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这场雨让柳侠休息了两天,猫儿这两天开心的像是过大年,代价是星期天柳侠依然得在外面作业。
这次,柳侠没再赖着柳海不让他走,柳海一年回家的时间有限,他也很想父母和大哥他们的。
星期一早上四点五十,柳侠想一个人悄悄起来,出去买点油条或包子,回来就着昨晚上猫儿熬的绿豆汤吃了就去上班,让猫儿多睡会儿,可他刚一动,猫儿就醒了,跟着他就爬了起来:“小叔,我给你炒个茄子,再用白糖拌个西红柿,三叔说,吃这个不容易上火。”
柳侠不愿意。
把猫儿一个人撇家里他就已经心疼的不行了,还再让他一大早起来炒菜做饭,柳侠说什么都舍不得的,他干脆拉着猫儿又躺下了:“好几天没吃水煎包了,小叔特别想吃,咱们再睡半个小时,一会儿起来咱去街上吃。”
猫儿到底是小孩子,不会想那么多,他这些天一直都觉得柳侠一天都不能回家在外面,太可怜了,现在柳侠想吃水煎包,他当然不会反对。
清晨的时候屋子里稍微凉快点,猫儿枕着柳侠的胳膊,把一条腿搭在柳侠的腰上,本来还想再睡会儿的,可俩人却都睡不着了,干脆就这么躺着说话,计划电视机买回来后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家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柳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电冰箱,已经八月中旬了,天会慢慢开始转凉,他觉得应该让猫儿接着喝牛奶了,冰箱是必须买的。
然后柳侠还想买空调,白天还好些,但这些天一到晚上睡觉,他看着猫儿热的不停地挪动着腿脚想找凉快点的地板挨着的时候,心里都出现这个念头。
以前在江城那么热,他也已经在黄有光的宿舍里享受过空调的清凉了,却从来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买,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那实在是太过奢侈的东西,不是他应该享受的。
但现在他非常想要,尤其是三天前猫儿在下面认识了马千里的儿子马鹏程,和他一起去了马千里的办公室一趟后。
那天晚上他一回到家,猫儿就异常兴奋地给他描述马千里的办公室多凉快多舒服,最后猫儿对他说:“小叔,你这么怕热,你等着,等我考上大学,我也跟你一样会挣钱了,什么都不买,先给咱家安个空调,让你凉快凉快,到时候你就不会干着活还热的一直流汗了。”
柳侠每天晚上回来计算数据的时候都是汗淋淋的,猫儿每次都是把电扇对着他,但没用,哪里都是热的,电扇扇出来的也是热风,而且柳侠和柳川有一点特别像,就是电扇吹时间长了会头疼,所以晚上睡觉前,猫儿一定要把电扇关上。
猫儿每天看着柳侠热成那样,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每天都在想,要是能把家里的窑洞搬来就好了,可他也知道,窑洞肯定是搬不来的,但他现在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空调这么好的东西,也能让屋子里很凉快,猫儿一下就惦记上了。
俩人的意见第一次出现了分歧,猫儿第一次不赞成小叔的意见,而且是强烈反对:“我都这么大了,根本不用喝牛奶了,咱们用不着冰箱,咱应该先买空调。”
柳侠也是第一次坚决不肯依着猫儿的想法:“不行,你一天母乳也没吃过,身体就没人家吃自己妈的奶的小孩儿好,得多喝牛奶才能补回来,至少得喝到十八岁,有了冰箱,咱就开始攒钱买空调。”
猫儿几乎要生气了,鼓着小脸跟柳侠吵:“谁说我没别的小孩儿身体好,奶奶都说了,我最结实了,跟石头蛋子一样,从来都不生病,小蕤哥吃娘的奶吃到两岁,都没我身体好,他原来总是吃药,我一次也没吃过。嗯哼~,小叔,咱先买空调呗,先买空调呗.........”
