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萱兴奋又期待,当晚就想直接跟宋清流一起回家,结果被白婉莹给及时阻止了:“一点儿东西都没收拾,你去别人家怎么住?又不是去住宾馆。”
白梓萱这才恍然想起来还要收拾行李,一会儿半会儿估计也收拾不好,怎么都得明天了,可她依旧恋恋不舍地拽着宋清流的衣角不让人走,硬生生地把平日里机灵聪敏的宋清流拽得手足无措地傻在那儿。
她闷闷不乐地垂着小脑袋,一张巴掌大的玲珑小脸几乎要被垂落的乌黑长发遮住大半,像极了玩耍尽兴、舍不得离开游乐园的孩子。
宋清流无奈地低头,只看到她紧紧抿着的蜜色唇瓣和攥成小拳头的手,不知怎么就觉得可爱至极,格外惹人怜,让他觉得整颗心都要被她揪疼了。
“明早我就来接你好不好?”宋清流这会儿被她这副模样惹得心思软得很,再开口时每个咬字都忍不住更温柔了一些,说完他就感觉自己像第一次把女儿送进幼儿园的年轻妈咪。
其实往常他很讨厌女人哪怕有一丁点儿地缠他。宋清流自幼在国外长大,青春期时,他对女友的要求通常只是“条儿顺活好不粘人”,而这个“不粘人”是重中之重,因为他最害怕的就是被人以无关紧要的缘由打扰他学习和工作的节奏,后来回到国内,为了避免女方对他产生“上了床就要对我负责”的中国传统思想,干脆连女友都没交过,一心忙他的音乐事业,当初会一时兴起追邓佳甯也不过是觉得她模样身材皆上等,且相处后认为她性格爽快“玩得起”,后来才得知她是有金主的,且金主来头儿大得很,宋清流仗着一副俊美的外表,从小到大把妹从未吃瘪过,这一下轻而易举便被别的男人抢了风头,宋清流那么爱面子,自然难以善罢甘休。
“不好!”白梓萱揪着他风衣的一角晃了晃,撒娇道,“不好不好嘛!”
宋清流只觉所有思绪都跟着她的动作摇晃了一下,心窝滚动细细麻麻的暖流,他突然不知怎地就想上前抱抱她,摸摸她毛绒绒黑亮亮的长发,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臂,可手臂刚抬到一半——这似乎不太合礼仪吧!算不算趁机占便宜?可……他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有这种想法的?
“萱萱,别胡闹了。”白婉莹可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上前拉了拉白梓萱的手,正色道,“别人还有其他事要忙,你这样不懂事的话,那姨姨不让你去了,省的光给别人添麻烦!”
白梓萱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看了看白婉莹,又瞅了瞅宋清流,赶紧撒了手,细细白白的十指绞在一起,小声道歉:“对不起。”垂眸时见到宋清流的衣角已经被她揪出几道褶皱,赶紧又上前抚了抚,仔细按平了。
她一脸惶恐惊忧的模样让宋清流心头一紧,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接话道:“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我没别的事了。”
白婉莹哪里会料到宋清流会拆穿她用来给他“解围”的话,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宋清流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尴尬地低头清了清嗓子才对白梓萱说:“那个……你今晚先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开车来接你。”
“嗯!”白梓萱这回乖巧地点了点头。
宋清流挥挥手出了门,走到停车场时便忍不住兴奋地大笑,步子走得蹦蹦跳跳,终于暴露了他大男孩的样子,他走到自己那辆黄色兰博基尼前面,赫然看到季子峰已然枕着方向盘睡了起来,还睡得很沉,隐隐打着呼噜。他不耐烦地敲了敲车床,发现季子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宋清流这会儿精神头好得很,欺负起季子峰来也得心应手,他猛地拉开了车门拧住季子峰的耳朵,冷声道:“睡睡睡,你干脆滚回家睡一辈子吧,不用干活儿了!”
季子峰自梦中惊醒,看清处境之后,自知理亏,悻悻地揉了揉被揪痛的耳朵,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为宋清流的差别待遇而开口抗议:“靠……跟刚刚那个姑娘说话的时候,柔腔柔调得跟不是你一样,到我这儿就成训人了,没个好气儿!”
宋清流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坐进车里,心情颇好地扬着嘴角,突然转头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把家里稍微装修一下?”
