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度!不搬难道要我们在这里等死吗?明明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还要继续死耗!真是笑话!”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不好,余泽还没有靠近门边,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里不住地回荡,最后还有梁诚的呵斥声:“冷静点儿!”
但是他的话这时候也很难再管用了,仅仅安静了一瞬,其他人就又争相吵开。
光余泽能听出来的,就有鹰下属各个组的组长,管医疗的、管后勤的、管工地的,还有余泽现在所在巡逻队的队长,甭管这些人平时看上去多么不拘小节,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大事上还是吵成一团,互不相让。
简直风范尽失。
余泽刚在想现在进去合不合适,就听里面赵修平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再吵滚出去!”
就像是被他掐了脖子似的,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赵修平又不耐烦地问了句:“人怎么还不来?”
这显然是在问他了,余泽心里骂了一句,推门进去。
会议室里,除了赵修平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梁诚坐在他旁边,其余人都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坐在桌子两边。
虽然被赵修平强制闭嘴了,但是这些人的表情仍然十分愤怒,显然互看不顺眼。
梁诚叫人给了他份文件,上面大概写了之前一些气候资料的分析。
资料是季业明之前在气象卫星地面站里拷出来的,但是因为没有专业人士,所以到现在才分析出来。
结果很简单,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将在一个月后气温急剧升高,最高温度将由现在的四十度左右,攀升到七十多度。
余泽本来并不以为然,但是他顺着资料看下去,眉头却渐渐皱起来——
七十多度,那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鬼温度,人多待几分钟就能热晕,脱水休克,踩在地上会把脚烫出水泡。
“我们必须搬。”他放下资料,斩钉截铁得说。
“说得容易,你能往哪儿搬?”有人顶了他一句。
现在行知小学起码还有一个用来避暑的地下室,搬去其他地方哪儿能有这么大的空间?
再退一步讲,外面丧尸横行,他们这么多人,路上能活下来多少?会不会全军覆没在路上?或者干脆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
这些都有可能。
余泽看了那人一眼,说话的是第一批就住在行知小学的当地人,不想搬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种时候余泽不打算示弱,毫不留情得回了他一句:“了解一下你家的地理位置就不用在这个时候等死了。
这儿周围是喀斯特地貌,我们往北走,搬到大溶洞里住。”
后一句话他是看着赵修平说的。
虽然万分的不愿意,但是这种决定必须要赵修平拍板才能决定。
不过谢天谢地,余泽认为赵修平虽然是个人渣,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在这种时候抱头等死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对面的男人,等待他的回复——
“不行。”男人看着他,清晰地说了两个字。
靠!
余泽将资料一甩,马上火气就上来了:“不搬就等死是吧?你以为地下室能凉快多久?你能挖到多深?
外面高温持续的时间越长,地下室温度就会越高,根本撑不过两周。
外面七十多度的高温,你指望谁出去找食物找水?还是说,你能变出吃的?”
不得不说,自打这整个会议室里的人认识赵修平开始,还从没见过有人敢和他当面叫板,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这时候也都没人管是不是和余泽持相反意见了,一个个都震惊得望着他,对他肃然起敬:
英雄啊!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你的设想倒是不错。”赵修平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脚蹬在桌面上,轻蔑地看余泽,“但是搬到哪儿去?怎么搬过去?
路上的安全怎么保障?去了之后吃什么喝什么?
还是说,你能变出来?”
他说话不疾不徐,最后将余泽的话反手扔在他脸上,余泽的表情一下子更难看了。
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赵修平说话就浑身烦躁,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易怒。
“如果我能解决呢?”他硬邦邦得说。
赵修平盯着他的面孔,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你说你能变出吃的?”
“哈!”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余泽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血色一定都褪尽了,但是他的语调却更加平稳——他不能示弱,更不能愤怒,愤怒只会让对方找到你的弱点,赵修平特别擅长这个——
“给我三周的时间,我能解决这些问题。”
他附身将双手按在桌上,眼睛因愤恨而密布着红血丝,死死盯住桌对面的人:“——肯定会比你这种怂包有用。”
周围的人简直想给他起立鼓掌了!
这是什么?这是勇气!是无私!是反压迫的号角啊!
就因为“怂包”这两个字,从此在他们的逃亡团体当中,余泽同志一战成名。
“行啊。”赵修平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但也没有把余泽的话放在眼里,“记得到时候别回来哭。”
“放心吧,你记得别哭就行了。”余泽站直身体,傲然地说。
-
等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只留下梁诚和赵修平,梁诚才把桌面上的文件收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计划搬走吗?逗他干什么?”
赵修平正靠在窗边抽烟,看着窗外的年轻人。
现在因为外面的高温,已经很少有人出去晒太阳,只有余泽每天在外面跟零九学格斗。
刚刚从会议室摔门离开之后,更是跑到外面一个人发狠得练起来,光看那动作都知道他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每一拳看起来都像是打在赵修平身上。
烈日将大地烘烤得像一个蒸笼,赵修平看见余泽身上的汗水不住地流下来,但是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自己这“逗”,可能逗得太过分了。
赵修平侧身回了梁诚一句:“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梁诚:“我期望什么?”
赵修平早看穿了他的想法:“你对他寄予那么高的期望,没有我让位怎么行?
不过这个机会,要看他能不能抓住。”
一个团体中的领导者,如果想要实现威信和权力的转移,必须要一个契机。
余泽想要服众,就需要这样的一个契机,让他立下功劳,让他服众,让他打败赵修平,而后取代他。
一个人日薄西山的时候,正是另一人奋勇前进的时机。
只要余泽能平衡两派之间的分歧,很快就可以凭借个人魅力成为大家信赖亲近的那个人。
这是赵修平永远都不会有的天分。
不过,尽管一辈子力争高位,但开始逐渐走下坡路的时候,赵修平发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遗憾,反而有些好奇。
他好奇余泽日后接手鹰组的样子。
他要怎么样带着这样一群人渡过难关?他好奇余泽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有一点像自己?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赵修平偶尔也会这么想一想。
“对了,到今天正好一个月,你该打针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梁诚提醒道。
赵修平朝后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窗外的身影。
让我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