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自乱阵脚(1/1)

很多时候,人往往只会关注事物发展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但对有害的一面则不愿多加关注。尤其是在赌徒孤注一掷、不能承受失败代价的时候,对利害的判断取舍将会更加主观,完全的一厢情愿。

蜀中称帝之后的萧纪便是这样的情况,之前的他虽然也谈不上英明神武,但镇蜀多年的表现也可以称得上是精明能干。

但是自从改元称帝之后,萧纪的行事风格就变得越来越偏激和不理智,当然他自己是感觉不到这一点,只是自以为是的做出各种在他看来切合时情的行为。

在与西魏使者交涉完毕后,萧纪加大了对于境内人力物力的征调力度。

原本因为长子萧圆照谎报军情让他对情报判断有误,他本想将诸事稍作放缓,但是来自西魏的威胁却让他不敢松懈,反而要加快节奏,唯恐被江陵和西魏联手锁困于蜀中束手待毙。

这一轮的征兵范围更广、数量更多,而且为了缩短部伍开拔征战所需要的时间,以及避免被西魏察知蜀中大兴武备而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他直接将征兵聚集的地点设立在外江,而非成都近畔。

他自以为聚兵外江能够更快的向江陵发动进攻,同时还能遮掩西魏耳目,但却忽略了这样的安排无疑更加暴露其人将要东出的意图,使得巴蜀豪强们与之更加离心。

为了麻痹西魏、使之不要立即出兵阻挠自己的东征计划,萧纪便也派遣使者以磋商互市为理由、携带大量礼货北去贿结麻痹西魏,但内里一直在紧锣密鼓的发展武力。

因为过于专注的整军备战,蜀中其他事务都暂且抛在了一边,甚至当巴西郡奏报阆中助防李光赐外出游猎遭贼人所杀,萧纪都只是简单的遣使前往略作抚慰,却并没有下令严查此事。

因为他担心如果下令彻查的话,可能会牵扯出更多的隐患和扰乱,需要追遣人马前往镇压。如今的萧纪满腹雄计,区区阆中一城秩序危乱与否自不足以阻隔他的步伐。对于一再恳请彻查此事的部将谯淹,萧纪都是避而不见。

或许是因为苍天垂怜他的苦心,十月下旬西魏所占据的汉中山南地带竟然爆发出了蛮人叛乱。这对萧纪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西魏受困于汉中叛乱,自然不可能再发兵南下,如此便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集中全力直取江陵。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当这一消息传到蜀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寒冬时节,江水略有枯竭,很难营造一个百舸争流、千帆俱下的水战盛态。

但这只是无伤大雅一点小事,蜀中相对江陵毕竟占据着地处上游的优势,而且如今萧纪乃是举全蜀之力以击江陵一府,江陵甲兵却是要沿江分布,能够及时回守上游者却少。

于是趁着西魏汉中内乱之际,萧纪先将氐酋大将杨乾运任命为其人屡求不得的梁州刺史,执掌北面军务、以防西魏南侵,同时他又当机立断的亲率麾下大军沿外江而下、进入巴东境内。

“臣率先锋诸军恭迎陛下1

巴东境内,皇太子萧圆照率领麾下文武群僚在城外迎接萧纪,及见大驾缓缓行至,忙不迭趋行相迎,远远的便跪拜恭迎。

虽然心中恼恨此子欺瞒自己,但终究是自己亲自册封的皇太子,而且如今图谋大事正需儿子作为臂助,萧纪也未加深责,将此子召入辇上询问军机。

萧圆照之前也受到了教训,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有欺瞒,登上御辇后便小声说道:“阿父,江陵前有遣使入告叛乱以平等诸事。儿将使节扣留营中,如今诸军上下仍未知此……”

萧纪听到这话后又忍不住横了儿子一眼,但今木已成舟唯竞渡争先,再作懊悔也已经无益,于是他便又沉声道:“两军开战之后,七官必会使人阵前炫耀此功,事情很难长久隐瞒下去。近日你先邀见诸文武要员,且将此事略作透露,若有闻此之后心迹有变者,即刻抓捕,切勿纵容1

萧圆照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旋即才下了御辇,翻身上马,拱从圣驾入城休整。

就在萧纪率军抵达巴东之后不久,又有一个惊喜从下游传来。

将领战将王琳向来张扬跋扈、不知收敛,麾下部曲多为江淮盗匪、军纪败坏,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中又论功称为第一,王琳共其部众们自然更加的嚣张狂妄,在建康城中横行不法、凶残暴虐,就连王僧辩都难能禁止。

