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无疾 !“你为何不杀刘凌,只是放火烧画?”
“你既然知道我只是放火烧画,还去杀人?”吕鹏程嘿嘿冷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必倒无疑,惊慌失措到失心疯了?”
大长公主刘芳容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就以己度人的替我‘扫平阻碍’,实在是太过自负!就算我吕家在宫中的人全被遣散,那也是我吕家的事情,倘若我真要倒了,会跟你和离的,你不必担心成这样。”
吕鹏程看着刘芳容的表情像是看着一个蠢货。
“刘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皇帝也未必真的是冷淡这个儿子才把他丢在冷宫里,莫说是你,便是我,想要杀他也没有那么容易。你用了我在东宫最得力的两个人手,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我在东宫都再无耳目,你说你帮我?你究竟是帮我,还是害我!”
“只要刘凌死了……”
“宫正司派了二十个宦官去抓他,他都没有死了!”
吕鹏程一掌拍向旁边的方桌!
那张方桌应声而裂。
“我说这么多,不是要和你商量,下次离刘凌远点!”
说罢,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什么为了吕家大业,你就是为了萧遥而已!”
刘芳容难以忍受地尖叫出声。
吕鹏程跨出门槛的脚微微顿了一顿,复又坚定地踩上了外面的地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派人关心刘凌的行踪,尤其是在冷宫里的行踪!三年前你为何要出手救他们,不过只是为了他一人而已!你根本就辜负了太后和吕家对你的信任!”
吕鹏程站定,从鼻腔里哼出几个字来。
“干卿底事?”
若不乐意,趁早和离。
他已经忍她很久了!
***
东宫。
崇教殿内上演的刺杀太过骇人听闻,尤其刺杀皇子的明显是特别培养出来的死士,只是以粗使宫人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看他们的年纪,甚至有可能在东宫里已经隐藏了十几年以上了,怎能让人不寒而栗?
更让人怀疑的,是他们刺杀的目的。
一个冷宫里长大什么都不如别人的不受宠皇子,有什么好刺杀的?
所以事情一发生,大皇子和二皇子就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记一般。
他们都想登上皇位,他们身后的人更想他们登上皇位,有很多事情,在他们还未了解的时候,往往就发生了。
大皇子怀疑是袁贵妃下的手,二皇子则同样怀疑是自己曾外祖父动了手,然而他们只是怀疑了片刻,另一个问题就浮上了心头。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这样大的本事,这样厉害的刺客,为何不刺杀老大/老二,而单单是对着最无威胁的老三下手?
刘凌在看到两个哥哥既关心又疏远的态度时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心中没来由升起了一股伤感。
三人原本就没有多少的兄弟之情,怕是因为这场刺杀,不得不撕开最后的遮挡了。
不久后,皇帝的到来,更是加剧了这场紧张的氛围。
不但皇帝来了,得到消息的袁贵妃和方淑妃都派了人来求见,加上赶往东宫的几位太医令,原本就不大的崇教殿偏殿挤的满满当当。
刘未一进门,眼光就不停的在偏殿里搜寻,直到三个儿子都站在了身前行礼,眼神就直接定在了刘凌的方向,尤其是脸上……
“老三可有哪里受了伤?”
刘未偏头望向身边的孟太医。
“你去诊一诊。”
“父皇,儿臣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倒是儿臣的侍读戴良,脖子上被泼了热水,求孟太医诊一诊。”
刘凌见到刘未这么关心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戴良?沈国公的孙子?孟顺之,你去看看。”
刘未随口允了刘凌的请求。
“是,陛下。”
孟太医眼睛在刘凌身上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哪里有不妥的地方,这才施施然向着倒霉蛋戴良走去。
此时戴良脖子上正压着个湿帕子,一旁有两位太医在讨论治疗的方案,见到孟太医来了,都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将身边的位子让给太医令。
戴良眼睁睁看着“阴森恐怖”的孟太医在他身边跪坐下,随手打开捂着伤口的湿帕子,露出了一个“你怎么没死”一般的表情……
“唔,我们又见面了。”
孟太医很随和地打着招呼。
“还好,伤口没烂嘛……”
谁要见你啊!
