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飒飒飒(1/1)

苏老太爷一直沉默着,湘玉望了一眼,她这个祖父,胡须发白,脸颊爬上皱纹,不过面色红润,看起来神采奕奕。

他坐在一张八仙椅上,沉稳的扫视下面,开口道:“如今佳儿佳妇已经回家,是喜事,之行、慎晖,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一趟。”说罢静思片刻:“秉儿也一同过来。”

之行、慎晖是苏老爹和大伯的字,看来老太爷是有话要嘱咐,等苏老太爷一走,小辈明显的松快不少。

吕氏引着人和她们认识。大房里大伯娶了吕氏为妻,大伯母的父亲是户部右侍郎,官至三品,吕家也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祖上起便出了十多名进士。大伯有妾室三房,除却没生育的一个姨娘,另外两个生儿育女,诞下了三名庶女、两名庶子。

而大伯母吕氏,生了两子两女,如今最大的儿子,已经年方十八,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两个女儿和湘玉几个相差不大。

湘玉看着满屋子人,不免觉得头痛,光是记人名,便要好好认上一番,古代亲戚满街走,七大姑八大姨,处理起来错综复杂,宗妇们能把事项料理的妥妥当当,实在是一种本事。

大房的嫡长女叫湘雯,今年十六岁,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吕氏愁个不行,自己家女儿容色俏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在京城里也是出名的,选来选去,低不成高不就。一眨眼拖到了16岁,京城里这个年纪的女孩,有的都出嫁了,便是留在家的,也都定了人家,再等下去,都要拖成老姑娘了。

二小姐湘琳是福姨娘所生,今年十四岁,看着畏畏缩缩,手心攥着手绢,说话声音极小,很害怕吕氏。

六小姐湘晴是吕氏所生,今年十二岁,似乎有些娇蛮,湘玉发现,刚才进门,湘琳不小心踩到她的裙角,湘晴便狠狠的瞪了妹妹一眼,手还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湘晴不敢吱声,闷闷的憋着泪。

九姑娘叫湘彤,今年四岁,比湘琪还要小上两岁,是大房云姨娘所生,年纪小胖乎乎的,甚是可爱。

听说大房本来还有一位四小姐,八岁的时候掉下湖,捞上来的时候便没了气息,四小姐是福姨娘所生,听说福姨娘知道信儿也不敢大哭,晚上没人自己躲被窝里,哭个不停,哭得伤了眼睛,现下有只眼睛看不清。

大房还有几个儿子,湘玉的脑子乱乱的,现下吕氏说的她都背不过,遂嘱咐采薇,让她都记住,采薇记性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有采薇在旁边,湘玉也不怕下次见人不知道是谁。

在屋子里说了一大会儿话,吕氏带着二房的人去住处看看。

住的地方早就收拾停当,是在府里的北面,大房人住在南面,中间隔着一个花园。湘玉的院子离冯氏不远,门前种了一排芍药花,簇生的花朵是渐变的粉色。院门刚漆了红漆,门框上喷了绿漆,红绿相应,和附近的花草倒也相配。

灰白的围墙不算高,围墙的上半部分砌了镂空的圆形花纹。绿门上贴着倒“喜”字,新年的氛围仿佛还在一般。

采茶推开门,拱形的院门映入眼帘,门下面是三四节台阶,院子不算大,大致是湖南湘玉那个的一半。京城寸土寸金,在繁华地界儿有出宅子已属不易,不像是湖南,地广人稀,富贵人家的宅子赶上半拉王府大。

长廊把整个院子围起来,大红的柱子挺立着,仔细看有两根有点斑驳,漆掉了一半,可见没怎么维修,除却青砖铺就的地面,院里有四块四四方方的角落,被载种上火鹤花,现下还没开花,满眼绿油油。

湘玉进正屋,里面摆了一张拔步床,金丝楠木的,十分金贵。床的周围挂上了绿色天香绢的帷幔,被束在一旁。

拔步床不远是一个小架子,上面摆了一盆大岩桐,花大色艳,西侧有一张榻,摆放小炕桌一张,平日里可以坐上面绣绣花、看看书。靠窗柩的位置是一张大长桌,摆着三只花瓶。

湘玉把屋子前前后后扫视一眼,谈不上满意与否,以后小院她自己住,再慢慢添置东西便是了。

湘玉把下人做了安置,在京城不比在湖南,像采薇这种大丫鬟可以两个人一间房,现在统共就一个院子,几间房,不管是谁,都得睡大通铺。

湘玉的院子一出门,就能看见一个人造湖,湖不算大,里面的绿水浮动,湖的中央有一处小亭子,通过长廊可以走到湖中心去。

湘玉走了一路,裙子上定然沾满了灰尘,她让采茶去烧水,好好的洗了一个澡。从湖南带来的东西有好几箱子,丫鬟们都翻出来四处安置。

吕氏院子打扫的不错,下人们都用了心,角落里一丝灰尘都没留。采荷进来回禀:“大小姐来了。”