猫儿发现硬的不行,及时改变战术,开始来软的,在柳侠脸上乱蹭。
柳侠被小家伙闹的心里软乎乎的,嘿嘿笑起来:“乖,你说咱两个像不像打雁的那兄弟俩?雁还没打下来呢,就为了是清蒸还是红烧起了内讧,等他们反应过来,雁也飞走了,别说是清蒸红烧了,屁都没一个了。”
“嗯?”猫儿一愣,滴溜着眼珠想了一下,也嘿嘿笑起来:“就是啊,咱现在只有不到一百块钱哈,一个空调一千多呢,唉。”
猫儿不撒娇了,老老实实地躺平在那算计:“都怨我,我要是早点下去玩,早点认识马鹏程,早点去他爸的办公室看到空调,就不会把钱都存起来了,就先给你买个空调了,现在,小叔,现在咱去取钱,银行会给咱们不会?”
柳侠被说的也有点后悔,不过他后悔的是没买冰箱,但知道猫儿的想法,他非常肯定地说:“不会,定期存折的意思就是不到时间不准取,取了还得倒赔人家利息呢。”
猫儿被赔人家钱这个惩罚震住了,撅着嘴生银行的气。
柳侠赶紧说:“天马上就该凉快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最多再下两场雨,就成秋天了,咱要是现在买个空调,也用不了几天,多冤枉。”
猫儿看看窗外,只好说:“嗯,那就快点下雨吧,一下雨,你就不用这么热还得去野地里上班了。”
五点二十,俩人准时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跑出去吃早饭,吃完回来,柳侠在底下直接坐车去工地。
猫儿拿着柳葳初一的英语书读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一个人跑到古渡路买菜,顺便把柳侠给顾钊的信寄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正准备上楼,听到汽车喇叭声,回头一看,柳川的车正好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支大部队,柳川、柳海、苏晓慧、柳葳和柳蕤。
猫儿高兴地叫着“小蕤哥”拐了回去,被背着席筒的柳海给截住,叫着“小臭猫儿”,一只胳膊抡着他转了一圈,才把他放下来让他去跟柳蕤亲热。
这个时间还没有上班,不少住在一楼的住户还都一家人围着桌子在自己门前吃饭,他们都看着这一队肩扛手提的队伍。
柳海和柳葳一人背着一个席筒,一只手里还提着两个小椅子;
柳川提着一个餐桌;
苏晓慧一手提着一个案板,一手提着一大兜好像衣服的东西;
柳蕤背着书包,一手是扫案板用的小笤帚,一手是两个用最细的高粱杆做成的拍子。
猫儿不管别人的眼光,高兴地对柳蕤说:“我就知道三叔肯定会把你带来,咱俩又能天天一起去上学了。”
柳蕤第一次到这里来,有点拘束,不说话,只是对着猫儿笑。
柳川却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眼光,他招呼着大家都赶紧上楼:“快点快点上楼,把帷席钉好、窗帘装上去,三叔还得去上班呢,柳岸,别瞎高兴了,你三婶儿跟你小葳哥都是今天报到,帮你把东西都安置好,我们就都得走了。”
上了楼,柳侠的宿舍在最头上,他们还得经过好几家的门口,所有的人都被他们这支队伍给惊动了,出来看。
万建业看到柳海他们背的席筒,他听柳侠说过要在床周围钉帷席的事,就主动过来帮忙。
猫儿像个总指挥,指导着大家把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柳海和柳葳一起钉帷席,万建业帮柳川一起砸钉子、拉铁丝、装窗帘。
帷席钉好了。
万建业和另外两个过来打算帮忙的邻居都觉得非常吃惊,他们都想不到高粱篾居然也能编出这么漂亮的席子。
一直以来本地这种用高粱杆编的席子都被认为是很粗糙低级的东西,城里人几乎都是买商店卖的草席,这种高粱篾席子都是农村人在用。
但事实上,这种席子躺上去比草席要凉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不使用任何其他物品做辅助的连接材料,席子的经线和纬线都是高粱篾,所以折叠不方便,卷起来后会是一个直径比较大的筒状,而不是像草席那样可以折成实心的柱状,方便放置。
柳长春为柳侠编这些东西真的是非常用心,因为席子不能折叠,为了避免拐角的地方会被折断,他把席子直接分成了两个,一个1.2*2米,一个1.2*1.6米,因为床太大,有一部分在窗户下面,帷席不能伸展到和床一样的宽度。
柳长春计算的很细致,两个席子对接后,拐角处小动物之间间隔的距离和同一张席子上小动物之间的距离是一样的。