见你就没好事!
戴良哆嗦着嘴唇看着孟太医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满是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诡异的油腥味道。
“戴侍读脖子上的伤处理的很好,我这正好有一盒烫伤膏,对烫伤颇有奇效,待我给你敷上,就不会溃烂红肿了。”
他用食指在盒子里抠出一块来,伸出手指往戴良的脖子上一抹。
“就是会有点……”
“啊啊啊啊啊啊!”
戴良发出了一声惨叫。
“……痛。”
“痛!”
另一边,被戴良的惨叫惊得一震的刘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了眼戴良的方向又招呼刘凌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脸面和身体各处。
这样的举动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心里吃味不已,恨不得今日刺杀的是他们算了。就连刘凌也有些手足无措,不停地解释自己并无大碍。
“你那伴读性格不稳重,而且警惕心不强,朕当时赐下他的时候,有些太随便了。”刘未一想到那些滚烫的开水就心有余悸,“这样吧,朕读书的南熏阁旁还有个书房,从明天起,你就改在那里读书。”
南熏阁!
书房!
改在那里读书!
大皇子和二皇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身边的刘凌。
饶是刘凌从小惯于作态,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傻乎乎地仰起脸看向刘未。
皇帝眼中满是肯定和慎重,毫无敷衍之色。
一旁听到皇帝说话的孟太医手中一重,那戴良龇牙咧嘴差点又叫了起来,被旁边的舞文弄墨一把捂住了嘴巴。
皇帝在说话的时候还大呼小叫,真是不想活了是吧!
“父皇,我认为让三弟去您的南熏阁读书不妥。”大皇子难以忍受地开口:“南熏阁是您白天处理朝政的地方,出入之间皆是大臣,三弟在旁读书,颇不方便。更何况三弟刚入东宫不久,如今当以学业为重,去了南熏阁,东宫的教习就要分做两处,对儿臣们太不公平!”
“大哥所言正是。”二皇子看了一眼皇帝身边的刘凌,不紧不慢地说道:“东宫刚刚发生行刺之事,且罪人已经伏诛,三弟不可能再在东宫里遇到刺客,东宫此时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刘未刚刚是心有余悸之下随口说出的决定,原想着先将刘凌带在自己身边,等宫中前朝的眼线探子清理的差不多了再送回东宫,却没想到两个儿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弹……
刘未望着身边的刘凌,尤其是那肖似高祖的眼睛和眉毛,嘴角动了动,正准备坚持己见,却见一旁的刘凌突然跪行到自己身前,俯首说道:
“父皇,儿臣虽遇刺,但幸得老天庇护,已经没有大碍了。正如大哥二哥所言,东宫已经经历过一场行刺,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儿臣一心向学,在南熏阁那般地方,反倒没办法好好读书,请准许儿臣继续留在东宫进学。”
去了前面,日后想要跟后宫的太妃们接触就难了。
无论是孟太医还是张守静,都是住在中宫附近的,一旦他去了东内,想见面也不容易。
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刺客,但此事之后,东宫一定是严加防守,刺客想要得逞更是难上加难,何必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行走?
见三个儿子都表示出反对的样子,刘未意外地挑了挑眉,故作不满地说道:“朕原想着东宫不安全,让你们去南熏阁读书,怎么,竟然一个两个三个的都不愿意,朕的身边就这么可怕吗?”
