子,还没落地呢!即使生了下来,哪能跟娘娘亲生的大皇子比?娘娘请想,如果陛下真的出了事儿,单贵妃如何还敢对娘娘不敬?!”
单贵妃之所以能够不把仇皇后当回事,无非是因为她年轻美貌,深得陛下宠爱!再加上大皇子闻知齐不受陛下喜欢,她这个贵妃之子,没准能够母以子贵、再进一步……但如果陛下没了,即使大雍还在,可想而知,这登基的新帝,会轮得到她肚子那里还没生出来的皇子?
肯定是闻知齐!
不仅仅因为他是实际上的嫡长子,更因为他老实,好控制!
单贵妃背后固然有锦绣端木的分支支持,可相比闻知齐可是跟明沛堂、瑞羽堂关系匪浅,那是远不如了!
而一旦闻知齐登基,仇皇后就算不学吕后,单贵妃母子受冷落那是肯定的!单贵妃又不傻,她最大的靠山就是陛下,陛下真出了事情她指望不上了,怎么还敢得罪皇后呢?!她既然有这心思得罪皇后那当然
是因为她知道、或者她有很大把握这么断定陛下那里好好的!
不过是借这机会来坑皇后一把……
仇皇后深深叹息:“单贵妃……西南那边,我也就听你们打探来的消息才知道点儿。看来她知道的,倒比本宫还要多。”
“贵妃乃是锦绣端木分支之人进献给陛下的。”仇宝娘毫无顾忌的道,“端木家的分支指望着靠她压倒本宗呢!不像李美人——西凉沈氏送她进宫不过是因为其他人家都送了人,他们不想陛下误会——端木家跟单贵妃来往频繁得紧,通过端木家知道消息,自然会比咱们这样只能在宫里打探消息要快得多!”
孙默眼皮一撩,道:“仇姑姑的意思,是建议皇后娘娘也寻士族中人,询问消息?”
仇皇后抿了抿嘴,与孙默一起看向仇宝娘:她进宫来,尽心尽力襄助仇皇后,就是为了这个?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仇宝娘轻蔑的笑了笑:“孙公公此言极为不智!您以为,皇后娘娘长于单贵妃这些人的地方是什么?”
不待孙默回答,她已经道,“是娘娘跟陛下乃是元配夫妻!更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不是士族!”
“陛下如今宠着单贵妃、李美人等人,但陛下也对她们背后的士族放心吗?”仇宝娘冷笑着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表面上冠冕堂皇,骨子里,天知道做尽了多少龌龊事!当然陛下高瞻远瞩,不能跟升斗小民一样看人看事,可望族多了,号令乡里,往往凌驾于朝廷王法之上!这样如何彰显我皇的英明神武?!”
她滔滔不绝的把天下名门都大骂了一通——骂得仇皇后跟孙默面面相觑,怀疑仇宝娘到底在士族手里吃过多少亏——好容易仇宝娘冷静下来,尴尬的请罪:“婢子……失仪了!”
“……没事。”仇皇后狐疑的看着她,“仇姑姑,你从前跟士族……?”
仇宝娘苦涩一笑:“家母死于士族之手,婢子……也被害了一辈子!”她眼中流露出极深的怨毒,但很快又隐去,摇头道,“婢子确实有借助娘娘的信任,为家母报仇之念。不过,婢子建议娘娘不要接近任何士族,绝无私心!婢子说句诛心之言:陛下表面上对士族再信任再笼络,终究也是防备他们的!所以单贵妃与李美人这些人,再年轻美貌,在陛下眼中,到底是玩物!她们挑衅娘娘,陛下不管,无非是因为一来她们有分寸,没落过把柄;二来,也是给她们背后的士族体面!”
仇皇后听到“害了一辈子”,忽然之间就想到了女儿闻余兰——闻余兰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这位咸安公主,又何尝不是被害了一辈子?
可害了她一辈子的那个贱.人范氏的骨血,还养在长乐殿里,仇皇后还得小心翼翼的照顾……
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皇后心头!
皇后禁不住道:“我相信你!”
孙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着仇皇后眼中隐隐的泪花,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婢子谢娘娘信任!”仇宝娘转过身,擦了眼泪,又恢复了常色,沉声道,“那么容婢子斗胆,说一下娘娘如今该做的事儿!”
她这话措辞其实不是很客气,很有说教皇后的意思,不是下人该用的话语。但仇皇后性情本来就比较温和,现在心情又震荡,所以根本没在意,还道:“姑姑尽管说!”
“您应该马上派人把单贵妃今日的挑衅记下来,传给陛下!”仇宝娘道,“宁王固然已经奉诏南下,但留守帝都的还有柳将军!”
“为何不找薄喜而是柳将军?”孙默忽然问。
这次倒不是他故意找麻烦,而是他真的有疑惑,“宁王出京后,柳将军跟薄大人、顾大人商议后,下令全城戒严……娘娘这会召见他,不如召见就在前朝处置政事的薄大人便捷——若晚了传消息,万一被单贵妃那边恶人先告状……”
仇宝娘平静的道:“单贵妃那边先告状不了!今儿个她为了压住皇后娘娘,话太多了点,言多必失!她今日失口虽然就那么几句,但稍加转述,句句都可大做文章!所以锦绣端木要代她告状,也得好好费一番心思整理措辞!”
“至于为什么找柳将军传话而不是薄大人,一来柳将军与陛下、皇后娘娘相识早于薄大人,柳将军甚至可以说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他来传信,容易勾起陛下的旧情之念!二来,柳将军负责的乃是戍卫事,薄大人负责的可是政事!”
她看着孙默,一字字道,“孙公公您觉得,眼下陛下不在京里,西南又才战败,这时候,这两位传信去西南,陛下是听说柳将军的信到了重视,还是薄大人的信重视?!心里有了重视,看起信来才能慎重考虑……要的,就是陛下的慎重考虑!”
不慎重考虑怎么会多想?!
孙默吐了口气,执着拂尘的手朝仇宝娘拱了再拱,愧然道:“我不如姑姑!”
“孙公公客气了,我也是早年吃了类似的苦头,所以才比公公多想到一点。”仇宝娘敷衍了他一句,好让他下台,转而向仇皇后道,“陛下亲征西南,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后方胡闹——单贵妃以为她可以靠一句胡闹蒙混过关?却不知道这天下的事情,很多都是不能胡闹、哪怕她美貌如花又有身孕也一样!”
仇皇后闭了闭眼,睁开时,眸色沉沉,寒如深潭,她缓缓问:“……信,要怎么说?”
“娘娘只要告诉陛下,您还在派人打听宁王为何忽然离京时,单贵妃就跑过来说西南兵败、怕陛下不好了,迫着您下懿旨令季去病师徒速赴西南就是了。”仇宝娘淡淡的道,“这本来就是真话不是吗?”
“这样陛下会怎么处置单贵妃?”仇皇后转头让孙默去铺纸研墨,回过头来,轻声问。
仇宝娘摇头:“眼下战事不顺,陛下不会在这眼节骨上分心后宫之事的。”
顿了顿,仇宝娘淡然一笑,“但娘娘您主持六宫,处置妃嫔,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