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穿残汉 !对于蔡吉来说无论是试点“盐屯”也好,实施粮本位也罢,乃至招纳赛鲁班等工匠常驻黄县,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将东莱打造成为东汉第一自由港。所谓的自由港就是指全部或绝大多数商品可以免税进出的港口,因此它又被称为自由口岸、自由贸易区或对外贸易区。但不论称呼如何,后世各国设立自由港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扩大对外贸易。且历史上不少有名的自由港起初皆地贫人稀,正是靠着其在海上的优越地理位置称为自由港之后,这才一步步兴旺发达起来,如香港、新加坡、槟榔屿、吉布提等。
而东莱所处的青州出了名的四战之地,光是在东晋十六国和南北朝时期,青州就曾15次易主,先后归于前赵、后赵、前燕、前秦、后燕、南燕、北魏。其间,也数次归属于东晋和南朝刘宋。每一次易主,都是血流成河,幸存者寥寥无几。而且东莱本身多山地少耕地,又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倘若按中国传统的农业文明思维来经营东莱的话,怕是到了三国归晋,东莱也不见得能变成鱼米之乡。要哪怕是在太平盛世,青州照样是天灾多发地,一个不慎就会闹出民变来。赫赫有名的水泊梁山就发生在这一地区。但若是以后世海洋—商业文明的思维方式来看待东莱的话,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东莱在地理上处于渤海与黄海交界口,是连接渤海商圈与黄海、东海航线的必经之路。光靠这一点就足以使其成为后世海上冒险家眼中的优质良港。
因此在蔡吉看来自由港的定位十分适合眼下东莱的实际情况。当然以东汉末年的环境来说,完全自由港是难以实现的,故蔡吉瞄准的是有限自由港。即指定少数商品,如食盐、铁器征收关税,其他商品可享受免税待遇。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还得看这一次段融招商引资能否成功。好在段融也没让蔡吉等上太久。
兴平元年冬月初七,段融带着一干富商回到了黄县。蔡吉得知消息后即是好奇又忐忑。须知一旦拉上个像糜竺、刘巴那般富可敌国的巨富豪商,那东莱一下子可以少奋斗好几年呢。却不知段融这一次又会为带来怎样的人物。蔡吉虽在心中揣测着对方的身份,但她也知不管来者来头怎样,最后把人留下那才是王道。因此蔡吉不仅事先做足了功课,末了还特地拉上太史慈一起接见前来探路的商贾。
此刻龙口水寨的大帐之中,太史慈看着一早就来此坐镇的蔡吉,不禁苦笑着说道,“不过是几个商贾而已,府君何须如此郑重。”
“子义兄有所不知。今日来的这几个商贾,乃是东莱的财神爷。吾可不能怠慢啊。”蔡吉整了整衣袖感慨道。
“也不知那段融招来了何等富商。倘若只是寻常贩货之辈,岂不是贻笑大方。”太史慈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他看来蔡吉这段日子似乎是受段融的影响,有些太过注重商贾之道了。而段融的人品又让他觉得此人交往不到啥有名望的巨富。
哪知蔡吉却笑着摆了摆手道就算来者不是巨商,本府还是打算千金买马骨。更何况另辟商港也需有人出资才行。”
太史慈听蔡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在水寨旁另设商港对于水军来说是件好事。要是段融带来的人真能出资修建商港,那他今日抽点来见见这些商贾也没。想到这里太史慈也就不再多说。
此时却听帐外有小卒来报道,“府君,段曹掾求见。”
蔡吉听罢当即神色一凌,抬手示意道,“有请。”
蔡吉之所以选择在大帐之中接见段融带来的商贾,而非亲自出迎,同样也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毕竟她年纪尚幼,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难想象倘若蔡吉以一副童子打扮凑上去同商贾们讨价还价,多少会给人以一种儿童嬉戏的感觉,连带着龙口港的价值也会随之跌价。因此今日蔡吉才会拉上太史慈一同来主持此事,为的就是要借太史慈的威信来压住场子。话说,蔡吉可不想像后世那些急于招商引资的官僚那般,为了招商而招商,进而本末倒置将好好的资源贱卖。