他轻轻松松的开口,就将带走老三变成了担心所有孩子。
三个孩子皆口称不敢。
“既然如此,老三也不要单独在偏殿读书了,你一个人留在偏殿,确实容易给心怀不轨的小人可乘之机。从明天起,你入主殿,和你两个哥哥一起读书。”
刘未望着老大老二满脸“这学渣要来带累我们”的神色,心中冷哼了一声。
‘他过目不忘,假以时日……’
“东宫加强防守,朕会让禁中再派两支巡查的队伍日夜巡逻。你们三人从今日起吃住行都要在一处,防止再有刺客作乱。”
三个孩子虽然都不愿意吃喝拉撒和对方在一起,可皇帝既然说了就是圣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
安排好一切的刘未又在东宫绕了一圈,命令宫正司把东宫里所有的宫人换掉,换上紫宸殿派去的宫人,再妥善安排好了巡逻的侍卫,这才在所有儿子的恭送下准备回宣政殿去继续处理公事。
这位皇帝已经走到了门口,脚步突然又顿下,回身望向三个儿子的眼神有些奇妙。
老大和老二被看的噤若寒蝉,刘凌也是浑身都不自在。
良久之后,刘未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个惊人的决定。
“你们现在也不小了,该跟着朕看看如何处理国事了。等春祭之后,每日便去宣政殿听听早朝吧。”
宣政殿!
听早朝!
三人惊得是目瞪口呆,而后便是欣喜若狂,毫不掩饰心中喜悦地跪下来谢过了父皇的安排。
皇子可以旁听政事是成人的象征,其重要之处还在成亲之上!
天上下红雨了吗?
刘未见三个孩子高兴成这样,笑着摇了摇头,抽身而去,头一扭过方向,脸上顿时露出的阴沉的表情。
“你不是不想别人知道老三的样子吗?”
刘未心中一片暴虐。
“我偏让全天下都知道他长得像高祖!!”
***
春祭,又称社祭、农祭,是代国最重要的祭祀之一。自楚国统一七国以来,曾经作为出国最重要祭祀的春祭也成了历朝历代最重要的祭祀。
春祭是为了祈求上天让一年都风调雨顺,农业兴盛,无论是皇帝还是文武大臣,甚至宫中的嫔妃和内外命妇,都要参与春祭。
春祭对于大皇子和二皇子来说毫不陌生,甚至他们的母亲都曾主持过宫中的春祭,唯有刘凌从未参与过任何祭祀,对这些祭祀也没有什么期待。
但是今年却不一样,皇帝亲口承诺春祭以后让三个皇子开始参与朝政。
皇帝答应此事时,东宫有不少司业听到,在场的还有许多宫人侍卫,一时间,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宫中内外,引起朝野间一片沸腾。
这么多年了,皇帝一直借故用各种借口制止大皇子和二皇子听政,也不允许他们和朝中的官员接触,就算不是太子,当年恵帝十二岁听政,平帝也是十三岁就开始和兄弟们一起听政,绝无养到十五岁还圈着的道理!
做学问和治理国家是两回事,若没有接触朝政的机会,怎能看出贤不贤明!
外朝的大臣们沸腾了,宫中的袁贵妃和方淑妃也都兴奋的多加了一碗饭。
多年都不和外界接触的方淑妃甚至破天荒把儿子召去了寝宫,好好的耳提面命了一番。
袁贵妃一心做着“太后”梦,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也是难掩激动之情,当日大皇子来请安,皇帝并未在蓬莱殿,袁贵妃竟然留了大皇子用饭,并且不停地对刘恒和魏坤嘘寒问暖。
“你便是恒儿的侍读魏坤?你长得真像方国公夫人……”袁贵妃满脸慈爱地吩咐蓉锦:“去把我前日得的那一枚饕餮环拿来,就给这孩子留着把玩吧。”
蓉锦略微惊讶地去了后殿,好奇袁贵妃怎么出手这么大方,竟将宫中孝敬上来的先楚玉环送了人。
袁贵妃这阵子得了无数好处,手头宽裕,又听到了这样的好事,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见刘恒和魏坤都有些拘谨,一边命令宫人给他们布菜,一边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听说前天,三皇子遇刺了?”
刘恒心中一惊,筷子上夹着的菜滚到了碗里,连忙应到:“确实如此,刺客先想用滚水泼三弟的脸,被避过后用一双磨尖的银筷行刺……”
“听起来,凶险的很,还好他吉人天相躲过一劫。”袁贵妃点了点头,“当时殿中留有侍卫?两个大人对付一个孩子,居然没得了手?”
