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璇,才不过十六岁,正是如花如诗的年纪,却落得这样下场。尸身归还本家,这是皇家的恩赐。
如瑾想起潋华宫那个血色的早晨,她被灌下了毒酒,身体也是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模样,和母亲一起被草席蒙着扔去了野地。前世是她,这一世是蓝如璇,和皇家沾染上了之后果然都是凶险至极。丢性命,很容易。
“姑娘咱们……回去吧,这太吓人……”碧桃在后头轻轻拽如瑾的衣袖。
林妈妈已经哭晕在板车旁边,也没人去管她。满院子丫鬟婆子来回乱窜,内院里竟然还有年长的小厮闯进来,整个东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如瑾回头一看,几个丫鬟脸色都不太好,面对着这样的尸首的确是为难了她们。院中又是杂乱,总在这里也不方便,如瑾便带了人回去。已经算是和长姐告别了,生前不管有什么样的恩怨,人已死,一切都是云烟了。
“三姑娘!求您给奴婢们做主啊!”半路上好几个丫鬟冲过来拦住了道路,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如瑾定睛一看,为首的是婶娘张氏房里的大丫鬟春梅,后头几个有的很面生,看衣衫该是东院下等的杂役婢女,但是模样都生的很俊俏,一个个眼泪汪汪的跪着,让人心生怜惜。
“春梅姐你们这是做什么?”碧桃出面说话,“大姑娘虽然没了,还有二老爷大少爷在呢,你们有事也不该求到我们姑娘身上来。两边的情况姐姐你知道的清楚,许多事我们这边是不好插手的。”
“三姑娘行行好,碧桃妹妹你替我们跟姑娘求个情吧,无论如何请把我们要到西府去,我们不领月钱都可以,只要姑娘肯收留,做牛做马我们也认了。”春梅领着几个丫鬟磕头,痛哭出声。
如瑾大致明白了她们在担心什么。
这阵子东府蓝琅闹得有些不像样子,在青州时还有东府的一点产业需要他照看,那边玩乐也少,因此他也不会昏天黑地的闹。来了京城之后,身上无事,除了花天酒地他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花街柳巷,勾栏酒肆,在外疯玩还不够,家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也被他沾染了不少。前些日子还听说他不知在外学了什么勾当,将身边的丫鬟弄死了两个,蓝泯竟然不管他。
春梅是张氏跟前的,若是死硬着不从,他也不能用强。不过张氏现在人事不知,春梅的处境本就岌岌可危,如今蓝如璇也没了,日后越发没了可以压服蓝琅的人,落入虎口是早晚的事。不趁着此时混乱寻个出路,以后说不定也成了被弄死的一个。
“这原是小事。你们去找管事妈妈吧,老太太那边不嫌人手多。”
帮衬几个丫鬟是举手之劳,如瑾不吝做些善事。不管襄国侯府会因蓝如璇的事受到什么牵连,东府这次是彻底毁了,几人既然求到了头上,帮一帮也好。
春梅一众人千恩万谢的磕头,结伴去找西府的管事要差事。如瑾带人接着往回走,碧桃悄悄说:“姑娘,怎么不把春梅留在跟前呢,她从前就心向这边,咱们香雪楼缺人手,让她做些杂活也好。”
“你倒大度,哪个大丫鬟不防着身边有竞争的,你还要把她弄到香雪楼。”
“姑娘,奴婢是那样的人吗。”碧桃佯怒。
“好了,你不是。”如瑾笑笑,“不过我不要她。她在张氏跟前时就和我们牵扯,到了我们这里,焉知日后不会与旁人牵扯。看在她以往帮过我们几次的份上,我给她一个出路,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从品露遭蓝如璇虐待开始,春梅大约是感同身受的悲叹自己处境,暗地里渐渐和如瑾这边有了来往,后来小露和董姨娘搭上也是因为在青州时受了她的指点影响。到后来她跟着张氏来京城,干脆成了如瑾在东院的眼线之一。
“姑娘,春梅和咱们通气是弃暗投明,姑娘对下人好,她还会跟别人牵扯么?”
“什么弃暗投明,她不是张氏的心腹,但归根到底没受过什么苦,和咱们通气不过是给自己一条退路。到了我这里,她还会不会存一份心思留退路呢?你敢保证么?”
