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兴起来,一直说个不停,不过,打了半天电话,那头始终是关机,他只得颓然掉电话,说:“这小子不知又到哪里去喝花酒去了,还是明天再跟他说吧!”随之又转向木宛清,“宛宛,我们再将那个废墟重新建起来好不好?我记得你喜欢那条路上的灯河。把那里作为我们的第一新房,这一次,我要给你一个最最盛大和美丽的婚礼!还有婚纱,钻戒,花车,无数祝福我们的人们,有无数盛开的鲜花,对了,盈盈还可以当花童哦,还缺一个花童,那就跟她一起玩的何清好了!”
他一脸兴奋的说个不停,“说实话,一个孩子还真是有些少,盈盈就是有些孤单,我们以后多生几个,可以一起玩。”
他完全沉浸在幻想中的那种甜美和幸福中,让木宛清也受到了感染,是呀,听起来,这一切有多么好!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害怕,觉得恐惧,有夺路而逃的冲动呢?
竟是一种宿命般的消极,觉得他所说的那种幸福和快乐,自己这一辈子注定无法拥有,就算短暂的拥有,最终也会痛苦的失去。
一个人悄悄的走出去,任凭季雨浓在那里自导自演一场独角戏。
下午席方平来替她,她回了公寓,一进门,小影就急急的迎上来,问:“林小姐,你是不是手机又没开机?”
木宛清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点点头,去郊游时,盈盈说怕有人会打扰,很孩子气的把她和季雨浓的手机全都没收了。
“先生很生气,刚才还在这里大发脾气呢!”小影心有余悸。
“他人呢?”木宛清问。
“飞国外了。”小影回答,“现在估计人在机场,你要不要过去找他?”
“不要。”木宛清生硬的回答,她不想跟斯洋太多希望,她希望斯洋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小影看着她的脸色,很谨慎的开口,“林小姐,我跟了你那么久,很少会有男人像先生这样,一直守在你身边,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对他,有些过份了!”
她的口吻中有些责备的意思,木宛清疲倦的捏了捏额角,说:“小影,你不懂,我并不适合婚姻。”
小影皱皱眉,“女人不都是要有婚姻的吗?有什么适合不适合之分?”
木宛清苦笑,摆摆手,让她离开。
一个人躲在住所睡大觉,做了极阴冷的梦,梦见斯洋对着她大发脾气,梦见何淑言再度出现,像若干年前那样,固执的站在她和季雨浓之间,阴恻恻的笑,还梦见方心婵正恨恨的掐着盈盈的脖子。
她流了一头的汗,忽地坐了起来,冬日的斜阳冷冷的照在她的脸上,她冷得瑟瑟发抖,闭上眼,不由想,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要带着盈盈,远远的离开这里!
胡乱的洗漱了一番,她匆忙出门,驱车径直往医院而去,席方平看到她来,一会儿就溜掉了,安静的病房里,再次剩下她和季雨浓两两相对。
木宛清踌躇着,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决绝,哪知话未出口,只听门声轻响,却是老张带着盈盈走了进来。
“她睡醒了就嚷着要过来。”老张解释说。
“我当然要过来喽!”盈盈扑到季雨浓怀里,仰着小脸问:“爸爸,你还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季雨浓含笑回答。
盈盈一转身,又腻到木宛清怀里,叫:“妈妈!”
被她软软糯糯的一叫,木宛清的心当时化作一汪春水,暖而澎湃,她将她抱在怀里,触着她软软滑滑的黑发,舍不得放手。
盈盈赖在她怀里,叽叽咕咕的跟她说着话,问出的问题也是千奇百怪,木宛清耐心的一一解答,偶尔母女俩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季雨浓含笑安静的聆听着,觉得这一刻的相守实在是他一生中最为美妙温馨的时光。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夜寒袭人,屋内却是温暖如春,玻璃窗上很快凝结了一层雾气,盈盈跳下来,用手指头在玻璃窗上画着玩,可能觉得自己画太无趣,非把爸爸妈妈也一起叫上,三颗脑袋一起凑到玻璃窗前画画,季雨浓虽然看不见,却是画得最好的,盈盈连声惊叫,“哇,爸爸好棒!画的小兔子好像马上可以跳下来。”
木宛清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直笑,随口接道,“咱们怎么能你爸爸比?他可是专业学画画的!”