“哈?!”季子峰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宋清流显然不满他的这般反应,微微挑眉:“怎么?你不是一直要我重新装修吗?”
“可你一直也没答应啊!”季子峰怀疑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算了,现在再提这事儿估计也来不及了……回去把客房赶紧收拾一下再说,”宋清流似乎压根没想接他话儿,自说自话地絮絮低语,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季子峰的肩膀,“你说她会不会嫌房间太简陋了?女孩子不会喜欢家里只有设备的吧!”
“……谁?!”季子峰闻言大惊失色,发动汽车的手都无意识地停止了动作,舌挢不下,“少爷,你交新女朋友了?还……还同居了?!我怎么不知道!不不不,重点是,你为什么会跟女人同居呢?”
“瞧你这话问的,我不跟女人同居,难道跟男人?”宋清流再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是刚刚那个女人,她就是我选定的完美新声音,为了接受我完美的、独一无二的一对一培训,她明天就要搬到我那里住了。”
“什么!刚刚那个?少爷你不能这样!我看那姑娘那么天真无邪的,你可别坑人家!”季子峰义愤填膺地维护白梓萱,“等等!新声音?那蕾塔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一个唱片公司旗下只能有一个歌手?有实力的唱将,自然多多益善。”宋清流单手撑着下巴,鄙夷地斜斜瞥他一眼,“话说回来,你跟她话都没说过一句,这就护上了?”
“……”季子峰黑了脸,慷慨激昂地道,“我有义务阻止你祸害祖国的花朵。”
“我打算精心把她培养成华语流行音乐史上的里程碑。”宋清流眼神闪光,充满憧憬,把这等大言不惭的话说得格外胸有成竹。
季子峰看他踌躇满志的模样,也并没有对此表示怀疑,毕竟天才的世界他不懂,只忧心忡忡地劝说:“你培养是培养啊,关键是你可别泡人家啊!”
“为什么?”宋清流疑惑,又随口问,“关你什么事?”
其实他还真没这个想法,季子峰不知道白梓萱有智力障碍,但宋清流心里清清楚楚。他不否认自己的确对白梓萱有很强烈的好感,不过几个小时的接触而已,他对白梓萱的好感甚至已然超越他二十三年的过往中对任何女人所产生过的感情,他甚至有一种一见钟情的奇妙感觉——她几乎具备所有使他一见钟情的要素,精致的外貌,天才水准的能力,可爱率直的性格。可他再喜欢白梓萱,也不至于真的娶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女人,想到这点,宋清流一整天积攒下来的愉悦得意全部化为乌有,他略微沮丧地垂头叹了口气。
“哎……算了。”季子峰突然不知所谓地摇摇头。
“……什么算了?”宋清流被他打断了思路,抬眸道。
“反正你泡也不一定泡到手。”季子峰捉住机会回击他。
宋清流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这你想多了,本少爷的泡妞史,满打满算这辈子也就输给一个人过。”他显然不太满意自己的败绩,顿了顿又烦躁地催促道,“赶紧开车,把你想废话的功夫用到正事儿上,早就平步青云了,也不用整日给我打杂。”
季子峰嗤之以鼻:“还‘这辈子’,你这辈子不才过了二十三年吗?以后还有几十年等你受挫,哼哼。”季子峰发动车子,一抬眼看到拐角处一辆黑色宾利快速行驶而过,他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道:“我好像……好像看到了顾铭的车啊!”
“滚!”宋清流语气愤怒。
“不,不是,我没开玩笑,我似乎真的看到了!”季子峰将车开到刚刚的转弯处,探头看了两眼,然而刚刚那辆车已然仿若魅影般消失在夜色中,他八卦之心一起,道,“这地儿的别墅都是新建没多久的,你说顾总会不会是为了金屋藏娇,专门……”
“你能不跟我提他吗?”宋清流愈发烦躁地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周围偏僻寂静,少有灯光,月色之下影影绰绰,孤幽寥落,“哪有什么车,你还没睡醒吧?!快走,还有很多事儿没忙完呢!”