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一旁的魏坤和大皇子听见。魏坤手顿了一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继续用膳,大皇子坐立不安地扒拉了两下碗里的米,终于咬牙露出犹豫地表情说道:“这也是奇怪的地方,从这两个刺客来看,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莫说是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便是身怀武艺之人也可能中招,可听当日在殿中抄书的笔帖们说,三弟只是挥舞一块镇纸,就把他们的攻势挡了下来,反倒是他身边的侍读戴良中了暗算。”
他心中的疑惑早已经转了许久。
“而且三弟读书时几位博士都曾夸奖过,我看着似乎不像是奉承,可他读书才仅仅三年……”
他没说的是陆博士明明没有怎么认真教刘凌,他为何能迅速跟上先生们的进度,从未出过差错?
“你想说什么?”
袁贵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随即浮上来的是惊疑之色。
“我觉得……”
大皇子踌躇了一会儿,看了眼魏坤,咬牙道:
“我觉得三弟身上,有些古怪。而且,前天父皇担心三弟再遇刺,还想让三弟到南熏阁去读书。我和二弟从小到大,都没被允许进过南熏阁……”
说到这里,袁贵妃脸上最后一点笑容也消失了。
“我知道了,等你父皇过来,我会帮着问问。”
她话音一转,开口安抚:“其实你也不必把这种事放在心里,莫说三皇子之前一直不受宠,就算现在受了宠,还能越过你们两个兄弟去?你曾是嫡,现在是长,外朝那么多大臣认你为正统,你只需稳稳的坐着,就没有人能说什么!”
她见大皇子终于轻松了一点,不着痕迹地点醒他:“你父皇其实最看重的是才能,等你去听政了,让他看看你的能力,我再帮你说说好话,先从不怎么要紧的政事做起,慢慢就能得到好处。你父皇年纪还轻,你也别那么急着出人头地,日子还长着呢……”
听到袁贵妃应允会帮自己说好话,大皇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多谢母妃!”
“乖,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霎时间,蓬莱殿里一片和乐融融。
唯有一旁不停扒拉着饭碗的魏坤,那碗底,其实已经空了许久了。
***
“三弟身上有些古怪。”
正在光大殿寝宫里歇息的二皇子刘祁,对身边伺候的宦官徐枫吩咐:“你这次出宫后和阿公说一声,让他派人查查那位陆博士的底细,我总觉得三弟没有之前他表现的那么不学无术,至少宫中的博士们都没有什么怨言。”
徐枫是方淑妃亲自为刘祁挑选的贴身宦官,是方老大人从很早起为女儿预备着的自己人。
他的义父是出宫采买的总官内侍,所以徐枫每隔一月也能跟着出宫一次,替二皇子去城外的道观进行供奉。
这每月一次,便是刘祁内外交通消息之时。
徐枫帮着传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闻言立刻记在心里,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提醒二皇子:“上次方老大人说的事……就是庄侍读……”
刘祁的手在罗汉床上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来此事,有些迟疑地说道:
“和阿公说,最近因为三皇子遇刺的事情,东宫关系紧张的很,就算我想要想法子弄走庄扬波,恐怕也要等这阵子风波过后。而且庄扬波年纪虽小,但行事却没有什么差错,我要随便找点由头,父皇也不会答应的。”
徐枫听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殿下,老大人已经亲自上门向庄家提出结盟之意,是庄寺卿自己拒绝了老大人的好意。如果您继续将庄侍读留在身边,就等于是打老大人的脸,老大人为您辛苦操劳,您连个准话都不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到底你主子是我还是阿公?说了最近不方便,没看到戴良伤成那样都不能出宫吗?这时候人人都怀疑是我和大哥对三弟下的手,我突然把庄扬波给赶走了,岂不是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刘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就照实说我的难处!”
