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青柠忽然大笑,走到吴念念的边上,缓缓绽开一丝笑容,轻巧地问,“你确定你捉对了人?”
吴念念心头一凛,注视着地上的人,有一刻的恍惚。
难道我捉错了?
不可能!
青柠又绕到了圆缘的边上,道,“你看看这个小和尚,真的是个光头,也真的长成这样,他不是你说的女子,而是一个男子呀。”
吴念念神情呆滞,喃喃重复,“不,这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青柠直起身,对着上头拱手道,“和尚是男是女,还请皇上裁决。”
皇帝则道,“要验明是男是女又有何难……”他的目光往边上的人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大皇子朱奎的身上,“你带他下去查明此事。”
朱奎领命,提了烂醉如泥的圆缘走出人群。这差事落在他的身上不是很意外,德成是公主,朱朗显然是大门监一边的,而其余人皇帝都不是很放心,交代大皇子去办最为恰当。
见着圆缘被人带了下去,青柠抿了抿唇,道,“皇上,微臣也有状要告。”
皇帝略一诧异,问,“你也有状要告?”
青柠略一停顿,随手指向了站在边上的吴念念,竖起三根手指,“微臣要告她三罪,其罪一,谋杀。”她收起一根手指头,紧接着又缩回一指,“其罪二,诬告……其罪三……”
她回头深深望着吴念念,眼里带了一丝怜悯,若不是吴念念不自量力强行出头,或许今天还不会走到这一步。在青柠看来,吴念念只是个对权势抱有天真幻想的小姑娘,若说错,也不算大错。
“其罪三……她谋反!”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吴念念先前还能够镇定,此刻却再也忍耐不住了,这造反的黑锅若是扣在她的头上,那真的是会被千刀万剐。
“皇上!”她眼角噙了泪,将落未落,我见犹怜。
皇帝望着她微微沉吟,吴念念生的好看,这么一哭,显得更加柔弱动人。皇帝的余光瞥向唐玖月,但出口的话却是对青柠说的,“卿家,你这是给朕在出难题吗?”
“微臣不敢。”
“那么你说,她谋杀了谁?”
青柠淡定回,“敬净大师。”
“哦?”皇帝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趣极了,这位姑娘向朕告发是连依杀了敬净大师,而你们却说,这人,是她杀的。”
“启禀皇上,人的确是她杀的,她本想嫁祸给别人,却最终未能实现,故而索性上御前告状,栽赃大门监和太阁。”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又问,“这罪名二的诬告,应当说的就是诬告大门监和太阁之事了?”
青柠立即点头,“是。”
“那么……”皇帝目光扫过吴念念的脸,吴念念正好稍稍抬起了头,皇帝对上她的视线,脸色松动,“这造反之事,又从何说起?”
青柠不由得想要唐玖月的确认,唐玖月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了她的犹豫,冲着她稍稍一颔首。青柠便增加了信心,鼓起勇气,字字铿锵道,“启禀皇上,这三条大罪,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条谋反之罪。吴念念她……是五行门人,她会一门奇术,名曰‘镜棱’。”
“镜棱?”德成扬起眉毛问,“那是什么东西?”
青柠道,“钟非,你曾对决过五行门中的镜棱,你来解释一下。”
钟非突然被点到了名,身形晃了一下,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沈满本在他的身边,听见青柠所说的话,不由得也大吃一惊。原来钟非曾经与五行门中的高手对决过,怪不得之前显得对镜棱如此熟悉。
钟非照例对皇帝和众位贵人行过礼之后,恭恭敬敬道,“微臣看来,吴念念姑娘所会的,的确就是镜棱之术,而这奇术,一直就是五行门的水门门主绝学,除了他嫡传弟子之外,别的人绝不可能学会。但是——吴姑娘的根基却很浅,不像是水门门主亲自教导的结果……”
“咳——”青柠轻咳一声,钟非随即噤声,他虽然说的不多,却让众人明白了吴念念的真实身份。
“原来是这样…….”皇帝沉吟一番,周遭有着令人压抑的氛围,在皇帝思考的同时,朱朗有些没头没脑地道,“父皇,儿臣算是听明白了,门监的意思是,因为吴念念本是五行门中之人,而且会一门叫做‘镜棱’的奇术,所以她能够模仿别人去使用阴阳术。她模仿陈州的女妖的杀人手法,杀了敬净大师,想要嫁祸给陈州女妖。然后随便找了个和尚,说那就是被大门监掩藏起来的陈州女妖,而她处心积虑的最终目的,就是——大门监。”
唐玖月听朱朗开口,默默地注视着他。她不是不清楚,在此时此刻开口继续维护她,或许会造成皇帝的反感,因为这显然的偏袒,违背了皇子不许与太阁交往过密的铁律。
朱朗说完,便往这里看过来,见唐玖月正注视着他,他突然爽朗一笑,冲着唐玖月点点头。
唐玖月无奈扶额。
“皇上,门监大人也只是信口雌黄,并没有真凭实据,民女不服。”吴念念道。
青柠步步迫近,盯着她的眼睛,“吴念念,你敢与人对峙吗?”
