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食物相克(1/1)

老夫人在里间休息静养,让丫鬟唤两位夫人去近前,其他小姐们在偏堂等候,小丫鬟备上普洱茶和糕点瓜果,侍疾连人模样都瞧不见,算哪门子侍奉,老夫人说屋里人多乱哄哄,她头疼的厉害,更喜清静,饶是这样,也没松口让人回去,就在偏堂端坐了将近三个时辰。

湘莲哪曾这般端坐过?老夫人屋里的两个妈妈眼珠都不转的盯着几位小姐,湘莲连身子都极少动弹,等起身时,身上酸麻一大片。

湘玉觉着奇怪,问道:“若是祖母不舒坦,我和大姐姐归家后,怎么都没人提醒让我们去瞧瞧?”

湘莲轻哼了一声:“咱们这个老夫人性子有些古怪,我也不太明白,我出院时,隐约听见下人们谈什么两相冲撞不利于身子,也不晓得是什么含义,祖母连面都没让我们见,就打发小姐们全走了。”

湘莲略坐一会儿,天色太晚夜路难走,打着一盏灯笼带丫鬟出院,湘琪困得直打盹,湘玉笑着把她送到厢房,看她熟睡后才离开,嘱咐守夜的丫鬟警醒些,防着小姐踹被着凉。

等回了屋子,蔓草垂着手早早地等在一旁,湘玉绕过长桌坐到榻上,让采薇把扇门关紧,问道:“事情办得很妥帖。”

蔓草憨笑道:“小姐放心,咱们有陈妈妈做内应,做起事来万无一失,该损毁的奴婢都损毁了,没留下蛛丝马迹。”

湘玉舒口气:“我也是万不得已,还好祖母无碍,羊肉加田螺,就是腹胀难受些,于身体无损害。让陈妈妈管紧嘴,别露出马脚来。”

蔓草答道:“这等事她吓得不行,自然不敢透露一个字儿,再者她是奴才,被揭发出来最好的结局也是赶出苏府,她怎么舍得。”

陈妈妈不是老夫人面前得脸的妈妈,老夫人身边有四个妈妈,陈妈妈手里没甚权柄,平时吆五喝六,丫鬟婆子们表面敬畏她,实际上并不真正信服,不过是跟着老夫人的老人儿了,给几分薄面罢了,现在管着最不起眼的几个小丫鬟,手里的进项只有月例,不像其他得脸的,还有孝敬可拿。

也是因为这样,湘玉才派蔓草盯上陈妈妈,软磨硬泡拿银子让她帮忙递消息,这次湘玉也是无奈,湘雪太过殷勤,祖母难免会怜惜她一二,湘雪一次次的算计出击,之前重嘉身上的那笔,湘玉还没跟她清算呢,既然她愿意摆孝顺孙女儿的款儿出来,那么湘玉便成全她。

京城的庄子上刚献上来一筐田螺,厨房的人过来问,老夫人早上要不要加一道炒田螺,刚送来的,现吃正好儿。田螺肉鲜嫩,老夫人便让厨房做一盘。

湘雪每日皆会去祖母那儿,端着爱心汤,承欢膝下,好不孝顺。这日中午湘雪送来一盆白萝卜羊肉汤,汤汁熬得白白的,一看就很滋补,大中午的,老夫人就喝了一碗半,要不是身边的人拦着,只怕碗里还得盛。

当时吃的时候还好好地,到了午后便腹部涨的难受,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进食太多,后来实在忍不住,头还疼,就让人唤了大夫。

苏老夫人本以为是吃的积食,谁知道大夫说,是吃了相克的食物,田螺跟羊肉,吃了定会腹胀,寻常人许是没注意,不过不是什么大病,养养便好。

老夫人气急,掷出手边的青瓷茶杯,陈妈妈从外间进来道:“老夫人,您先吃的田螺,谁也不知道庄子上今天进田螺啊,算计不了,您吃了田螺,中午三小姐就端羊肉汤给您喝,这……”

“住口!”苏老夫人呵斥道:“小姐也是你能随意猜测的?”

陈妈妈不过是给老夫人提个醒,她一时半会琢磨不到湘雪身上,只是提醒她罢了,讲说小姐的是非,借她胆子她也不敢,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能僭越。

老夫人心里有一杆秤,不用别人深言,这一次她就算不怀疑湘雪也不打紧,心里到底存了一个疑影儿在,几次之后,还能坚信不疑?湘玉不信。

采薇拿手捶打蔓草,粉拳落上去一点不疼,跟挠痒痒似的:“幸亏你机灵,昨晚听见杏雨问厨房那有没有白萝卜和羊肉,猜到明日要做这种汤。”

蔓草嘿嘿道:“我不过是碰巧撞到的,我去找厨房的二丫玩儿,陪她坐在灶坑旁烧柴火,他们外面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进了我的耳朵。”

湘玉疑惑的问:“二丫?二丫是谁?”

