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隐于淡淡的云雾之中,彷如一颗夜明珠子置于层纱之中所散发的光芒。
月下一袭白衣的佳人漫步着轻巧的步子,她蒙着轻纱,眼睛流转间却是带着抓不住的光彩。她的身后跟着侍卫,他们负责护送她出宫。这般被重视的架势,天香的身价似乎有被抬高的嫌疑。
走着走着,前边是迎上来了一行人。
前边两个提着宫灯的小宫女停下了步子,慢慢的退到了两旁,她的主子便慢慢的显露了正身
一袭华贵的袍子,一头精贵而不浮夸的头饰,一身的行头也是端庄得体的又不失一个皇贵妃该有的体面和荣华。这个人便是宫里的皇贵妃娘娘……
“听说今日宫里来了个贵人,便是你吗?”皇贵妃走近她,含笑的看着她,声音柔和,面目可亲。
“民女天香拜见娘娘。”天香也是不显惶恐的模样,淡定的行了行礼。
“果然是个讨喜的,这性子也确实及得上太子殿下的。”皇贵妃点了点头,似乎对天香很满意。只是,不知道她是为何而满意。“你可能不认识本宫,本宫是宫里的皇贵妃,没想到我们俩会在这儿遇上呢。”
这番偶遇,或许只有这位皇贵妃自己清楚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
“是民女的荣幸。”天香表现的十分识大体,不慌不忙的,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味。“对了,还未感谢娘娘前几日的赐药之恩呢,多谢娘娘挂念着民女,民女何德何能……”
“这是什么话,你救了太子殿下的性命,也就是我们昔国的功臣,本宫也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罢了。不过,看你的身子是大好了,本宫也就放心了。”皇贵妃道。
“娘娘心善了。”天香道,没有谄媚或是趁机拍马屁,倒是让皇贵妃重新审视起了她。
“今日一见,天香姑娘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这样貌也是没法挑的,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还是太子好福气,太子妃能干,这侧妃也不简单呢。”她似乎是话里藏着话,让人听着有些奇怪。
“该是民女的福分才是。”天香也是不慌,轻声道。
“说得不错。”皇贵妃点了点头,突然转了话题,“听说你后日里便进府了,本宫今日遇上了也不好没个表示。”说着,她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镯子是碧绿色的,清透碧玉的,只看一眼便知道绝对是上好的玉质。
天香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推脱,皇贵妃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意图。一只手握着天香的手,一只手已经替她戴到了手腕上,“看看这手……可比本宫戴着好看多了。”她摸了摸天香的手,叹息道。
“民女谢娘娘赏赐。”
“客气什么,很快便是一家人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已有所指道。
一番寒暄之后,天香在碧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的那一刻,天香泛着笑意的脸上淡了下去,弯弯的嘴角也抿成了一道没有弧度的冰冷。
“姑娘,那皇贵妃是在……是想讨好我们吗?”碧花有些不解的问道,想起方才的情景,饶是她也是见多了这虚伪的场面,心里头还是有些疑惑。
“不是。”天香摇了摇头,“或者该说我没有那个资格让她讨好。她见我不过是千香阁的一个花魁,没权没势的,便想叫我投靠她为她办事罢了。”她靠在马车上,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屑。
“可是,她为何对姑娘这般礼待呢?”碧花有些想不明白了,那皇贵妃看着是个高傲的性子,可是却能拉下脸面来……
“礼待?若是将我换做是紫蕙,你还能觉得这是礼待吗?”天香摇了摇头,面纱下的脸带着些许的嘲讽,“若是换做是紫蕙,那便不是礼待了,而是理所应当的,只因为她的身份是太子妃,而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无背景的青楼女子。也正是这一点,皇贵妃才会觉得我是个好拿捏的。”
“姑娘你的意思是……”碧花有些恍然大悟了。
“前几日的送药,和今日的偶遇,这个皇贵妃心里头打着算盘呢。她无非是想让我明白自己的处境,太子妃得太子的宠爱,我一个侧妃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可是姑娘你如今有皇上的支持,难道那个皇贵妃看不出来吗?还想着来拉拢姑娘你。”碧花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她也是急了呀。如今宫里边是皇后说了算,皇上又和皇后破镜重圆,她如何不慌了不急了?这一急了可不就要乱投医了吗?”所以可不就将主意打到她这儿来了嘛。
不过她会成全她的,怎么说轩王也是阎教的好伙伴不是吗?