话说完,才觉太过亲昵随意,当下愣在那里,季雨浓却缓缓的转过头,冲她微笑,长手一伸,将她和盈盈揽在怀中。
窗外有万家灯火璀璨,眼中有软烟红尘千丈,可是木宛清却分明觉得,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这静谧安好的时光。
兜中的手机却突兀的响起来,像是存心要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和温馨。
木宛清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像是国外的,她以为是斯洋,接起来却知道不是。
一个威严而倨傲的女声,声线沧桑,已然染上岁月的痕迹,在那头冷冷的叫:“木宛清!”
木宛清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这声音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但那头的人显然把她的沉默误认为迷惑,很快自报家门,“我是何淑言,或许,我现在该叫你林越小姐。”
木宛清的双拳猛地攥紧了。
时隔经年,她没料到她还是会对这个名字这个声音有这么大的反应,确实的说,是恨,刻骨的恨和极度的厌恶,她的头皮开始发麻,浑身居然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冷冷的答,“什么事?”
“你该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那头的声音一如五年前那样的嫌恶和鄙视,“你还真是命大,投江也不死,你活着就活着好了,为什么还要去做小三,祸害别人的家庭?”
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线,如果是她的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木宛清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甩她一个大大的耳光。
可惜的是,她甩不到。
她只能用比更嫌恶更鄙视的声音来回答她,“老妖婆!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就算你是疯狗,也得让你的家人把你看好,不好出来乱咬人!我祸害别人的家庭?你还真的是很会开玩笑!你以为你那个瞎眼的儿子很讨人喜欢吗?你还真是自大!你觉得他哪点可以配得上我?我身边的好男人比比皆是,我根本就瞧不上他!我可不像你选的那位儿媳妇,天生喜欢残废男人!至于他要离婚,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一连串侮辱性的话飞快的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她想自己一定是疯掉了,狂掉了,她不管不问,她只希望能重重的狠狠的打击到那个该死的老太婆,而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话对于身边的季雨浓来说,到底有多么残忍!
季雨浓听她一口一个瞎子,一口一个残废,只觉得手足冰凉,木宛清这边却已尖声大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你放心吧,何老夫人,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那个瞎眼的儿子!以后不要再打我的电话,否则,我一定会告你骚扰罪!”
她喊完直接把手机扔在了地上,犹是不解气,又恨恨的在上面跺了两脚。
盈盈吓坏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恨怒交加的木宛清,不由怯怯的问:“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木宛清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身子却还在不自觉的颤抖,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盈盈,没什么,妈妈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盈盈,跟妈妈走!跟妈妈去国外好不好?妈妈会给你找一所最好的学校,我们在那边还有很大的花园洋房,有很多很多洋娃娃和故事书,妈妈会一直陪着你,永远的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盈盈呆呆的看着她。
“盈盈,跟妈妈走,好不好?妈妈求你了!”她快要哭出来了,盈盈却轻轻摇头,小声的说:“妈妈,国外没有爸爸。”
“那你是要跟着你爸爸吗?他眼睛看不见,根本就没法好好的照顾你!你受了后妈那么多委曲,你还是要跟着他吗?”木宛清大声的叫起来,“你要是跟着爸爸,你就只能失去妈妈了!”
季雨浓猛地大叫,“宛宛,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吓到孩子!”
“我说,我要把她带走,带离这个是非之地!永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木宛清大叫。
“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是妈妈吗?她对你说了什么?”季雨浓急急的问,“你告诉我,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觉得你那位尊敬的妈妈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木宛清愤怒的嚷,“他说是我破坏了你的家庭,是我让你离的婚,她咒我,她巴不得我在江中淹死掉!她是个恶毒的老太婆!我恨她!季雨浓,我恨她!我也恨你!所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