采薇搅了一张温热的帕子递给湘玉,让她擦脸:“二丫是厨房的烧火丫头,今年十五岁,人很是憨厚,又高又胖,大家叫她二丫或者胖丫,老子娘是厨房里的窦二家的。”

湘玉心道,蔓草有一点好,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刚来苏府也没多久,哪个院子里的丫鬟,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搭得上话的,倒不指望多亲近,都是各为其主,能相识已属不易,这也是她的本事。

第二日湘雪一大早端汤过去,老夫人连屋都没让她进,打发身边的二等丫鬟各立一边,说道:“老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三小姐这段日子不必日日过来,等老夫人身子完全好了再说。”

湘雪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耐和失落,笑道:“今日汤已经熬好,麻烦姐姐转交给祖母,我先回去。”

湘雪扭脸的瞬间,脸色垮下来,祖母何时派一个二等丫鬟跟她说过话?这等于在打她的脸,身子好了不过是一个说辞,看来一时半刻,祖母不想见自己……

湘雪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昨日还好好地,祖母头疼后连性情都大变?这不合理。

陈妈妈守在杨树后头,见湘雪走后,一溜小跑蹿出府,乐得牙花子都要咧开,比她想的还要顺利哩,她就是添油加醋说了一两句,就能有银子可拿,这买卖可不亏,以后有七小姐做靠山,非得把自己孙女弄进小姐院子里当丫鬟不可。

湘雪瞬间就安静下来,清晨跟着众人一起给老夫人请安,规规矩矩的一起离开,更加沉默寡言。

无论是哪个女先生,都有一个共同的要求,便是让学生们练字,这不,湘玉端坐在书桌前,认真的完成女先生布置的练字功课。

书桌放在南边靠窗的位置,阳光顺着窗格洒在纸上,晕出一个个微黄的光圈,湘玉歪着头,能瞅见窗外那棵歪脖子柳树,也不知道当初栽种出了什么问题,整个树都是歪的,湘玉让丫鬟拿布条拴在树干上,捆了三个月也没丝毫效果,依旧歪歪的斜拉在一旁。

她正出身,采茶唤她:“小姐,刚大少爷的书童来禀报,大少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湘玉收回目光,手一抖墨汁染在纸上,她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一张好纸,白白被糟蹋了。

虽说前后院有别,但通常主要是男眷轻易不得进后院,反而是女眷来前院,一家子没太多的约束,在湖南如此,在京城也是如此,湘玉进苏重秉和苏老爹的书房,如入无人之地,书童丫鬟们都习以为常,连拦都不拦。

书房大门紧闭,湘玉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并没拴门闩,湘玉有些诧异,书房里除了大哥还有另外也一个人:元明清。

元明清笑道:“七妹妹来了,你让我寻的书我找到了,看看满不满意。”

湘玉也没客气,接过来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武经总要,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内容她就不懂啦,看着样子是本好书。”

以往元明清也没少替她寻书,大大方方道了声谢:“多谢元大哥。”

元明清咳咳一声道:“那日回来你大哥没难为你吧。”

湘玉指指苏重秉:“你问他。”

苏重秉不自然的转头:“玉儿你还有其他的事吗?无事便走吧,我跟你元大哥还有要事商谈。”

这就是赶她走呗,湘玉偏偏不想走,她找张椅子桌下,从书架上拿本书:“你们聊,我看会书。”

另外两人憋笑,指着湘玉的书道:“你确定看这本?”

湘玉抬头茫然道:“没错,就看这本,难不成舍不得给我看?”

元明清轻声道:“你再仔细瞧一眼。”

湘玉合上书,心道一声糗大了,这本是《农政全书》。

她一个五谷不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拿一本农业书看,不可谓不滑稽。

湘玉把书放回原位,又拿起一本论语:“你们聊。”

苏重秉见湘玉不打算走,叹口气开始跟元明清聊天,两个人聊的都围绕学业,湘玉在一旁总结:看两个学霸的日常。

如果这两个人在现代,一定是那种:我好无聊,让我做一套题放松一下的学霸战斗机。

湘玉开始还竖耳朵听几句,到后来直接无视,她一个学渣,到了古代成为学渣渣,完全不理解这种科举男的世界。

湘玉看完一小段,想舒缓眼睛,望望窗外的翠绿,听到两个人的谈话。

只听苏重秉问:“你救过他?”

元明清:“偶然见遇见过一次,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

苏重秉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也是好事,我们现在已经成定局,但形势难料,你那有一个保障,万一有差池,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两个人仿佛在打哑谜,湘玉看书看得有些微困,她灌了一口凉茶,决定继续端详窗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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