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1/1)

宁旭将沈满带回了知府府,径直入了存书房。

“陈知府或者有隐瞒我们的事情,趁他不在我们来这里看看,或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宁旭一边翻着书籍一边道,提也不提为何单独带沈满来此。

沈满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黑羽鸡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宁旭对此不是很在意。再者,就算他询问自己为何能看见铜盆里的东西,自己也是答不出来的。

在牢中,雅舒刻意将陈止拉入这场漩涡中,并且临走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提示,那个“小心”沈满原以为是她让自己“小心”,如今想来却像是在提醒一个人,就是一直跟着自己的知府府的丫头“小馨”。

宁旭翻书的手停了下来,英俊的面容上现出了浓云愁态,“这州志只记录到了十年前的惨案,在此之前的事情都没有记载。而且,这书好像被人撕去了几页……”

“陈大人之前从未提起州志,但却有先见之明地在州内收缴黑羽鸡来防身,着实有些奇怪。”沈满点头道。

“但夺舍之法一次只能换一条性命,十年之前死的都是女子,那人现在应该是女子之身才对。而且……”宁旭目光深沉,“夺舍之所以为禁术,一则是因为夺取他人性命来为自己续命和恢复青春太伤天害理,二则因为施行夺舍本尊也会因此受到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苦,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

沈满还是头一次听见夺舍术的具体情况,“她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找到合适的夺舍对象后,将自己和对方同时浸入一种特制的药水中,泡足七日,那药水极为霸刀,先是剥掉你的一层皮,再除去你内里的肌理,据说这时候能够看见经脉以及其中流动的血液……”

沈满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宁旭继续道,“七日之后,像是穿衣服一样穿上对方的皮,再找到一个不能见光不能有水的地方,休眠四十九日方可醒来。醒来的时候,皮肤是红色的,同样不能阳光直晒,需要避光一年才能如正常人一般。”

“那她原来的身体呢?”

“必须完整无损,若是新的身体有强烈排斥,她又无法忍受的话随时可以换回来。若是原来的身体有损害了,那她就只能在新身体里疼痛致死,或者是强行剥离死于旧日身体。”

沈满听罢良久不语。

宁旭望着她的侧脸,陷入沉思。

“既然如此艰难痛苦,为何她还要夺舍呢,难道活的那么久,也不会孤单一个人觉得寂寞?”沈满喃喃道。

宁旭知道她失去了父母亲人,如今正是孤单一人的境地,她发出如此感慨,或许说的就是她自己此刻的想法。

“小满,这一趟回去,你和我一道去见祖父复命吧。”

沈满一愣,抬头看着宁旭。宁旭此语,显然是给沈满一个改变地位的机会。

但不知道是不是沈满的错觉,总觉得宁旭的眉间正笼罩着一团黑气,正是那些街头算命先生常说的“印堂发黑”之兆。

宁旭接着道,“现在的话,只能出一招‘引蛇出洞’,用诱饵来诱捕那夺舍之人了。”

“诱饵?”沈满一点即透,急忙抓住了宁旭的手臂,道,“二哥,你不能冒险。”

宁旭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来做诱饵是最好的。我是宁府大公子,身边的护卫众多,况且……”

沈满在听他继续讲下去。

宁旭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道,“况且我命格奇特,乃是万中无一的‘紫星’之命,也就是说,无论夺命人需要的命格如何,我都能够符合她的要求。”

况且,这次还有你在,大门监从来不会失误,你就是我的保命符。

不论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夺舍之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如果她找不到命格相合之人来施行夺舍之术的话,那么我就是她最后一个选择。她迟早都会找到自己头上,那么大门监派人来说的我命中的大劫便是这个了。

沈满,你是陪我来度过此劫之人,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引蛇出洞掌握主动权,对你对我或许都是好事。

沈满心里突突的跳,总觉得有出乎意料的事情会发生。但此刻也没有理由说服宁旭不这么做。

已经在陈州三日了,若再拖延下去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二哥,我怀疑陈大人和小馨。”沈满严肃道,“若说夺舍之人是个女子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小馨,陈止是个帮凶。”

须臾,府中大堂。

“什么!”宁韬拍着桌子惊道,“二哥,什么时候不去偏偏要晚上去?现在那妖怪还在到处找人呢,你怎么要自己送上门啊?!”

宁旭压低声音,环顾四周道,“你小声点,隔墙有耳。”接着凑近宁韬耳边道,“大都城来了人了,是大门监派来的,有他在身边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眼下没有安全的地方,去‘清香堂’更加方便。你放心,我晚上去去就来,有护卫跟着又有大门监的人在,你无须担心。”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听见了走廊里沈满的稍高的声音,只听她道,“小馨,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低低回道,“奴婢来看看两位宁公子是否有什么需要的。”

沈满道,“想必不会有什么需要的,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言下之意便是要赶人走了。

小馨道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沈满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并不轻松。

稍后,沈满挑帘入屋,正对上宁旭和宁韬的两对眼睛,“二哥,三哥,是小馨那丫头。”

宁旭“嗯”了一声。

宁韬听她如宁纯一般唤自己三哥,心下不舒服道,“你来做什么?”