猫儿看看一个个惟妙惟肖的小猴子和狗,特别开心,这次柳长春没把小猴子和狗隔开,而是一个猴子一个狗交替着编的。
围上了帷席的床看着更舒适漂亮了,猫儿简直现在就想睡在床上,他觉得小叔没第一时间看到他们这么漂亮的床铺,真的太不美了。
窗帘装好,万建业就回自己宿舍了,苏晓慧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擦了地扫了,猫儿马上就把地又拖了一遍。
做窗帘的布是柳侠和柳海、猫儿一起去选的,柳海以他艺术家的眼光选了这块海蓝色底子、印有米粒大的白色圆点的布,和柳川一起回家的时候带回去,让秀梅给做成了窗帘,现在装上去一看,果然十分漂亮清爽。
有了窗帘的房间更显温馨舒适,柳葳看了一圈,高兴地对猫儿说:“孩儿,这就好了,你以后跟着小叔搁城里,就啥都不用怕了,咱大队还没一个人能跟你一样住这么好哩房子哩,他们要是看见了,得羡慕死。”
柳葳今年要去荣泽高中了,苏晓慧也已经确定今年教高三,俩人都是今天报到,星期三正式开始上课。
苏晓慧今天情绪不是太高,和两个儿子一起亲亲热热呆了一个多月,今天猛然离开他们,让她觉得心好像被割走了一块,难受的要死。
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把她觉得柳侠屋子里不合适的地方给收拾了一下。
男孩子到底粗心,柳侠和猫儿虽然非常非常爱惜自己这个窝儿,但房间的摆设确实没苏晓慧这样操持过家务的女人安排的合理,经她指挥着把桌子柜子调整了位置以后,连猫儿和柳海都觉得屋子好像更宽敞舒适了。
苏晓慧看着柳侠的房间也非常羡慕,她一直希望能有个这样的卫生间,现在他们住的地方用的是旱厕所,一到夏天,不但难闻,苍蝇蚊子还特别多。
她对柳川说:“咱也不要啥几室几厅,以后能有两间跟幺儿宿舍这样哩房,我就可满足了。”
柳川说:“肯定会有的,只会比这更好。”
柳蕤今年该上初中了,县中开学还有十天,柳川趁着苏晓慧在家,让她说服柳蕤来县中上学。
按照风俗,柳魁作为大伯子不能和弟媳说太多,所以苏晓慧连说带拉带着柳蕤走的时候,他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而柳川作为弟弟,却可以笑嘻嘻地跟嫂子秀梅耍赖,不让她跟着苏晓慧去把柳蕤往回拉。
柳长青和孙嫦娥这次没说话,等于默认了柳川的行为,就这样,柳蕤被提前带到了荣泽,柳川想让他提前来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
柳蕤特别兴奋,他十一岁,正是对世界最好奇又有一点自主能力的年龄,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留在闭塞又脏乱的望宁而不想来城里上学,那只是他听了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分析教导,知道自己来望宁跟着叔叔,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困扰,所以不得不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免得让小叔和三叔觉得愧疚。
现在他终于也能来荣泽上学了,柳蕤别提有多开心,但他一直记着路上柳川交待他的话,小叔还没娶媳妇呢,猫儿已经跟着小叔住了,如果他和小葳哥再跟着小叔,人家一看小叔家里的负担这么重,得养活一大群侄子,多好的姑娘也得被吓跑,小叔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所以当猫儿拉着他的手,让他挨着把小厨房和卫生间都看了一遍,满心期待地对他说“小蕤哥,你看这儿多美,解手都不用出去,以后咱都住这儿,咱俩还一起去上学”的时候,柳蕤坚决地摇摇头:“我不待见住楼房,不美,老热,而且,这儿离县中老远,咱以前天天跑恁远去望宁上学,好不容易来荣泽了,我还想天天清早多睡会儿哩,我想去咱三叔那儿跟小葳哥一起住,那儿离县中比您这儿近。”
猫儿觉得光用物质条件诱惑柳蕤好像不够分量,决定以情动人:“小蕤哥,咱小叔要是出去干活,家里就该只剩下我独个儿了,我可不美,可没意思,其实这儿离县中不比老城远多少,你也来住这儿呗,小叔要是不搁家,也有人给我做伴。”
柳蕤依然摇头:“不中,我不想跑恁远,要是冬天我天天都跑恁远,万一又冻着了,咳嗽感冒,还得吃药打针哩!”
