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煜不是个冲动的人,每走一步都是精心计划之后才走出去的。
如今长安城里局势紧张,谢氏一派的人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摩拳擦掌地准备扩大自己的势力。只不过别人的眼睛也不是瞎的,一个垂垂老矣,一个年富力强,傻子都知道站在哪一边。
听着邵涵的禀告,周彦煜脸上溢出笑来,“比朕猜测的要慢好多。”
邵涵道:“如今已经近十年没有战事,当年的精兵强将也没养的没有了斗志,这还是最快的速度呢。”
“谢允这些年都没有回去吧?主将还跟他一条心吗?”若是主将都不是一条心了,那这仗就不战而胜了。
邵涵想了想,也笑了:“军中主将郑宇将军一直想调往长安,但谢允一直不同意,所以这些年一直有怨气。”说完,邵涵沉吟一下,继续说:“难道陛下真的不打算拦路阻截?若真是到了长安城,恐怕事态就不太控制了。”
周彦煜明白他的顾虑,就是怕到时候一击不中,造成血腥局面就不好了。
“这个邵大人不用担心,朕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就在城外将他们拦住,他们必然是进不了城的。”长安城可是京师重地,能让他的军队到了城下就是为了迷惑他们,进了城,城里有那么多的百姓,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流血伤亡。
邵涵望着龙椅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心中忍不住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家的帝王就没有孬种。这天下啊,也必将成为这些年轻人的天下。看来他这次事情后,得考虑告老还乡的事情了,这位子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就是锦衣玉食,权势在握,为了这些可以爹娘不要,老婆孩子不要,甚至性命都可以不要,为的就是爬的更高,更远。但能在政治风暴中屹立不倒的只要少数,大部分的人都会被撕成碎片。
就在春寒料峭的二月初一,谢家军终于赶到了长安城下。
而谢家的人早在几天前就借着祭祖的由头出了城,如今阖家人都在城外的庄子上。除了谢静淑。
谢允这些日子神经一直很紧张,到底年级大了,精力不如年轻时候,而谢寿安察觉到他的意图后,跟他闹腾了一场后,就被关了起来,所以他只能亲力亲为。
将家人都接出来,是怕家人被当做人质扣押下来,将谢静淑留下也是怕不得以的,若是将出嫁女都接出来,就太打草惊蛇了。
宫中的太后娘娘他如今也顾不得,只要事成之后,女儿、外孙女都会没事,若是·算了,不能只享受家族带来的富贵,也得为家族做出牺牲。
周彦煜身着盔甲,看着城下的军队,心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大将军没有军令将军队调到长安来,难不成是为朕庆生的?”周彦煜气运丹田,朗声对城下骑马的谢允喊道。
谢允见城墙上一身盔甲严正以待的帝王,突然间心中没底了。他日夜筹谋,打算趁其不备攻进皇宫的,谁料想在城外就造了阻击,连城门都没有摸到。
心中再没底,现在也不能泄了气,谢允指着周彦煜斥责道:“周彦煜,你身为皇帝,不悌不孝,平日里不孝顺婶母,还将婶母宫中的宫人都抓紧诏狱严刑拷打,这难道就是身为帝王该做的事情?在后宫中,宠幸狐媚子,在朝堂上,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不将辅佐大臣放进眼里,这岂是明君该做的事情?今天我就诛昏君,保大周!”
一番指责绵软无力,周彦煜听得都要昏昏欲睡了。只是听到那句狐媚子,他差点都笑了出来,若是被雀儿听到自己得了这么一个评价,恐怕就要哈哈大笑了。好在他还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愣是将笑憋了回去。
“谢大将军此言差矣,太后娘娘派人将芳华公主抓走欲图不轨,难道这就是做长辈的应该做的?陆女官跟朕已有婚约,是未来的一国之后,将来跟朕共享这天下,一她没有插手政事,二没扰乱后宫,何来狐媚只说?这辅佐大臣一事,是皇祖父给皇叔安排的,皇叔可没给朕安排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彦煜一点情面都不留,谢允有心辩解几句,但似乎又辩无可辩,先皇当时有辅佐大臣是因为登基时年级太小,若没有强硬的大臣撑着,疆土恐怕都要被外族侵吞了。可周彦煜登基的时候都已经成年了,再说自己是辅佐大臣,这脸皮就太厚了。
不过,谢允这些年能把持着朝政,脸皮比城墙都厚,他说:“你就是怕太后肚子里的皇子跟你抢皇位,所以就往太后娘娘身上泼污水!”