“得得得,走。”季子峰顺从地踩下油门。
此刻,白梓萱正干劲儿十足地收拾行李。
她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床“黑白熊猫”图案的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正准备放进拉杆箱的时候,前方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咦?”白梓萱木愣地将小豆腐块抱进怀里,目光缓缓上移,视线所及是休闲长裤勾勒出的颀长笔直的双腿,再往上是剪裁修身的深蓝色羊绒衫,继续仰头,便对上了顾铭幽深漆黑的眸子,“……啊!”
她吃惊地站起身,怀里的小豆腐块儿立刻掉在了皮箱里。
顾铭眸色黯淡了一瞬。
他说好了不管她的,可是他忍不住食言了。
“你……你怎么在这!”白梓萱后退了两步问道,小手吓得揪住胸口的衣襟,“我们不是……”
“离婚了。”顾铭了然地帮她说道。
“嗯……”白梓萱只好闭上嘴巴。
“离婚了便要老死不相往来吗?”顾铭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闪烁不定的目光,“你的亲姨姨依旧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按理说我还是你的哥哥,既然如此,大家礼尚往来拜访一下有什么问题吗?你的事我不该关心一下吗?”
顾铭绕了好几个弯子给自己今晚的冲动行为找借口,越说越理直气壮。
白梓萱听得头昏脑涨,咬着食指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委屈地撇了撇嘴应声道:“哦……那你坐吧!”
顾铭不悦地扫了一眼摊满了衣物的床,心中升腾起一阵烦闷:“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学唱歌去!”白梓萱素来不喜撒谎,老老实实地讲真话。
“为什么非要唱歌?你当下的生活不够开心?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它呢?”顾铭一边问一边抬步走过去,倾身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她躲躲闪闪,他索性用双手轻柔地捧住她温热的小脸,“当一个歌手和你喜欢唱歌时哼两句歌是不一样的,流行歌曲不过是一些人用来谋生的手段你懂吗?你知道那有多辛苦吗?没有任何一个歌手可以一出道便轻轻松松赚取利益名声,可能你付出的代价要比收获多好几倍。”
“萱萱不怕辛苦!”白梓萱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地道。
她细柔的声线配合着铿锵的语调,使顾铭微微怔了一下,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无奈地道:“辛苦和累是两回事……你知道吗,一旦踏足娱乐圈,你就再也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白梓萱迷惑地歪了歪头,他宽大的手掌异常冰冷,使她两颊也凉凉的。
她茫然无知的神色再次将顾铭心底的担忧勾了起来,他垂眸思忖几秒才继续缓缓地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了不让你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下,做了多少努力?”
“我懂,你嫌我丢人,嫌我是笨蛋,笨蛋不能当你的老婆。”白梓萱偏了偏头,移开目光兀自说道,“你喜欢漂亮的那种,或者那种很厉害的女人!”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只想让你知道,乌合之众大都是恶意为先的。”顾铭一着急便脱口而出,怕她听不懂,又循循善诱地提点,“萱萱,你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在我生日那天去学校找我玩那次吗?”
白梓萱圆溜溜的大眼睛打了个转儿,然后昂起头、拧着眉看向天花板,吊灯明晃晃的光线慷慨地洒进她晶亮的眸子里。
她的回忆倒退到了八岁时的10月27日。
顾铭从来不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他是父亲出轨的产物,是一个婚姻失败的象征,又时刻提醒着白婉莹那段伤心的往事,而他的亲生母亲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出生在这个世界是什么好事。
那天,顾铭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起床上学,可刚下第一节课便听到楼下一片反常的嘈杂。他本无心管闲事,但他在乱糟糟的喧闹中隐约听到了很像白梓萱的声音,她的嗓音很有辨识度,说话时好听得如同八音盒敲出来的音节。
顾铭心底不好的预感节节攀升,索性跑出了教室,趴在栏杆上探寻究竟。他一眼就看到了白家的司机,他被一群学生推搡排挤着,正哑着嗓子大声嚷着什么。
白梓萱圆润娇小的身影正被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在中央。
他们仗着身高优势,抢了她的东西,恶意地抛来抛去,而白梓萱跳高高也碰不到。
白梓萱脑子笨、死心眼,东西抛到谁那里她就往哪边跑,累得满头大汗、小脸绯红、气喘吁吁,但是她也没生气没大哭,只是更加努力地跳高高,脚步更快地跑来跑去。
她是善意的,所以感受不到其他人耍弄的低级心理。她只当是所有人在同她玩闹,所以她一边跑还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拉长了腔调道:“不闹了不闹了!萱萱跑不动了啦!”