吴念念心中不祥,“与谁对峙?”
青柠停住脚步,她的身量虽然娇小,此刻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青柠的背后,唐玖月停住了翻来覆去捏着的玉,专心致志地托腮望着她。
“江秋笛。”
江秋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地出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吴念念的跟前。吴念念看着他一尘不染的靴子,闭了闭眼睛,突然脑海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完了……”
皇帝在江秋笛出现的那一刻明白了青柠要做的,有些不悦道,“你想用江家的读心术来证明吴念念心中的想法?”
青柠拱手道,“是。”
江秋笛孤单地站着,仿佛广阔平原中的一棵树苗。
德成在唐玖月耳边冷哼一声,“大门监,莫非您想用江家的神奇小子欺负一个小姑娘?”
唐玖月淡淡回,“公主,他们同样都是阴阳道中人,采用阴阳道的方式来解决最适合不过。”
德成进一步凑近唐玖月的耳朵,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青柠这小丫头怎么养的,看起来温温顺顺,这时候却像是一只战斗的公鸡。”
“公主见过战斗的公鸡?”唐玖月微眯着眼睛,转过头看入了德成那琥珀色的眼里,德成愣怔,不由得稍稍与她分开一些,此刻心情七上八下,只觉得唐玖月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唐玖月冷冷道,“据本门监所知,只有城北大街一处地方有这种角斗,而那地方,城中的某位公子也常去。”
德成脖子一僵,“本公主爱去哪儿便去哪儿。”
唐玖月见对方恼了,温和地笑,“公主,我衷心不希望您被人利用。”
德成讶然地凝视她的侧脸,呆呆地看了许久。
江秋笛绕着吴念念走了三圈,众人都对他期待已久,但到头来却见到他驻足在吴念念跟前,摇头道,“秋笛无能,读不出念念姑娘的想法。”
“哦?”皇帝摸了下腰间的玉佩,道,“天下竟然也有你读不出来的人?”
江秋笛道,“读心术并非无所不能,秋笛的能力也远远未能达到先祖的境地。”
皇帝紧攒着的眉毛稍微松懈,这细微的表情的变化,被身边的两个人所捕捉。
唐玖月隔着帷幕与宁贵妃对视,而后一笑,各自心里明了。
若是江秋笛随意地读出别人的内心,皇帝心里的忌惮会让他做出疯狂的举动。江家为何会没落,就是因为皇帝不允许这样的家族存在。无论江秋笛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已成功帮助江家躲过一劫。
正在众人都有所疑虑的时候,青柠却底气十足道,“皇上,我希望能对吴念念搜身。”
皇帝问,“为何?”
“吴念念身上可能有某些东西,能够让她不被读心。”青柠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吐出两个字,“准奏。”
这时候,大皇子朱奎带着圆缘回来了,圆缘还是昏睡不醒的状态,可能全场就他最为自在。
朱奎一步跨前,道,“回父皇,这和尚…..的确是个和尚。”
吴念念大吃一惊,嘴唇颤抖着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明明就是连依,她就是五行门的叛徒连依!”
朱奎冷酷地瞥着她,“本皇子已经验过,他就是个和尚,你这妖女,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吴念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大笑,“大皇子,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不会被人知道?”
朱奎呵斥,“住口!你这妖女打算胡乱攀咬吗?!”随即起身一脚踹在了吴念念的心口,吴念念吃住了这一脚,狼狈的往后倒去。随即听见“铿”地一声,一个闪着光的东西从吴念念的怀里跌了出来。吴念念惊慌失措,脸色白的吓人,就在地上爬过去,想要拿回那东西。
沈满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有些酸涩。她早已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吴念念眼见着就要够到,却见眼前一抹青绿色的裙裾掠过,一双手迅速地捡起,眉目分明地道,“这凤麟珏是太阁的宝物,你是如何得去的?”
吴念念语滞,脑海中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江公子,你试试看此时此刻,是否能够读心了?”青柠紧追不舍,却别过脸,尽量不去看吴念念。
要集结这么一伙人去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太令人不安了。
江秋笛来到吴念念跟前,还没集中精神,就听吴念念道,“别读了,我认输。”
江秋笛一怔。
吴念念痴痴地笑,“是我……太痴心妄想了……一切都是我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