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秒,她近乎粗暴的推开了他。
小小的空间里有了异动,盈盈很快诧异的看了过来,“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她慌忙摆手。
盈盈很快又忙着开她的飞机了,而身后的两个大人,却陷入一片沉默。
季雨浓焦躁的唤了声,“宛宛?”
他的声音里,有痛楚,有无奈,有哀恳,有渴盼,有她看得清楚明白却不想萦怀的情绪,她坐正了身子,下定决心,将他拒之于门外。
自控飞机终于停了下来。
盈盈欢欢喜喜的跑向了另一个游戏,这一次,席方平飞快的跟了上去,留下木宛清和季雨浓两人在长椅上等待。
季雨浓手指轻动,再度来抓她的手,可是,这一次,她很灵巧的避开了。
他一扑落空,失望的情绪立时弥漫满脸,困窘的叫了声,“宛宛!”
“不要叫我宛宛!”木宛清狠狠心说:“这个称呼总让我想起软软,很恶心!”
“沈悄悄的事,我是有苦衷的,当时,公司运营状况不好,而她刚好是在竟争对手的公司里工作……”
“所以,你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每天和厮混在一起,是吗?”木宛清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季总裁,你还真是有出息,连自己的男色都可以拿来用!”
“我哪有用什么男色?”季雨浓急得不行,“我跟她之前,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起吃吃饭罢了!”
“好了!都是些老皇历了,不要再翻了,就算你跟她有什么,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木宛清站起身,离他远了些,抱着双臂,抬眼去看正在快活的玩着旋木的盈盈。
“以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宛宛,这些年,我一直都生活在愧疚中,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我常常想,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失掉双眼,再失掉双腿,也不愿你失去生命!”季雨浓痛苦的说。
“季先生说起漂亮话来,还是那么动听!”木宛清轻淡的笑,“只是,我不是五年前的木宛清,你这番话,打动不了我了!”
她轻微的喟叹,不想再与他多说,他却跌跌撞撞的跟上来,手在她身后摸索着,抓到了她的衣角,就势将她的肩扳过来。
“我没有在说漂亮话!我说的,全是我的心里话,宛宛,我承认,我当时是做得很绝情,可是,那样对你,我的心里就好受吗?”
他像只困兽似的低嚎着,“我看着你离开,我的心也在滴血,可是,宛宛,你知道,我是一只惊弓之鸟,我真的很怕沈悄悄的事,会在自己身上重演!我承认,我怯懦,我该死,我不分黑白,我是后来才知道,那个所谓的亲子鉴定,也是妈和沈悄悄两人买通检测机构的人作了假,从那件事之后,我才相信方平说的那些事,我才知道,你受了多少委曲,宛宛,我那里心里有多痛?如果不是有盈盈在,我真的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说得几度哽咽,木宛清咬紧嘴唇,将盈上眼眶的泪再度逼了回去。
她不能再心软了!
她说过,她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叫季雨浓的男人,再不跟他有任何纠缠,她要永远的戒了他!只有戒了他,她才能百毒不侵。
所以,她在他的声泪俱下里只是嘲讽的轻笑,“是,你想我,每天都在想我,方心婵,就是你想我的结果!你好像忘记了,我投江后仅四个月,用中国的老话说,尸骨未寒,你季大少就已另娶新妇,喜气洋洋的做你的新郞倌,你这份想念和情意,还真是深厚得很哪!”
季雨浓急急的解释着,“那是因为妈妈……”
“因为你的妈妈要你娶的是不是?”木宛清根本就不容他再多说,牙尖口利的接了过来,“因为她才是你妈妈眼中最最完美的季家媳妇,像我这样的贫贱女子,压根就没有资格进你们季家的门!那么,你这次突然要休妻,又要跟我重叙旧情,有没有禀告你的母亲大人呢?又有没有获得她的恩准?”
木宛清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深刻,“你是又要将历史重来吗?又或者,我还要再在何女士的冷眼下讨生存?”
“宛宛,我不是这个意思!”季雨浓急得直跺脚,“妈妈已经远在国外,她再也没有管我的事情,我也绝不容许,她再来插入我的情感生活!”
“是吗?”木宛清轻轻扬眉,“方心婵不也是她干涉你感情生活的一个铁证吗?她还真会找媳妇,找一个媳妇,来虐待我的女儿!”