“是我叫小满来,”宁旭道,“晚上还需她陪我到‘清香堂’一趟。”

宁韬急道,“二哥,她一个丫头会有什么用,还是我陪你去吧。”

“你留在知府府,我还有事要你去办。”宁旭严肃道。

宁韬瞪了沈满一眼。

沈满假装没看见。

是夜。

知府府内的男子早早就躲了起来,这里有专门准备的一处地窖,阴凉潮湿。关键是地窖里面有许多窖藏的老酒,陈知府故意命人洒了一些老酒出来,好用酒味遮住人的气味。

如宁韬这样重要的人物,则是留在自己的房间中,用黑羽鸡血保护。此刻宁韬正皱着眉,外披着一层油纸,油纸外面层层抹着腥臭的鸡血,安静地坐在房间之中等候。

宁旭命他留在知府府,就是为了留意陈止和小馨。只要他们一有行动,他便找机会抓了他。到时候严刑逼供,不信会没有结果。

陈州城一到了夜晚便安静到可怕。

沈满和宁旭走在街上,宁旭一身洁白的绣云锦绣袍子,玉冠束发,玉树临风。而沈满虽然也是男装打扮,但站在身材高大的宁旭身边,就显得文弱了一些。

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天上的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青石板的街道上,偶尔有一阵热风携着枯叶在眼前飘过。没有人敢点灯,所以如果乌云遮月,两个人便是两眼一抹黑,边摸索着边往前走了。

“快到那个地方了。”宁旭忽然开口,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沈满一来便听说在城中间有一口很古老的井,井边有一棵枯树。树上挂满了死人,死人的血流入井中,因此,这口井便成了一口血井。

“小满,不要怕。”宁旭感觉到她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心生怜悯和愧疚,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有二哥在,暗处还有我的护卫,他们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嗯。”沈满点点头道。

但这个距离已经能够隐约看见那挂在树上的死人的影子了,半晦半明之间,似乎隐约还有一树的、绿色的光投射过来,让人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瘆的慌。

那些死人死相恐怖,有的没有眼珠子,有的被开膛破肚,肠子露在外面好几天。由于百姓认为是妖孽作怪,故而这些尸首便被视为不详,没有人敢轻易动它,就任由它们挂在树上腐烂,直至被虫子和鸟类吃光,变成一具骸骨。

沈满手脚冰凉,又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微微一滞,低低问道,“二哥,你有几个护卫?”

“五个。”

五个?!沈满终于颤抖起来,她方才隐约听见的呼吸声明明有六个!

是她听错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在他们的背后多了一个人?!

多余的那个人是谁?!难道就是那个残忍地杀了这一树人的凶手?!

“二哥,我们还要走多久才到清香堂?”沈满在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但音尾显然已控制不住,在瑟瑟抖动了。

宁旭听出她的恐惧,却以为她是在害怕那些尸体。于是道,“拐了前面这个巷口就到了,你放心,我们不会接近那棵树。”

沈满压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猛然间发现除了自己和宁旭的影子之外,又多出了一道又细又长的影子!

一层层凉汗立即从额头冒了出来,沁了一身。

“二……二哥……”沈满还在压抑,让自己表述清楚,“有人……有人……在跟着……跟着我们……”

宁旭脚步顿住,也顿时觉得从背后吹来了一阵凉风,这阵凉风之中,似乎还带了一丝腥臭味道。若说这臭味是从树上传来的,那风向不对。若不是树上传来的,那说明自己的背后……也死了人......

而且是……

不少的人……

炎热的夏天夜晚,两个人的背脊都被冷汗浸透。

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人在靠近,两个人却因为恐惧而一动不敢动。

“小满,你听我说,”宁旭声音暗哑,“我的五个护卫都是大都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若说有人能在瞬息之间杀了他们不留一点声音的,我就是死也不会相信。但如今很有可能发生了……那即是说,我们要面对的这个人,他真的不是一个人……他是妖魔……”

沈满在此刻又听见了小声的水流动的声音。

低头一望,就差点晕厥过去。

只见地上,除了这三道影子之外,还满满地、流过来了一条条暗红色的、带着腥味的血液……

这恶心的、粘稠的血液染红了他们的靴子。

原本是要引人到清香楼中,那儿已经埋伏了宁旭带来的所有高手,还有一盆又一盆的黑羽鸡血,只要那夺舍之人敢来便是有去无回。但此刻,宁旭和沈满怕是走不到那里了。

宁旭苦笑,袖子里的手渐渐捏紧成拳,继而优雅地、慢慢地转过身。

“小馨,陈止,是你们吧?!”

宁韬猫着身,躲在街上巷口角落观察着远处的一个人影。

他听着宁旭的吩咐在知府府内等着,果然,跟踪陈止的护卫很快就有了回音。陈止晚上一个人出了地窖出了府。

宁韬便带着人尾随他一直追到这里。

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方才还走在街上的一个人,却在眨眼间突然消失了。宁韬揉揉眼睛,吩咐护卫去寻,自己则裹着淋了鸡血的油纸衣站着等。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宁韬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又用指节敲了敲地面,竟然发现下面是空的。

到处找了找,没有发现下去的路。于是便叫人悄悄撬开了一些青石砖头,下面传来了人的极为惊慌的声音。

“谁,是谁?!”是一个男声。

宁韬点了一个折子,拿在手上往下一望,最后颇为无奈道,“陈大人,您就算想要和府中的丫头幽会,也不必用冒这么大的危险用这么烂的法子吧……你可真是害苦了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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