这样的场景落在顾铭眼里,就如同千百根针骤然扎入瞳孔。
他只觉全身血气上涌,刹那间头晕目眩像被人猛地闷头打了一棍,下一秒便骤然捏紧了拳头,转身从楼梯冲了下去。
“不能扔,不能扔!”白梓萱徒劳地嚷着,依旧笨笨地在跑来跑去,但是她着实来来回回跑得有点晕了,一个没站稳就摔在地上。
她一倒地,立刻开始有人拽她的衣服。
“你们找死!”顾铭从素来品行恶劣,得罪的人不少,通常遇到棘手问题都是直接用暴力解决,或许是在白家的遭遇使他有太多情绪无处发泄,满身戾气的他打架次数全校数第一,但他无论哪次打架都没像这般动怒过。
“铭哥哥!”白梓萱见到顾铭走了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铭哥哥生日快乐!对不起哦,萱萱今天睡过头了,早上没见到你!”
顾铭动作骤然僵住,想要打人的念头突然就奇异地被克制住了。
他想他不能在白梓萱面前打架。
愤怒和暴力是那般低等和丑陋,他不愿污了白梓萱那双纯净无暇的眼睛。
她说“生日快乐”,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这般欢喜过,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愉悦感——他可以天天看到她,他是多么的幸运。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等他放学回家?!
司机也是,居然还听了她的话,把她送到了学校?!
顾铭想要责备,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铭哥哥生日快乐~~~”周围表情嘲讽的男生开始学着白梓萱奶声奶气的腔调说着这句话,讥诮恶搞。
顾铭冷着眸子扫了他们一眼,额角绷得紧紧的。
“我让他们叫你出来,可是他们都说不认识你。”白梓萱一边说一边四处搜寻着她带来的蛋糕盒子。
司机终于挤着黑压压的学生群匆匆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拍拍白梓萱身上的土,因为气愤而涨得满脸通红:“你们这群学生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去告你们!”
“啊哈哈哈,你告啊,快去告!”几个男生猖狂的声音零星传来。
“蛋糕呢?”白梓萱毫不在意地推开司机,着急地搜寻着她那个“叮当猫”的蛋糕盒子,那是她亲手做的,盒子上的蝴蝶结也是她自己系的,她笨,学了好久才把结打漂亮打满意了,本打算早餐的时候给顾铭送过去,结果她太累,睡得太晚,早晨就没起来,只得缠着司机叔叔带她来学校,她怕蛋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顾铭眼疾手快地将地上砸成一滩奶油、歪歪斜斜、肮脏不堪的蛋糕盒子捡起来,脱了校服上衣藏在里面,在一片推推桑桑的嘲笑声中忍着满腔翻滚的怒意,勾唇温柔地笑着对白梓萱说:“他们骗你呢,一个学校的怎么会不认识我,刚刚已经有人把蛋糕给我了,好好吃,叮当猫我也最喜欢最喜欢了,谢谢萱萱!”
“真哒?”白梓萱听到他说“叮当猫”,便对他已经收到了蛋糕深信不疑,开心地拍了拍手。
“嗯,快回去吧,我一会儿要上课了。”顾铭护着她绕开嬉闹尖叫的学生群,将她送上了私家车,又看了看她微微擦伤的掌心,心疼地嘱咐道,“回家之后让人帮你擦点药,知道了吗?”
