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千金 !不出半日,这件人命案就传遍了京城,大部分人都怀疑李益是凶手,毕竟李益与蔡通在跃龙居大打出手,这是有目共睹的,李益极有可能是出于报复才杀了蔡通。
但也有人说李益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蔡通却身形高大,即便他有心谋害,难道蔡通不会反抗吗?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叫他得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接着就有人出来辩驳,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李益若是趁着蔡通喝醉酒行凶,自然会一击必中了……
蔡通既是文人举子,又是勋贵子弟,他一死,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再加上蔡文华因为哀伤过度,告了病假,到最后连顺昌帝都听闻这件事了。
若李益只是一个普通人,顺昌帝估计早就下令将他斩首,为蔡通报仇,平息蔡文华的怒气了,毕竟一个老百姓和一个阁老之子相比,那分量还是太不够瞧了,可偏偏李益又突然成了薛丹臣的亲戚,那么他就不能这么草率了。
薛丹臣是显德二年的状元郎,之后在翰林院、国子监辗转,后来又去了六部,这是顺昌帝有意磨练他,将来也好提拔,他之所以如此看重,一来是因为薛丹臣自身有本事,不管身居何职,都和上峰下属相处的极为融洽,提起薛丹臣,都要称赞一句处事公正,为人谦逊,这也算是一项难得的本事了。
但顺昌帝觉得最重要的就是还是薛丹臣是个清臣!
薛丹臣贫寒出身,又是独子,别说兄弟姐妹了,连表兄弟姐妹远房亲戚都没有一个,娶妻陆氏,又是家中独女,又只生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即便薛丹臣将来掌握了权力,也不可能扩张家族势力,威胁君主。
而且素日与薛丹臣交好的大臣也就那么几个,秦方也是出身寒微,没什么提得起来的族人,崔家虽然是大族,可崔如岳又是那个狷介耿直的德行,赵家虽是外戚,但也只有个赵九经与薛家关系亲近些,周昌倒是薛丹臣的至交,但周家也是子嗣凋零……
就这样一个自己有本事,又不可能结党营私的人,顺昌帝别提多满意了,所以他当时把薛丹臣派去了吏部任侍郎,就是想等吏部尚书潘守愚告老还乡后,直接把薛丹臣提上去。
有许多人都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即便如今薛丹臣还只是个侍郎,大家对他仍然是客客气气,都知道他是前程无量的——如今顺昌帝看重他,提拔他,将来太子登基,他又是太子的老师,前途还会差吗?
因此虽然蔡通是蔡文华的儿子,但李益也是薛丹臣的亲戚呢,两边都是开罪不起的,要不然黄德也就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了。
顺昌帝思来想去,这次的事既不能让蔡文华寒心,也不能让薛丹臣寒心,着实有些难办,他又想起前几日太子为霍灵璧求情,让他戴罪立功的事,便灵机一动,叫霍灵璧去协助黄德调查这件事。
一来霍灵璧是锦衣卫指挥使,与蔡文华和薛丹臣都没什么关系,派他出面足以显示出他这个君主的公正,不偏不倚,二来也显示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以及对两位大人的重视,三来,也是给太子一个面子,给霍灵璧一个机会……
霍灵璧接到了旨意,当着人还笑着,回去了就沉下了脸色,这件案子有些棘手,一个弄不好就得跟上次似的里外不是人,两头受气,更何况李益是薛家的亲戚,薛子桢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他一想起说不定还要和这么一个难缠的姑娘打交道就头痛……
薛子桢也在惊讶顺昌帝竟然让霍灵璧去协助调查这案子,霍灵璧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让他出面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仔细想想,这桩案子涉及到内阁大学士,如此处理又在情理之中。
这两日薛子桢天天待在家里,不是安慰姨外祖母就是安慰母亲,话说了一箩筐,却一点用都没有,都担心李益若是无法脱身,锒铛入狱,这辈子可就完了!