徐枫见二皇子毛了,不敢再逼问准话,只能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退下。
徐枫一走,刘祁一下子仰倒在罗汉床上,满脸都是挣扎之色。
他母族方家和大理寺卿庄骏有些过节,在政见上也颇有不合。
方家是大族,他曾外祖父又是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就算旁枝末节也不知道有多少。有时候某地一个官员犯了事,最后总是托庇到京中这层关系上来,所谓官官相护,方家也不能丢开不管,总要想着打点打点。
是以大理寺常年在办案之后被他曾外祖父的势力施压,案件往往不能秉公办理,这庄骏虽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之人,可屡屡受此掣肘,和方家的矛盾也就日积月累,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化解的了。
庄家送了孙子进宫,却不一定就站在他这边,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他如何承诺庄家日后的前程。
但看他曾外祖父那个意思,似是不想让他和大理寺卿府上有什么瓜葛,频频逼他想法子见怪于庄扬波,然后换个侍读进来。
这对于脾气本来就不好的他来说,原本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可是一想到一旦按照曾外祖父的意思做了,自己日后就真的只能依靠母族的势力了。
庄家也是重臣……
重臣的支持,总是不嫌多的,不是吗?
可如果曾外祖父因此而对他失望……
刘祁越想越是烦躁,大叫了一声将脸埋于靠垫之中,恨不得能有个智多近乎于妖的谋士为他参详参详。
可惜他身边除了曾外祖父安排的人,什么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一瞬间,他似乎理解了当年父皇硬逼着他做个决断的含义。
依仗着母族的力量虽然能一帆风水,可到了不方便让后戚参与的时候,他霎时间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连个交心信任的都没有。
“殿下,庄侍读回来了!”
门外的宫人在外间通报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祁奇怪地看了看天色,庄扬波五日一休沐,早晨走的,明天早上宫门开的时候再回来也行,怎么现在还是当日,宫门也没有落锁,就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情,不过看庄侍读的样子,像是不太好,是哭着进门的呢。”
刘祁原本还想再躺一会儿,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心力去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听到宫人的话后还是打起了精神,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难道又被他祖父骂回来了?随我去看看!”
这边刘祁起了身,去了前殿,一进门就看到庄扬波哭的浑身直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显然哭了许久,伤心极了。
“你们看着做什么!去准备盆子帕子给庄侍读擦把脸!还有你,熬点糖水来,哭成这样别晕过去了!”
刘祁看着一屋子人无措的样子就来气,炸着毛将人人都臭骂了一顿。
这些宫人见刘祁来了,忙不迭地去忙吩咐的事情,待刘祁走到庄扬波面前,腰还没弯下,就见着庄扬波扑了上来,大哭着叫道。
“呜呜呜呜,殿下,我爹在回家述职的时候遇见了山贼,现在下落不明了!呜呜呜,家里现在乱成一片,我娘不让我在家里呆,把我赶回宫里来了!”
刘祁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庄扬波还在伤心的哭着。
“您说我怎么坐得住?我回去时,我娘都病了!祖父也像是垮了一样,我去向他请安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就没骂我的那个力气了……呜呜呜,管事的说,消息传回来两天了,大理寺已经派了人去当地勘查,陛下也命令禁卫军一同去剿匪,可我爹还是没消息啊……”
刘祁心如乱麻地摸着庄扬波的小脑袋,口中随便安慰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真要是出了事,还能让你找不到人?”
“呜呜呜,殿下您真是好人,他们都只知道吼我,说我是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
庄扬波抬起头,鼻子哭红成了一个球。
“您说怎么会遇到山贼呢?我爹身边至少带着七八个家人,走的还是官道,偏偏春日连连下雨,官道半路被滑下来的山石堵了,就改了一小截路,就遇见了山贼……死了四五个人……呜呜呜,我爹身边的家人都是会武的,什么山贼这么厉害啊……”
刘祁越听心中越是可怕,只觉得手下摸着的不是庄扬波的脑袋,而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竟有些伸不下手去。
这件事的手法……
倒是像曾外祖父一贯的手段。
难道曾外祖父得到了什么消息,庄扬波的父亲回来要受到重用?不但重用,还会影响到方家的地位?
不,是怕自己有了新的靠山吧……
刘祁的怀里,矮小的庄扬波哭的浑身滚烫,可拦着庄扬波小声安慰的刘祁,却感觉如坠冰窟。
他的眼前,浮起了父皇那张满是嘲讽之意的脸。
难道……
他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