柳蕤小时候身体确实不好,但最近两三年已经好了很多,特别是去望宁上学后,可能是一天两趟地跑几十里山路也是一种锻炼吧,他这一年都没再生过病。
但他从小体弱这个印象已经在全家人心里扎想了根,猫儿也一样,他使出了预先想好的各种招数煽动柳蕤,柳蕤就是不上当。
背着猫儿,柳川给柳蕤挑了个大拇指。
猫儿瞪着柳蕤跟他怄气,柳葳过来搂着猫儿的肩膀说:“孩儿,以后您小蕤哥跟你一个学校上学,您俩天天都能见面,我没事也会来看你,听话孩儿,别怄包儿了,咱小叔回来看见该心疼了。”
猫儿听了柳葳的话更来气了:“我没完成咱小叔交给我哩任务,他要是生气咋弄?”
柳海过来拦腰把猫儿抱起来,在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就这么弄,我替您小叔打你一顿,好了。”
把屋子全部都收拾好,已经快十点了,柳川不敢再耽搁,给苏晓慧交待了一下,让她把几个人都带到老城他们家里,就开车先走了。
猫儿和柳葳、柳蕤他们半个月没见了,这会儿不想让他们走,苏晓慧说:“那你跟您六叔也和俺一起去老城吧,我给您几个做饭吃。”
猫儿看了看更加漂亮的家,有点一会儿也舍不得离开的意思,但最后还是和柳海一起跟着苏晓慧坐了三轮车来了老城,他真的很想柳葳和柳蕤。
苏晓慧中午给他们做了一顿炸酱面,猫儿暗自觉得没有柳海做的饭好吃,下决心回去后要再跟着柳海多学做几样饭,他这么想着,就不由得多看了柳海几眼,把柳海看的心里发毛。
下午陪着柳葳一起去学校报了到,回来后和柳葳、柳蕤玩到四点多,猫儿就不玩了,拉着柳海要回家:“我得回去给小叔熬绿豆汤,他天天搁外头叫日头晒着干活,光上火,每天他一回家就得喝一大碗绿豆汤才中。”
黄昏时分,柳侠他们的车在大门口被看大门的老赵拦住,柳侠一跳下车,猫儿在楼上就看见了,他飞奔下去一直跑到了传达室,看到柳侠手里拿着两封信在接电话。
柳侠看见他进来就笑了,把信放回桌子上,伸出手使劲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同时继续对着电话说话:“........三哥,要不你跟凤河说说,我们吃了饭再过去,别让他请客了,咱们就坐在路边凉快着说会儿话就成,他那个........那行.......我总觉得咱们这么多人去不合适,凤河哥得花多少钱.......那行,我们一会儿就到。”
猫儿手里拿着毛建勇和云健的信跟柳侠一起往外走,柳侠说:“你三叔打电话,你凤河叔非要请客吃饭,请咱们家所有在荣泽的人,不去还不行,走吧,小叔上去洗个澡咱就去。”
猫儿说:“我给你熬了绿豆汤,都放凉了,六叔还炒了尖椒南瓜丝,特别好吃。”
柳侠回到家,喝着绿豆汤把自己的家好好的端详了一番,跟猫儿一样,越看越喜欢。
帷席,窗帘让家更温馨舒适,放在床尾的餐桌和小椅子也让他非常满意。
餐桌是何家梁按柳侠的要求做的,五十五公分高,方方正正的,桌面是1.3*1.3米,比一般的小餐桌要大很多,主要是练字的时候有个大桌子非常方便,正好他的宿舍够宽敞,放在床尾对着小厨房门口的位置显得还十分合适。
餐桌和四把小椅子都是老榆木做的,被漆成了传统的朱红色,是柳侠和猫儿都最喜欢的颜色,和屋子里其他家具也都配套,就是看着特别新一些。
餐桌和小椅子一放,屋子里的烟火气息马上浓重了起来。
他又看了看小厨房,案板是何家梁自己想到他们新安置家可能需要,主动给做的,大大的柳木案板,放在厨房的台子上,长度正合适,宽度还多出五公分左右。
可能考虑到他们的厨房特别小,柳长春给他们编的两个拍子也比较小,放在小厨房真的特别合适。
柳海说:“怎么样?这才真的像个家了吧?你前几天让我用块木板子切菜,看着真不像那么回事,现在只等电视机回来,你这个小家就真正齐全了。”
柳侠说:“嗯,只差个冰箱和空调了。”
柳海差点跳起来:“你,你心可真够大的啊幺儿,你才上班几天,就敢惦记冰箱和空调了?”