这一边蔡吉的话音才刚落,早已在外等候的段融便领着三个男子走进了大帐。乍一看上去这三个男子的年纪都不算太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但三人的打扮却是各有千秋。却见左手边的第一人胡服马靴,一看就是塞外豪客。而中间那位男子则是青袍巾帻,宛若游学儒生。唯有右手边的男子锦衣华服,一副当世豪门子弟做派。却见此三人与段融一同向蔡吉躬身行礼自报家门道。
“并州马商王翰,见过蔡府君。”
“颍川学子林飞,见过蔡府君。”
“中山孝廉甄尧,见过蔡府君。”
并州马商、颍川学子、中山孝廉……看来段融为招来了一群有意思的人呐。等一下,中山孝廉甄尧?难道眼前这男子乃是人称洛神的那位文昭甄皇后的兄长!想到这里蔡吉心头不由猛地一惊。
须知依照《三国志》魏书后妃传中记载,“文昭甄皇后,中山无极人,明帝母,汉太保甄邯后也,世吏二千石。父逸,上蔡令。”“逸娶常山张氏,生三男五女:长男豫,早终;次俨,举孝廉,大将军掾、曲梁长;次尧,举孝廉;长女姜,次脱,次道,次荣,次即后。”倘若蔡吉没猜的话,眼前这个自称甄尧的男子应该就是未来魏国甄后的三哥。
不过对于蔡吉来说甄尧是“洛神”三哥一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甄尧背后的中山甄家不仅是官宦之家,同样也是北地有名的粮商。《三国志》中就曾明确记载,“天下兵乱,加以饥馑,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时后家大有储谷,颇以买之。”由此可见甄家这几年没少借战乱大发国难财。现下这样一户名门望族找上,蔡吉又怎能不在心中一阵狂喜。
当然激动归激动,这会儿的蔡吉表面上还是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却见她微笑着向一干人等还礼道吾乃东莱太守蔡安贞,此乃都尉太史子义将军。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上座。”
众人见蔡吉年纪虽小,可举手投足间却气度不凡。加之她身旁的太史慈亦是曾驰援北海的青州名将。于是一干人等当即便安下心各自就坐了下来。而在一干人等坐定之后,段融则作为中间人,热络地向蔡吉拱手道府君,此三人皆是北地巨商,听闻府君有意在龙口开商港,便随下官一同来了黄县。”
然段融这边话音刚落,一副儒生打扮的林飞便戏谑地摆了摆手道段兄此言差异。王兄、甄兄皆是巨贾不假。至于小弟嘛,今日只是来凑热闹的。”
林飞的这番话让段融颇为尴尬。而蔡吉虽也对林飞此人的身份感情兴趣,却还是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能得北地两大粮商、马商赏光莅临已是蓬荜生辉。”
蔡吉这话一出口,当即让在场的甄尧的心头微微一震。刚才蔡吉云淡风轻地招呼众人就坐之时,甄尧还以为蔡吉并不知晓的身份,故而才会一视同仁。但此刻听蔡吉提及“粮商”二字,甄尧便知眼前这位少年太守非但的身份,而且对甄家所经营的生意也一清二楚。难道说段融之前已同这小蔡府君通过气了。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小蔡府君还真不容小窥。
须知甄尧与段融、王翰、林飞三人乃是合作多年的老相识。甄家以倒卖粮食著称,段家则是北地有名盐商。王翰虽是白手起家,但他手下有一帮匈奴响马,其实力不在甄、段两家之下。而四人之中最为歪门邪道的莫过于一开始就声称来凑热闹的林飞。因为道上的人都林家以摸金为生。林飞的大哥林郎就曾为董卓挖过洛阳附近的诸多王侯墓穴。由于此事影响十分恶劣,故董卓被诛杀之后,林郎也随之不知所踪。而林飞则以游学为名游走于各大名门之间。甚至还有传言说林家已转投曹操做了曹军的摸金校尉。话说甄尧还真想不通一个摸金的随他们来东莱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凑热闹。
这一边甄尧还在暗自揣测林飞此行的目的,那一头性格爽朗的王翰已经头一个抱拳向蔡吉询问道,“蔡府君,吾听段说汝打算在龙口建座商港,将北地资货贩往南方。王某只会卖马,不知这马匹可否用船运去南方?”