周彦煜冷笑:“是朕诬陷她?来人!”
夏东海拎着一个浑身瘫软的妇人上了城墙,周彦煜问道:“朕现在问你,太后娘娘是否真的有孕?你如实说来,若是有半句假话,等着你的就是满门抄斩!”
那妇人是未央宫负责衣物的于嬷嬷,她哆哆嗦嗦地说:“太后娘娘并没有怀孕,如今肚子里揣着的是假肚子。”还是她亲手缝制的呢。自从进了诏狱,不等人用刑,她就都招了,原以为等待她的是死,却被留下了一条命,原来皇上等的是今天。想着家里的老小,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一股脑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连燕如意什么时候换洗都说的一清二楚。
在城下听得谢允满心恼怒,一挥手,副手就架起弓箭,想要将喋喋不休的于嬷嬷射杀。
周彦煜身边可都不是吃素的,不等副手将箭射出来,唐光徐就一箭将谢允身边的副将射下马。
这一箭将所有的人都震慑住了,连周彦煜都惊呆了。
谢允只觉的耳边一阵凉风,那一箭似乎还带走了他的几根头发丝,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这一箭若是射向他,现在恐怕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一言不合就开打,谢允一声令下,弓箭手就将所有的弓箭都对准了周彦煜。
“将士们,谁能取了这个昏君的首级,就等着高官厚禄加官进爵吧!”谢允鼓舞着士气。
周彦煜唇边逸出一丝讽笑,“谢大将军真是狂妄至极,城下的将士们,朕念在你们不是首恶,若现在缴械投降,朕定会饶你们一命!”
两边都有吸引力,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将士有些动摇了。
“大家不要听他在这里妖言惑众,这厮连婶母都能陷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只要大家过了今天,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今天这一仗是必然要打的,双方也不磨叽,能动手绝不吵吵。
双方打的正酣,突然听到大后方杀声震天。
“后边怎么了?快派人将郑宇叫来!”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地奔回来:“不好了,郑将军反水了!”
“什么!?”谢允身子晃了晃,立即就稳住了身子。
只是一瞬间,他好像从天上跌进了泥潭,狼狈不堪。看着城墙上笑得满脸得意的小崽子,谢允的怒气和怨气都涌上了心头。
气怒攻心之下,谢允让侍卫拿过他年轻时候用的弓,费劲的将弓拉满,冲着周彦煜的方向射去,射不死射伤也成。
只是到底力气不如从前,箭在半路上就掉了下来。
周彦煜一直观察着他这边,见谢允满脸灰白,淡淡一笑,也接过唐光徐的弓,拉满,松手。
不等谢允反应过来,他胸口一疼,那只箭就射进了他的胸膛。弓箭的力量太大,他慌了几下就从马上掉了下来。
见大将军都掉落马下,谢家军顿时乱作一团。
两面夹击之下, 谢将军全面溃败。
谢允被押到了周彦煜跟前。
周彦煜看着发丝凌乱,浑身泥土的谢允,叹道:“大将军是何苦!”
谢允只觉得难堪羞窘到了极致。
他出身名门,年级轻轻就继承了谢家军,跟外族打过无数的仗,胜多输小,可谓是常胜将军。在朝中处处受人敬仰,连先皇周齐光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是失败了,也要有骨气!
不必他提醒,周彦煜也不会饶了他。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扫尾,周彦煜命人将谢允待会诏狱。
诏狱谢允也经常来,只是这是唯一一次以阶下囚的方式进来。
周彦煜也不怕他跑了,只命人将手脚锁起来,投进牢笼里。
“谢允,朕且问你,皇叔是不是你下手毒害的?”
谢允惨然一笑,“我猜你就会这样想,可这事的确不是我做的,先皇他,确确实实是病逝的。”
他在周齐光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辅佐他,从一个糯米团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帝王,说没有情分那是假的,虽然后来两人针锋相对,他也没动过要将周齐光杀死的念头。
周彦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一丝的异样。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皇叔的死跟谢允无关。
一直一来,他都认为皇叔的死跟谢允有脱不开的关系,如今真相大白了,他心中有一口气撒不出来,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