碧桃想了想,摇头。
“我也懒得去试探她,所以不用她。”
碧桃这才明白如瑾的意思,觉得在识人用人上,自己还差姑娘许多,不能成为得力的膀臂。这让她感到很挫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越来越怀疑自己有没有成为第一心腹侍女的资格。
……
蓝泽到王府和宫里分别请罪,永安王倒是没有说什么,反而安慰了他。而请罪的折子递到宫里,皇帝的处置旨意却迟迟没有下来,没说赦免,也没说问罪。
这不上不下的状态让蓝泽心焦,回到家里躺了几天,夜夜头疼不能入眠。
对这些事,秦氏不太上心,蓝如璇犯的事又不会牵连西府全家的性命,只要好好活着,有女儿相伴,她觉得日子就是好的。
如瑾每日抱着妹妹哄,看着小家伙一天大似一天,乌溜溜的眼睛看什么都是好奇,心中甚慰。
如果说美中不足之事,那就是手里银子不太够花了。秦氏调理身子,人参燕窝不断,满府丫鬟婆子也要吃穿,京里铺子不景气,去年腊月田庄上的供奉又在青州没送进京,家中没有进项,千两银子花剩了几百两,如瑾还要照顾府外那些护卫。
腊月那场事亡故重伤的,抚恤银,养伤用药的钱,花的流水似的。如瑾知道长平王那边已经给了银子,但护卫们是为她伤的,她不能不管。
这日盘账,怎么算,手头的银子都不够支撑两个月了,要是中间遇上什么事,兴许用得更快。如瑾的手不由抚上妆台抽屉里的小匣子,那里有长平王给她的压岁钱。
他早就料到她手头紧了么?
可她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用他的钱。
“姑娘,丁家来人了!”蔻儿匆匆跑进来回禀。
“丁家?”碧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丁家是哪个。
如瑾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什么事,慢慢说。”看蔻儿那一脸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事。
“姑娘,丁家又派了两个妈妈过来,说是五姑娘大逆不道冒犯丁夫人,还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丁家姑爷要休了她。”
这才过门多久,就要休了么?丁家那位三公子还真是多情又薄幸,前世佟秋水独自黯然回乡,他也没有再去找寻,听说是有了新欢。这次又为了什么,难道也厌弃蓝如琳了么。
说实话如瑾一直没明白丁侍郎当初为什么允许如琳进门,而既然娶了她,为何短时间内又允许儿子休妻。
“将丁家那两位妈妈请到堂前来。”如瑾又叮嘱一句,“些许小事,不用去打扰母亲。”
“奴婢省得。”碧桃出去处理。
丁家派来的是内宅妇人,不是男仆,按理该是秦氏传见。蓝泽正在睡觉,不然要是得知女儿要被休,恐怕就要跳起来了。那两个丁家婆子将话撂给了吕管事,让他禀报主子,明日一早去丁府接弃妇。吕管事怎肯担这个风险,不敢去打扰蓝泽睡觉,径直将消息传进了内宅。
本想传完话就走的丁家两婆子几乎是被逼进内宅去的,到了香雪楼,那么远的路已经走得两人精疲力尽。及至到了堂前等候,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两人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头的汗。身边都是蓝府下人,两人想动弹都有人四处挡着,直挺挺在院中站了半日。
临近中午,如瑾才慢慢从楼上走下来,坐在了一楼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大开了屋门,让那两个婆子在阶下回话。
“襄国侯府果然是规矩与别家不同,才养的出蓝如琳那样的女儿。我们奉夫人之命前来传话,蓝小姐一个未出阁的闺女竟然越过父母来和我们说话,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丁家婆子上前直接言辞不善,说出的话尖利刻薄。
如瑾含笑:“更开眼界的事也可以让你们见见,上次来我家那两位,回去没和你们说在这里遭遇了什么?”
蓝如琳出嫁前丁夫人派来的人,曾被秦氏捆了关在柴房里,直到丁侍郎上门说亲才将她们放回去,要是这次的两个婆子也喜欢,蓝家柴房空房多的是。
蔻儿端着水盆子蹬蹬蹬从西屋跑出来,一盆水全都泼到了两婆子脚下,溅了两人一裙子的湿。碧桃开口道:“我们五姑奶奶是你们丁家明媒正娶迎进家中的平妻,正经的主子,岂容你们直呼名讳?你们上门来折辱侯府,折辱小姐,若不看丁大人的面子,立时将你们打死在这里。”
“你敢。”那俩婆子还不知厉害。
如瑾一扬脸,早有两个粗使妇人持棍过来,虎视眈眈盯住她们。蓝如琳虽然不成器,但她们这么上门放狂言,打得是整个蓝家的脸,岂能饶了她们。
“说吧,我五妹是怎么回事。”
碧桃道:“规规矩矩的回话,不然先赏你们一顿棍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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