猫儿不乐意了,气势汹汹质问柳海:“别人能有冰箱和空调,凭什么小叔就不能想要?哼,我长大了一挣钱,就先给小叔买最大的冰箱跟空调,怎么着?”
柳海现在是遇到猫儿就不战而降,他连连点着头:“行行行,你小叔应该有冰箱和空调,你小叔应该有一切好东西,听说外国人还家家户户都有汽车呢,你赶紧挣钱给你小叔买吧,一辆不行买两辆,这可以了吧?”
猫儿不信:“自己家有汽车?”
柳侠让那俩人在那里打嘴仗,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三个人就一起出来了,毛建勇和云健的信被做为噱头留在家里,等着吃饭回来再看。
楚凤河是因为楚小河明天就要去古村乡中报到了,今天才坚持非要请客的,柳川怎么推脱都没用,所以包括苏晓慧在内的柳家七口人现在都坐在了荣泽最好的饭店里。
楚凤河哥儿俩和他们家的人都很熟悉,所以气氛很随意。
猫儿和柳蕤虽然下午才见过面,但现在一见就又把脑袋扎在一起亲亲热热说话,柳侠听见柳蕤担心地对猫儿说:“咱望宁哩教学质量老差,咱要是到县中啥也不会,考试倒数第一咋弄?我老怕丢人呀!”
猫儿信心十足地说:“没事,咱小叔跟六叔将将来荣泽高中哩时候,也是考倒数多少名,最后还不是都考上恁好哩大学了?咱五叔连荣泽都没来过,还考上军校了哩,咱俩只要好好学,不装孬,肯定也会跟咱小叔样,越来越好。”
柳侠和楚小河说笑着,伸手把猫儿揽过来,大手托着他的小脸揉了两下。
猫儿美滋滋地回头冲他笑。
柳侠放开他,又揉了揉柳蕤的头:“傻孩儿,你咋也考不了倒数第一,猫儿说哩对,开始差点没事,只要你好好学,考大学看哩是最后那一下。”
楚凤河很惦记柳凌,虽然柳凌时不时会给他写封信,但他还是一直在问柳海关于柳凌的事情。
楚小河则对柳侠回到荣泽表示了最大程度的同情,虽然是省级单位,但也改变不了回到荣泽这个小城的事实,楚小河一直都觉得柳侠就不是应该呆在荣泽这样的小地方的人。
对于自己分到乡里,楚小河遗憾是有的,但没多少抱怨,柳侠那么有名的学校都回荣泽了,他真心觉得自己能去古村就已经挺好了,尤其是,古村离望宁比荣泽还要远二十多里地,让他很放心。
柳侠问他:“您回去种地哩时候,您伯没再想啥瞎巴主意难为您俩吧?”
楚凤河接过话说:“没少难为,要不我为啥不叫小河回望宁哩?那好歹是咱老家,小河在那里万一有个事也有个熟人朋友,能照应他一下。
可小河还没开始上班哩,那老不死哩就找我说,俺俩是他生养哩,小河现在成了商品粮,以后得每月给他养老费。您想想,如果小河回去,他能让小河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现在小河成商品粮了,俺家就剩我一个人哩地,我直接承包给俺生产队一个人了,以后我只需要一年回去一次,拿了钱就回来,那老东西别想再找着我。”
柳侠觉得挺惊奇:“你哩地承包给别人了?”