薛子桢无法,只好叫人去调查这件事,早点把李益摘出来倒是真的,也幸而崔夫人来薛家做客,三言两语安慰了陆如英和陈云秀,说当初崔如岳出事了她也是着急,可事实上都是白操心了,清者自清……直说的口干舌燥,才勉强让两人止住了眼泪。
霍灵璧一插手这件案子就是雷霆之势,不仅审问了李益,更是把醉香楼的掌柜和小厮都抓了起来审问,甚至连醉香楼左邻右舍做生意的也盘问了,问当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至于住在醉香楼的客人,更是一个不漏的问了一遍。
可最后得出的结果和李益与贾掌柜说的差不多,李益也把前前后后的事重复了许多遍,甚至被霍灵璧打破砂锅问到底,连李家和陈家的旧年往事也逼问了出来,可依旧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越是没有头绪,越是激发了霍灵璧的好胜心,他从衙门出来就去了东宫,太子正向薛丹臣请教功课,见他来了就笑了:“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当着薛丹臣,霍灵璧并不敢像没人的时候那么随便,仍旧站着回话,道:“住在醉香楼的共有十人,都是此次参加文会的举子,当晚一个不落都去了睿王府赴宴,且到第二日才回来,这期间他们都有人证明是没有离开过的,因此他们行凶的可能性就被排除了,至于醉香楼左右的商贾小贩,再三的审问了,他们只怕是连蔡通长什么样子都不大认得,更别提犯案了,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也找不到证明李益清白无辜的证据,到最后也只能给李益定罪了。”
说到这儿,霍灵璧看了一眼薛丹臣,薛丹臣面不改色,并没有因此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被霍灵璧暗赞了一声好定力!
太子反倒着急了:“不是说李益不可能是凶手吗?你再好好查查。”
霍灵璧虽然点头应许了,可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李益虽是薛丹臣的亲戚,可这亲戚远的没有五千里也有三千里了,也就是薛家,孤孤独独连个亲戚都没有,偶然遇上一个就这个宝贵,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舍口饭吃就不错了,更别提替他伸冤了。
这李益也是,薛丹臣认了他,他倒是孤傲的很,不肯低头,这下闹出事来了吧?穷酸书生一个,活该倒霉摊上这样的事,倒是连累他来回奔波。
想到这儿,霍灵璧就有些怒气,不过若是办不好这件案子,他也一样要倒霉,说实话,比李益好不到哪里去,遂出了宫又去了醉香楼,想在回家前再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却发现有人比他早到一步,如他所料,是薛子桢!
薛子桢仍旧戴着帷帽,身边除了一个溪柳,还有沈鸣远陪着,锦衣卫的人早就派人看守了蔡通横死的那间客房,薛子桢不能进去,只好站在门口往里打量。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门开在南边,北墙临街,是一溜窗户,东边是卧室,摆着一张床和梳妆台,西边是一张书桌,中间则是一张圆桌和几只圆凳,桌上摆着纸笔和算盘,还有酒杯酒盏等物,自打事发,这儿的东西就没有动过。
沈鸣远的父亲曾是仵作,也见识过不少命案,他打小耳濡目染,也自认为有几分天赋,可如今细细看来,却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一时间疑惑起来,看向了薛子桢,悄声道:“小姐,您觉得表少爷会是凶手吗?”
薛子桢正沉思着,下意识道:“这一看便知道是栽赃!”
“薛小姐有什么证据吗?”
霍灵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子桢惊诧的回头,沉默片刻,屈膝行礼:“霍大人有礼了。”
霍灵璧面上带着笑,可声音却极冷:“这房间早就被搜查了数十遍,即便有一根头发丝也要被找到了,如今我们没发现的事薛小姐却如此笃定,霍某倒是想请教薛小姐了。”
薛子桢却想着前几日才见过,可他并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失望,又见他如此冷冰冰的,心里也不大好受,可还是道:“霍大人可曾检查过窗户?也许贼人是破窗而入呢?”
霍灵璧讽刺道:“窗户是从内拴上的,而且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薛子桢道:“请霍大人再去检查一遍,这是二楼,窗下正是醉香楼的前门,挂着醉香楼的匾额,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匾额上必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