“铭哥哥,你开心吗?”白梓萱将小手背到身后不给他看。
“开心。”顾铭笑笑。
“真好,我还怕我跑来你学校,你会生气呢!”白梓萱心满意足地咧嘴嬉笑,又凑过去在顾铭脸颊上又香了一下。
那天顾铭回去破天荒地没有跟任何人打架,一路上好几个男生言语讥讽地挑衅他,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回了教室。
他在这个学校不受欢迎,一个是因为他性格太过傲气狂妄,偏偏又有不可一世的资本,每逢打架闹事,学校从领导到老师齐齐偏袒,早就引起非议,差别待遇使他惹了众怒,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他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追求对象,这让同处青春期年纪又比他大一些的男生十分不服气,早就想修理他。
就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很多男生放学回家的路上单车出了故障,或是刹车问题,或是半路车轮突然脱落,或是其他什么不易察觉的毛病,男生骑车子的时候又百无禁忌、横冲直撞,所以那些男生当晚全部遭遇交通事故,伤得重的把脸摔得破相,伤得轻的也腿部骨折。
他们全部怀疑是顾铭做了手脚,因为他们几个人无一例外是当天欺负了白梓萱的,但谁都拿不出证据,也没有目击者,所以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然而,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了结,几个男生糟了这般窝囊的灾祸,自然记恨在心里,年少气盛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后果,他们不能拿顾铭怎么样,便打定主意那白梓萱开刀。
他们在白家别墅盯梢了好几天,见到白梓萱出门便以顾铭的名义将她哄骗到了僻静的小道上,白梓萱本就好骗,又毫无防心,自然上当。
那天放学,顾铭斜斜地单肩背着书包走回家的时候,看到白梓萱一个人像虾米一般蜷在路口,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身子瑟瑟发抖,周遭恰逢有放学回家的小学生经过,便开始向她扔石头,嘴里高声叫喊着:“傻子傻子!大傻子!”
其他路人也像避瘟疫一般绕开白梓萱,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嫌恶。
顾铭全身僵硬,挪不动脚步,震惊地瞪着她漂亮精致的衣服上密密麻麻的用黑色记号笔写满了的:“我是智障,我是傻子,我没脑子……”
顾铭字字句句看在眼里,顿时恨得想杀人,他随便吼了两句驱散了丢石头的小孩子便跑过去将白梓萱一把抱在怀里,抖着嗓音安抚:“萱萱,怎么回事?怎么不回家?”
白梓萱用力缩着脖子,低着头,任他怎么拉都不抬头。
“萱萱,没事了没事了,乖,我们回家。”顾铭克制不住地双手发颤,他用力拉她,却怎么都拉不动,索性弯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白梓萱一被抱在怀里便“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她怯怯地抬头,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也写满了黑色的字——“弱智,我会尿床,我是傻·逼”。
触目惊心。
“萱萱做错事了吗?”白梓萱无所适从地小声问,见顾铭瞠目结舌地盯着她的脸看,顿时又羞耻地把头低得非常低,直到长发盖住了脸。
就像是在最精美最宝贵的东西上,拉了一坨屎。
顾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下意识地就抬手去给她擦脸,可是墨迹很顽固地擦不掉半点,他气得嘴唇泛白,全身都抖得像筛糠一样,当时他觉得,如果他手头有一把枪,一定冲去杀光那些人全家,死刑算个屁。
“没有,萱萱那么好,怎么会做错事呢?是那些人缺乏爹妈教养。”顾铭紧紧地抱着她,将她幼小的身躯裹进怀里,他惊魂未定,心底恐惧绵延,他低声叮嘱白梓萱,“以后遇到坏人,要大声叫救命,他们碰你,你打不过,就咬他们!”
白梓萱这般模样回去之后,整个白家都掀起了惊涛骇浪,陪在白梓萱身边的佣人全部以失责为由被辞退,而那几个学生也被强制退学——能考入那所高中的学生,就算品行再恶劣,成绩也是优秀的,所以一听退学几乎全部哭着跪着要减轻处分,但白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几家总共赔偿的那几十万精神损失费白家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追究到底,硬生生地逼掉几家所有的退路。
然而,这些其实都起不了本质作用,白梓萱还是好久好久都不敢出卧室门,谁来安抚都没有用,她唯一搭理的就是顾铭,但就算是顾铭喊她去餐厅吃饭她也是不愿意。
她一天要照好几遍镜子,就为检查自己的脸是不是被洗干净了,自己的裙子上面有没有脏脏的字。她格外爱干净的毛病大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
……
……
其实顾铭不是想刻意提起那些令人厌恶的过往,他们的过去就像堆满了脏污的垃圾场,随着时间发酵、*,无法清理干净,只能避而不谈。但是,此刻的顾铭格外想让白梓萱明白,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流行音乐的圈子虽然不如演艺圈那般混乱,但既然成为了娱乐明星,难免被人消遣,即使是邓佳甯那般在歌坛有几分份量的正常女人,都遭受过各种各样难听的娱乐新闻,更何况是白梓萱。
白梓萱冷不丁地回想起当年那些可怕的事,忍不住紧张地揪住衣角,恐惧感使她原本坚定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顾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如果实在想唱歌,我可以给你找国外顶级音乐制作团队来。”
白梓萱拧了拧眉心,她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乖乖留在家里,想做什么便同我说。宋清流算什么?他凭什么要求你去住他家?”顾铭带着隐忍的怒意继续道,“听说合同还没签,不许签。”
白梓萱闻言,不知怎么就鼓足了勇气:“你凭什么管我!我不需要你找什么团队!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做!宋清流是个好人!”