“华津府里的那一位最近可有什么动作吗?”来到了皇宫,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华津府里那位身份特殊的人。
“那一位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动作。”碧花道。
天香点了点头,开始闭着眼睛沉思。想着这次宴席之上,那位太子妃的表现。不得不承认,她或许是个难缠的对手……
太子府。
紫蕙在季毓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红着一张脸,两颊绯红的像是打上了厚厚的胭脂,活像是猴子的屁股。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不浓,却是难以掩藏的。
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跟着季毓的动作移动,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头脑有些混沌的像是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乱蹿……
一回到群书阁她便迫不及待的倒在了床上做挺尸状,连鞋子也是懒得蹬掉了,就这般随意的歪倒在床榻上。可惜,头脑发胀的也偏生睡不着,反倒是心里有什么在燥热着,想要爆发出来。
“主子,你是不是喝多了?”季毓看着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心里头很是质疑。她家主子好似喝了好几杯的闷酒,现在是一身的酒味儿呢。
“我根本就没喝,怎么可能会喝多了?”紫蕙是含糊不清道,然后是挣扎着坐起了身子,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没有喝醉一样,“你看,我还能走能跑能跳呢。”
她歪歪扭扭的站着,像是个夜游的晃来晃去的。
“主子,你还是洗洗睡了吧。”季毓抚了抚额头,她怎么感觉她家主子是要耍酒疯的前奏呢。
然而,她的预感并没有错。紫蕙晃悠着身子,嘴里边便是叨叨着,“将臣那厮呢?那块冷木头人呢?好嘛,方才回来时,马车上他一个字都没说……好像是我欠了他钱似的!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不怜香惜玉呢,没看到我喝醉了吗?”
“主子,你不是没醉吗?”季毓再次抚了抚额头。
“废话,你见过喝醉的人说自己喝醉的吗?”紫蕙白了她一眼,然后晃晃悠悠的出了自己的房间,嘴里边还叨叨着要去找某位太子爷理论呢。
季毓连忙跟了出去,也不阻止她,只是跟在她的身旁。
“可恶的将臣,怎么这么不懂我的心啊,非得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才算是在乎他吗?”紫蕙心里边有些气不过,她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觉着勒得脖子有些紧,有些热,说话也很不方便。
“……”季毓淡定的看着她耍酒疯,这场景是几百年都见不到的吧。
然后,看着看着紫蕙就已经爬到了墙头上去了,那是与太子所在的尘微阁一墙之隔的墙头。看她那架势是要从这里过去找太子殿下去。只是她立在墙头,在微风中摇摇欲坠的却是叫人为她捏了一把汗。
终于,她摇摇晃晃的,一头就要栽倒了下去。
所幸季毓及时伸出了手将她给拉了一把,她才顺顺利利的下了墙头,到了尘微阁里。否则她那一栽下去非得压坏旁边的芙蓉花不可,那可就是罪过了。毕竟,花花草草的可是很无辜的。
季毓看着自家主子淡定的还知道绕过黑芙蓉,而不是一脚踩上去,觉着她该是没有彻底的醉了,便是醉了也还保持着自己的风队。
然而,风度什么的……紫蕙走着走着便开始解自己腰间的腰带了,瞬间,腰带飘飘的随着风落到了芙蓉花上边,一件外袍也是脱落到了地上,那副场面真的是叫人想入非非。落于花上摇摆的腰带,凌乱落在地上的长袍……
季毓看着她那豪放的动作,在风中彻底的凌乱了。
紫蕙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她只觉着热,想要脱了这些繁重的衣裳,然后清清爽爽的同将臣理论。
虽然醉了,她还是找得到书房的所在,瞄准了目标,她胡乱的踹开了门。不知道是不是她力道小了些,踹了半天却只听到嘭的声音,门是怎么也踹不开。
“将臣,死木头,你使了什么妖法,为什么这门……怎么打不开了?人家的脚痛死了……”她叫喊道,声音里有些委屈,好似这门欺负了她似的。
季毓立在墙头看着,这回她是真的可以确定,她家主子是醉了,因为……
“叫嚷些什么?”将臣冷着一张脸打开了门,眉头轻轻的蹙起,倚在门上看着不远处耍酒疯的某人。
“咦?”听到他的声音,紫蕙歪了歪头,“你怎么从那边出来了?你使的什么妖术,门怎么跑到那儿去了?”她看了看自己方才用脚踢过的地方,又看了看将臣所在的位置。
唔,她好像找错门了吗?
她正兀自疑惑着呢,将臣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一双深如潭水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你的衣裳呢?”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给撕碎了。
“哦……热,就脱了。”紫蕙睁着一双美眸无辜的看着他,然后瑟瑟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唔,好像有点冷了。
将臣已将将她纳入了自己的怀里,用宽大的云袖将她遮了个严实。他冰冷的双眸看着院子里散乱的衣裳,一时之间哭笑不得,面上的冷意也是淡了些。
“来本宫这儿做什么?醉了便回去歇着,别来耍酒疯。”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是抱着她没松手。闻着她身上的酒味儿,他忍不住将她抱得紧了些。
月色之下,芙蓉花旁,微风凉凉,他们这样抱一抱也是颇具诗意的,氛围也是极佳的浪漫。
可是偏生紫蕙是没觉着此时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她是听清楚了,将臣是在赶她走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不喜欢我了?哦,也是……后天又有美娇娘上门来了,反正你也不缺我这一个是不是?到时候美人在怀,就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