想到盈盈小小年纪所受的委曲,木宛清的眼神变得冷冽而绝情,她的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想一想,我还真是恨那位何女士!你居然让我再去做他的媳妇,季雨浓,你可真是可笑!可笑到无耻的地步!”
木宛清愤然转身,大踏步的离开,而一直紧紧抓着她的衣角的季雨浓,却没提防到她会突然走开,不由身形趔趄,扑到长椅边的灌木丛里,啊的一声闷吼。
那种四季常青的灌木丛,有很锋利的细刺,季雨浓的掌心扎满了那种刺,痛得不行,偏偏自己又看不见,当下举着双手站在那里不敢动,嘴里却仍是焦灼的唤着她的名字,见到此情此景,木宛清再也承受不住,黯然泪下。
她迅速的走过去,将他从灌木丛中拉出来,又细心去挑他掌心的刺,做这些事时,她一直都是无声无息的,季雨浓的嘴角却露出满足的笑容,“宛宛,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木宛清目光微滞,挑完了最后一根刺,她沉重的抬头。
“我管你,是因为你是盈盈心里最爱的爸爸,而不是因为你是季雨浓,”她平静的开口,“季雨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却固执的摇头,“只要你肯,宛宛,只要你肯,我们就能回去!我还爱着你!”
“可是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木宛清音色沉沉,“我现在是你的发小,斯洋的未婚妻!你总不至于把这也忘了吧?”
“可是,你不爱他的,你不爱他!”季雨浓急促的叫起来。
“是,我是不爱他,可是,那又怎么样?”木宛清一派安静,“他是最适合我的结婚对象,不是吗?他英俊多金,年轻有为,对我,又是一片痴心,季雨浓,你总不至要认为,我会放弃他那样优秀的男人,再重回你的怀抱吧?你觉得自己哪点可以比过他?你是一个有妇之夫,你曾经无情的伤害过我,你还有一个那么让我憎恶的母亲,如果换作你是我,你觉得自己会选谁?”
季雨浓怔怔的后退了两步,苦笑着说:“还有一点你忘了说,我还是个瞎子。”
瞎子这两个字,像根细而尖锐的刺,再次让木宛清心中刺痛。
有风,寂寂的吹过,耳畔是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而这个角落里的空气,却几乎要凝滞。
两人相对沉默的立着,足足有好几分钟。
季雨浓的头微歪,那双无神而黯淡的眼睛对着木宛清安静的“凝望”着,明明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木宛清的心还是不自觉的抽紧了,她居然不敢跟他对视,不敢跟一个盲人对视,不敢去看他那双原本明亮黝黑现在却如一潭古井般的眼睛。
她垂下头,慢慢的,慢慢的往后退,以一种逃离的姿势,想离开这个让她几乎要窒息的地方,可是,在这时,季雨浓却突然对她展颜一笑。
这一笑,将他脸上的落寞和萧索尽数赶了去,仿佛阳光普照,雨后初晴。
“一个人眼睛瞎了没什么,只要心不瞎就好。”他像是突然从某个不可知的地方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大步向她走来,准确而有力的捉住她的手,“宛宛,我可不认为我比斯洋那个臭小子差,他没有我英俊,没有我聪明,更重要的一点,他没有我爱你,宛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我更爱你,所以,你不能放弃我!我们会重新在一起!”
他这番话说得再霸道不过,仿佛若干年前那个强势而桀骜的季雨浓又回来了。
木宛清哭笑不得,还想再说些话来打击这个莫名的就自大起来的男人,盈盈和席方平已经向他们跑了过来。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些什么呢?”盈盈玩得满头大汗,仰着的小脸红通通的,像是挂在枝头的红苹果。
“没说什么。”木宛清拿了纸巾帮她擦汗,“盈盈玩够了吗?”
“这里玩够了,但是,我还想去山上玩!”盈盈笑嘻嘻的回答,说完,根本就不等木宛清回答,就已转向席方平,“司机表叔,”她乱乱的叫,“快点开车喽!”
到了山脚下,盈盈和席方平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再次把季雨浓丢给了木宛清。
木宛清现在总算明白过来,她是被自己的女儿算计了。
山势虽然不是很险峻,可是,对于一个盲人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虽然木宛清百般的不情愿,却还是得搀扶着季雨浓慢慢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