顾铭每次听她说“这个是个好人,那个是个好人”这种话就心里来气,搞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那么坏一样。
“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是个好人?你认识他多久?了解他吗?你知道他不会骗你吗?”顾铭连连发问,不等她回答就冷“哼”了一声接着道,“白梓萱,你是不是就看他长得好看?”
白梓萱本来被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有些懵,结果他一提点“长得好看”这件事,她猛地醒悟了,十分认同地猛点头:“对对,好看好看!”
“你!”顾铭气结,冷着脸瞪了她半天,然后臂弯一收便将她搂进怀里,他的语气森然若冰,一字一顿地念她的名字:“白梓萱。”
“嗯……嗯?”白梓萱胆颤地眨了眨眼睛。
“你当初说喜欢我,是喜欢我什么?”顾铭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有一天将这种白痴问题问出口,但他就是问了,他本心存希冀,话音落地那一刻却又颓然自嘲,“你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吧?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我,对吗?”
“不……不是!萱萱以前最喜欢铭哥哥了!我也喜欢铭哥哥长得好看!”白梓萱一丝不苟地纠正他的话,“萱萱从来不说谎的哦。”
还不如不说。
她是认真的,她没有敷衍他,可她认真得那样伤人。
顾铭感觉自己胸口像是用沙土堆了一圈壁垒,而她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他有一瞬的茫然,继而忍不住再次安慰自己,她那么笨,估计喜欢了自己也不知道吧?就算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日久生情总会有吧?
“萱萱,我喜欢你。”顾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境地下突然表白,大概是觉得没有其他可以说了罢,就像一个被母亲强行拽走的孩子,盯着橱窗里买不到的玩具说“我喜欢那个”。
“你喜欢的人太多了,顾不过来!”白梓萱愤愤地把头一扭。
“我以后只跟你说话,谁都不理,好不好?”顾铭说完,见她怔怔不语,便猛地把她按进怀里,垂头吻她头顶的发,熟悉的清冽甜香扑鼻而来,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吟,忍不住揉上她的腰,“我不想跟你玩什么离婚不离婚的游戏了,不想哄你开心了,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他手臂的力道很大,白梓萱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早就明白他这副模样是想干什么,顿时又害怕又心急,小脸涨的通红通红的:“你松手!松手!我们离婚了,不能这样!”
“没离!”顾铭低吼,稍稍用力便将她压在身侧的床上,见她一脸恐惧抵触,怒焰登时加剧,半个字儿都不想再听她说,捧住她的脸便吻了上去。
她的唇那样温暖柔软,像幼兽新生的绒毛那般包裹他的渴望,顾铭厮磨一秒都觉得飘然若仙。
白梓萱羞愤地推他,可他精实高大的身躯她哪能推得动,心思一转便合了牙齿咬了他。她其实舍不得用太大力气,毕竟这是顾铭,不是别人,她就算气他怨他不想理他也不会想动真格的伤他。
她真的没用很大力气。
顾铭甚至都没流血。
他只觉得唇角一痛,明明是那般轻轻的,像针扎那般,却由唇间骤然放大了几百倍钻入心窝。
这是他教给她的,碰到坏人,打不过,便用咬的。
她咬了他。
白梓萱终于得以喘口气,一抬眸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还以为自己真的将他咬痛了,心中顿时有点愧疚,眼神茫然四顾,最终还是嘴硬道:“你这样,就像流氓一样!”
“白梓萱我真的生气了!”顾铭眼眶一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生气就能耍流氓了吗!”白梓萱愤然道。
“你想要分手是吗?好!我答应你!”顾铭猛地起身道,“但你千万别后悔!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有你哭的时候!”
顾铭咬牙切齿地说完,不等白梓萱回话便摔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