蔡吉心想,后世西班牙人隔着大西洋都能用帆船将马匹运到美洲去,从山东往浙江运马又有何难。于是她便照着在后世外国影视作品中见过的情形向王翰讲解道,“马虽是活物,然若是在船舱中隔出马厩饲养马匹,应该能随船漂洋过海抵达吴越之地。当然一次所运之马不能太多,多了容易生病,故运输之时还需注意通风。话说,吴越之地素来缺马,王郎君若是能将马匹自海路直接运往南方贩卖,定能赚个满钵翻。”
王翰听罢蔡吉所言,立马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道蔡府君言之有理。王某愿出资千金,助东莱建船队。”
好家伙!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出资千金!看来段融还真为找来了一帮金主。不过蔡吉也知第一次做生意赚多少是其次,打下好的基础日后做回头客才是重中之中。因此她跟着便抬手阻止道,“王郎君且慢。汝等都未看货,本府怎好意思收钱。在商言商,信誉最是要紧。不若吾等现下就去验货如何?”
蔡吉此话一出,王翰先是一怔,继而一拍大腿大笑道好!蔡府君真乃爽快之人。汝这王某交定了。”
“蔡府君果是守信君子。”甄尧也跟着点头赞道。姑且不论蔡吉所提供的码头是否优良,光是她的这份气度与做生意的理念,在甄尧看来就是值得交往之人。
于是乎,众人当即起身随蔡吉等人出了大帐,来到了水寨的船坞之中。但见龙口船坞共有三个平行排列的造船台,外加单独的木料加工场地。其中船台与滑道相结合,其外形与后世的铁轨相近似,由枕木、滑板和木墩组成。枕木分大小两种,滑板的宽距亦可调节。一号和二号船台两滑板中心间距七尺八寸,可造一丈五尺至二丈四尺宽海船;三号船台滑板中心间距一丈两尺,能造二丈四尺至三丈六尺宽海船。此外滑板上海平置两行承架船体的木墩,共十三对,两两相对排列,高约四尺,便在船底进行钻孔、打钉、艌缝等作业。话说能在如此短的里造出如此如此专业的船坞,还真要归功于赛鲁班等人的努力。要之前黄县的老船坞可是早已腐朽不堪了。
这会儿众人在蔡吉的指引下一路参观下来,无不看得连连点头。号称只是看热闹的林飞更衷地叹道,“未曾想北地竟有如此大的船坞。看来蔡府君对这桩买卖可是志在必得啊。”
“哦?林郎君懂造船?”蔡吉好奇地问道。
“非也。吾只是在吴地时游历时曾见过当地的船坞。”林飞说到这儿又回头向蔡吉提议道,“蔡府君若是有意与吴地通商,飞倒是可送汝两只信鸽便与通信。”
蔡吉虽然对信鸽很感兴趣,却还是客气地婉拒道,“无功不受禄,这好意思。”
哪知一旁的王翰却笑着劝说道,“蔡府君,莫要客气。这厮最爱送人鸽子。”
“是啊。林爱养鸽子,故见人就送鸽子。”段融强忍笑意点头应道。显然他也曾被强送过鸽子。
而蔡吉见两人都这么说,于是也就不再客气,当即拱手谢道,“既是如此,那本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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