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早晨的课业结束,顾倾源便回了他的住所。
午后的半日,我便留在房间向娘亲求教女红。拿起绣线的时候,我想起作业那个叫常林的女子。因为生得漂亮,招人妒忌,又因为家世薄弱招人歹心。
与娘亲谈着心,半日也就这般过去了。
外边天冷,爹爹留我在屋子里用晚饭,我坐在桃花木椅上观望,二姐出走前,爹娘也这样时常绊着嘴,感情素来很好,现下觉着爹娘又回到了从前。
两位姨娘面色笑得得体,只怕心里又得心生怨念了。她俩没有一儿半女,容华又逐渐远去,她们也不敢肯定爹爹再没有纳妾的念头,只恐这侧室的位子都不长远了。
娘亲身边的大丫头端过她身后一个小丫头托盘中的配菜。
爹爹朝她吩咐:“去请倾源过来。”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跳,果不其然爹爹竟是这般关心我的习文老师。
“是该一起吃顿饭,如今我们家覆雪都十四了,过断日子及笄了。找时间呐,我们还得感谢一番。”
“夫人的意思是?”
娘亲温婉一笑:“还不得你的意思,若是覆雪进了宫,那他教谁去?”
“这事还得再商议,届时先让他在俯里待着,他的满腹才学该用到治国上去。”
“听老爷这么说,是要举荐顾先生去朝廷?”娘亲这般问道。
我仔细瞧着爹爹的面色,他一向待倾源甚为亲厚,这般为他着想,对倾源来说,该是莫大的福分。只因我八岁承学顾先生,却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那年起顾倾源同我就像家人一样,我们一家甚至与他一同过年。
少会,丫头扬起门帘,烛火微扑。
“老爷,夫人。”顾倾源款步而来,也像我悄悄点头。
“快坐下吧,紫林快些去加些炭火来。”娘亲热络着。
大丫头紫林领着命下去了。其余四个小丫头越过半透的屏风,上起菜来。
爹爹让丫头们斟上小酒,随饮一杯道:“快些吃吧!”
于是各自起了银筷,烛光愈发通亮起来。姨娘们哪敢这时候说话,便埋头细嚼慢咽着。
娘那模子笑得风生水起:“顾先生可得多吃些,这些年我们覆雪能这般知书达理有劳先生了。”娘虽想让我入宫,却也是真心疼我。只是我不明白,已有两位姐姐主掌后宫,难不成还少我一个么?
“倾源全力已尽。日后还得看三小姐的主张。”他说话一往的温雅。
“顾先生请问外面这是下雪了吗?”我规矩地放下银筷朝着顾倾源微笑,在毓清,大户人家的闺女吃食的时候是不得拿着筷子讲话的。
“早前来时,雪愈发的大了。”他亦是放下手头的筷子。像是墨色渲染的画卷,平静温和。
“先生身侧少着丫头伺候,届时归去,让宝宸为先生掌灯吧。”
“大家闺秀怎可自己做起他人的主张来!”爹爹这话虽是训斥我多管闲事,实则是告诉我不可将自己的丫头借给他人使唤。
“你做那么凶干什么,覆雪自小随顾先生习文学字的,今日她这般为师长着想有错么?”娘亲也是听出爹爹的话的,于是这般帮衬我
“夫人言之尚早,为夫是想多留顾先生些时辰,哪知覆雪这般不知礼数,饭桌上就赶起人来。”
“相爷多虑,倾源却觉得三小姐只是关心我随后回园摸不着路子罢了。”
我笑意加深:“此乃我本意也。”
娘亲笑道:“我家覆雪的心思不但有小女儿的乖巧,更是缜密了不少,日后进了宫,我也可放心些。这些,都得感谢顾先生的悉心教导。”
那白面男子谈吐清凉:“倾源愧不敢当。”
大家便不再言语起来,少顷,我已有半饱之意,在爹娘吃饱之前便是要放下筷子的。宝宸奉上暖汤供我净手,再取暖炉供我熏干手上的湿意。
大丫头紫林挑剪了烛心,晚膳过后,我瞅着大家的脸都微微泛红,暖意也上来了。爹爹起身去了主位,我们一干人坐在下首,丫头们便上起茶来。
“有劳将这云露茶给三小姐送去。”听顾倾源这般讲来,该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上错了茶水。
“无妨,这海北云露是上头皇贵妃娘娘赐下的,原是给覆雪天生体质微寒,冬日里暖身用的。就这一杯,倒是给顾先生也尝个鲜。”娘亲说话是极为体面的。
顾倾源倒也不多加推辞:“小辈早年听闻北海天温地湿,这寒冬天里也是不下雪的。”
“我也在《山河志》里瞧见过,可谓是四季如春。”我接过话茬来。
爹爹抿了一口杯中的松州银猴:“覆雪倒是博文广见开来。”
“《山河志》是早先顾先生赠予我的,虽不是名家之作,但里头的奇文广志却也是覆雪闻所未闻的。”这会儿我倒是端起原是顾倾源的那杯茶来,和爹爹的松州银猴绝无两异。
“原是给三小姐找点解乏的书,不料三小姐却是尤为上心。”顾倾源说话,无不带着笑意的,他倒是‘温雅’惯了。
娘亲掩唇巧笑:“道是覆雪怎生个如此古灵精怪,原是托了顾先生的面面俱到。”娘亲是府里的明白人,我又是为她所生养,我要是接触了什么新鲜事物,她是没有不知道的。
我只顾端着笑容看着他们说笑,哪知顾倾源眸光一转,朝我看来:“三小姐既是体质寒凉,松州银猴倒是少喝些。”
我倒是没多想,平日里爹娘没见着,他们哪知道顾倾源此般嘘寒问暖平日里也是说的多的。
“本姑娘小酌一杯!”我倒是不介意在爹娘跟前说笑。果不其然,爹娘对视一眼:“这丫头,这般大了,倒是撒起娇来叫人讨喜。”
爹爹都这般发话了,屋子里顿时笑成一片。
娘亲耐不住乏意,由紫林扶着去卧房了,顾倾源也不好多留,倒也向爹爹请退。
我唤来宝宸,附耳嘱咐她替顾倾源看灯去。
宝宸对我的话一向是极为听从的,倒也乖巧领命提着灯笼走在顾倾源的前头。我倾身上前挡住了爹爹的视线,最终在踏出门槛前倾源还是回头望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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