柳川说:“幺儿,你这几年不在家,不知道咱这边农村哩情况,北边几个乡这两年有不少人这么干,把不太好哩地承包出去,自己只种离家近,好管理哩地。
古村和古渡口、尚武那几个乡的黄河滩地现在都被占完了,一亩地一年二十块钱,有些家承包几十亩,种棉花,种苹果,都挣了大钱了,咱这边去年也开始有人承包别人哩地了,也想学北边那些人种果树。”
楚凤河说:“原来盖房咱不都是找乡亲邻居帮忙,现在不都承包给别人盖了?承包地也没啥奇怪哩,日子好了,人有钱了,就想省心省力呗。
哎对了,柳侠,您那水文队到底是干啥哩?恁大哩院子,房子盖哩也比咱荣泽哩单位都漂亮,那里面出来哩人也一个比一个洋气,都说普通话,成天也不见他们干活,都过哩恁自在,您都哪儿来哩钱啊?
俺老板说盖电厂哩时候测量是您单位干哩,真哩假哩?您不是光管测量黄河,还有地下水啥哩吗?”
柳侠这次才惊奇了:“自在?你看见谁成天不干活还恁自在了?你下午给俺三哥打电话哩时候,我还在野地里来回跑着打桩收集数据哩,不干活还想挣钱,哪有那种好事?
你说的测量黄河和地下水只是俺单位测量哩很小一个方面,这么说吧,只要是大型一点的建筑,提前都需要做测量,还有修路,矿山,水库,绘制地图,可多可多。”
楚凤河说:“哦,那像咱荣泽现在可多单位准备盖家属楼,那前面哩测量您干不干?”
柳川笑起来:“幺儿,你还不知道吧,凤河现在不光给私人盖小平房了,他现在跟着咱县原来建筑公司哩一个人,开始承包大工程了,没准他以后还跟您单位扯上业务关系哩。”
柳侠说:“原来是这样啊,凤河哥你快混成大老板了?是不是你承包人家哩家属楼需要做测量?”
楚凤河说:“哪啊,我只是给人家跑腿哩,离老板还差十万八千里哩,我就是问问,要是您也干,有你这个熟人,没准能给俺便宜点哩。”
一群人热热闹闹说到十点多才准备散,柳侠提前出来,打算把账结了,可他刚把钱包拿出来,楚凤河就追了出来,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干啥你柳侠?看不起您凤河哥?觉得我请不起您这一顿饭?”
他说着,拿出自己的钱包,一沓子厚厚的钱露了出来:“今天中午老板刚给我哩分红,前些天我哩钱全部都先给他垫上了,要不也不会请柳川哥办事只给他二十块钱。
我今儿就是拿到了钱才敢叫您出来吃饭,你别跟我争,要是不请您家哩人一次,我得亏心一辈子。”
看着楚凤河、楚小河骑着自行车离开,柳川对柳侠说:“幺儿,你别觉得过意不去了,要是不让凤河请这一顿饭,我会一直不踏实。
他们兄弟俩从小没了娘,又遇到个那样哩爹,没人对他们上过心,凤河又是个特别重情义哩人,稍微帮他们一点,凤河就记在心里了,你总不让他有机会还,他就会觉得亏欠得越来越多,欠人情债哩滋味也不好受。
而且如果你今儿不让凤河请这一顿,他会觉得是不是咱们嫌弃他,如果只是吃一顿饭就能让他心安一点,其实也不错,你说哩,幺儿?”
回家的路上,柳侠和柳海在后面走,猫儿在前面驴踢马跳地各种折腾着跑,柳侠看着他快乐无比的样子,非常欣慰。
猫儿也是从小就没了娘,但猫儿还有他,有他们一大家疼爱他的人,所以他的小猫儿永远不必为来自外面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感激不尽,而心怀不安。
他尽可以无忧无虑,他尽可以纵情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