因为王琳过于放肆,王僧辩索性便向江陵奏请诛之。而湘东王终究还是不舍这一门下骁将,又恐王僧辩趁机加害,于是便着令将王琳召回江陵。 王琳之前因功受封湘州刺史,此番率部离开建康,先命其长史陆纳引部前往湘州,而他自己则前往江陵请罪。

待到王琳抵达江陵,湘东王便杀其副将以警之,并将王琳收监狱中,派遣使者前往其军中宣告命令,但却没想到王琳部众们直接杀掉江陵使者,并且进据湘州长沙城举兵叛乱。

平定了侯景叛乱,本该是中兴社稷的一个新起点,但却没想到下游北齐军队趁火打劫、连连侵扰江防,襄阳尚未平定,蜀中又悍然自立,麾下大将内斗失和,竟然直接举兵叛乱。

湘东王突然发现如今所面对的局面,竟然较之侯景之乱时还要更加的焦头烂额,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原本他是打算等到内外扰乱悉平、国内真正安定的时候,再正式的登基为帝,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但今内忧外患层出不穷、不知几时能定,群臣又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屡屡劝进,湘东王也自感如今江陵军府不能名正言顺的节制内外,终于在形势所迫之下于江陵登基为帝。

但今所面对的扰患却不是称帝就能吓退的,蜀中大军集结于峡口以西、随时将要叩关南下,湘州的叛军哗噪于长沙城中、距离江陵咫尺之遥。

于是湘东王一边传令王僧辩率军西归平定湘州叛乱、以陈霸先代镇扬州,一边又分遣使者前往西魏与北齐,宣告他已经称制的消息,并且希望改善彼此间的邦交关系等等。

李泰虽然坐镇沔北,但对沿江的消息一直密切关注着,很快便也知道了显眼包又有了新花样。

当江陵的使者到来时,他亲自出面加以接待,先对湘东王称帝表达了祝贺,然后便又关心的询问起如今江陵方面的情势变化,并且衷心的提出了愿意提供帮助的意思。

那使者未得指令,当然不敢主动的请援,回答起来只是含糊其辞,对此李泰也未加刁难,款待一番后便又派人护送使者一行前往关中,自己则另遣一路使者前往江陵察望情势变化。

相对于南面又有大事上演,荆州总管府近年事务运作倒是比较平静,没有什么大动干戈,除了按照府兵的构架来收编豪强部曲,便是专修内政。

由于两地之间人事往来日益频繁,江陵方面的情势转恶很快便在沔北获得了反溃从江陵来到沔北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绝大多数都不是匆匆路过,观其队伍行李等起码也是有着短住的打算。

这一次涌来沔北的人员便不再只局限于祖籍南阳的一部分江陵人士,还有很多是从建康等地辗转来到江陵之人,眼见江陵内外忧困,而江陵城中又多有议论李大将军的贤德之声,于是便趁着这个时间来到沔北避祸,顺便看一看沔北风气是否果真如传言那般和气包容。

李泰近年给总管府制定的工作方针就是对内促进生产、对外加强统战,对于这些主动涌入沔北的南朝人士当然也多有优待。

这所谓的优待可不是一味的管吃管喝,而是尽量体现出沔北相较于江陵在社会生活方面的优越性。

除了总管府官方指定招待所的鸿宾楼外,穰城内外又修建了许多的寓馆园墅,用以供给这些北来避祸的南朝人士,当然租金是不便宜的。与此同时,市场中也出现了种类繁多的优质商品以供选择采买。

如今的江陵虽然已经是南朝的国都,但其实方方面面较之穰城都有了不小的差距。

首先安定繁荣这一方面就比不了,江陵虽然没有像建康一样被攻破,但也时常处于战火兵锋的威胁之下,加上大量人员的涌来涌出,城池管理方面也远不如穰城井井有条。

江陵方面的商品经济发展倒是比穰城更高一些,但是生产力却大为萎靡,由于下游大量人员的涌入,市场上的各类商品都是相当奇缺,很多时候即便有钱也买不到需要的商品。

但是穰城这里,早在数年前便大力发展手工业,各种工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沔北涌现出来,生产规模早已形成,如今正是产能最为旺盛的时刻。

之前这些产品主要由总管府和商贾们所吸纳,如今随着众多从江陵逃难而来的人士涌入,也使得城内市场交易变得空前繁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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