湘玉拽拽衣服:“快请进来。”

湘雯跟丫鬟进了屋,湘玉初来乍到,茶叶都在箱子底下压着,说道:“大姐姐来了本应该奉上茶,可我如今还没归置清净,大姐姐别介意。”

湘雯笑笑道:“七妹妹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虚礼不用讲,若是有甚需要帮忙的,只管跟我提,对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些香囊,都是自己做的,咱们这蚊虫多,尤其是院子里,花草树木成群,最容易招虫,你先用着。”丫鬟递上来竹篮,里面放了十多个香囊。湘玉留心多看了几眼,这香囊是用粉缎子打底,绣以梅花、宝纹,精致极了。

湘玉告谢收下,湘雯高挑纤瘦,相貌随生母吕氏,并不大像大伯,她落落大方、举止有度,十几岁的姑娘,大多更爱娇俏的颜色,可湘雯穿了一身蟹壳青色合领对襟大袖印花褙子,十分美丽端庄。

两个人仅仅第二次见面,也无甚聊的,不过是说几句平日读了什么书,会绣什么花样儿,坐了一会儿,湘雯起身告辞。

采茶走上来道:“小姐,我刚才在院门口,见到大小姐是从太太那出来的。”

湘玉点点头,这个大姐姐很会做人,她们刚到,便挨个儿拜访,礼数周全,聪明人好,聪明人不糊涂,和湘雯这种人相处起来省心省力,一家子姐妹,又隔着房,没什么利益冲突,不奢求姐妹情深,有面子情便好。

丫鬟们进了京兴奋开心,心气难免浮躁,刚进府,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可不能出了错漏,等收拾停当,湘玉让汤嬷嬷把众人都召齐。

湘玉坐在石凳上说道:“你们都是跟着我从湖南过来的,也伺候我好几年,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咱们渌水院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府虽说是自己家,可到底初来乍到,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谨言慎行,别闹出笑话。我话搁在这里,如果有人惹是生非,我决不轻纵!”

湘玉声音不大,可底气十足,一句一句从她嘴里吐出来,眼睛清冷的扫视一圈,下人们起个哆嗦,忙说一定好好办差。

湘玉这边有一两个婆子爱嚼舌头,心眼不坏,就是话多喜欢凑热闹,且是当年从京城跟着去的,如今回了京,必然会找其他的婆子叙叙旧,该说不敢说的,她得敲打敲打。

此事也不必她亲自动手,吩咐了汤嬷嬷,汤嬷嬷眼珠转了转:“小姐放心,我唬她们几句,再多留意,出不了事。”

这几年,汤嬷嬷是真心为湘玉打算,本来汤嬷嬷只是湘玉的教养嬷嬷,渌水院的杂事她不插手,湘玉院里只有大丫鬟,没管事嬷嬷,后来冯氏挑来挑去,也没寻到可心的,汤嬷嬷渐渐的担了管事嬷嬷的活儿。

湘玉愧疚的拉住汤嬷嬷的手:“嬷嬷,这些年难为你了,太太怀孕那一年你没少操劳,我这儿也让你费心。”

汤嬷嬷扶着湘玉坐下:“玉姐儿啊,你不必想太多,我呢,说起来是教养小姐的嬷嬷们,在皇宫待过、伺候过皇后娘娘,听着唬人,可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出了那座城,拿个包袱连家都没有,大半辈子都关在高高的红墙里,出来后也算尝尽人间冷暖,本来我打算,挣些银子,去江南买处宅子养老。也是我老婆子有福气,来了苏家,遇到了玉姐儿,咱们主仆一心,我拿着苏家的银子,理应为太甜小姐分忧,再者说,将心比心,小姐太太待我不薄,玉姐儿我可和你说,老婆子算是赖上你了,以后便是你出嫁了,也得捎上我。”

湘玉噗嗤一声笑了,她这几年大了,汤嬷嬷越发常取笑她,湘玉不住的点头:“好好,嬷嬷放心,我不管去哪,一定带着你。”

汤嬷嬷这个人,无论放在谁家都是一个宝,礼仪规矩、掌事管家、人情往来,可算是样样精通,跟着汤嬷嬷学上一两年,什么样的姑娘也都能变精明。

主仆二人正说话,听见外面一片喧嚷,湘玉吩咐小丫鬟出去看看,不一会儿丫鬟进来说:“小姐,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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