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了解女人的,没有一个姑娘不爱漂亮,就这么为了我无法无天了,将堂堂主帅营帐布置得宛如女子的闺房。
萧晚月下令,让路遥遣去探子再查,如有消息立即来报,路遥受命而去。萧晚月又修了一封书信差人送去给尚在常州城养病的萧晚风。如若真如密报所言,那支大军总数多达五十万,届时怕是要请求支援了。
一切安排就绪后,萧晚月舒了舒懒腰,坐在帅座上拖着下颌,似笑非笑的对我说:“看来金陵朝臣并非如我想象中那样忠于你,你尚在我营中详谈请和的事,他们却在暗地里秘密谋划,企图反扑,就这么枉顾你的安危,难道不怕我恼怒成羞砍了你的脑袋?”
“他们那些老士族效忠的是司空氏司空长卿死后他们自然看我一介女流不上眼,巴不得我死了好让他们越俎代庖。”我漫不经心地说着,对着镜子往绛唇上点胭脂,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对镜子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说:“这倒也好,正好给了你一个借口,让楚悦容这个人永远在世上消失,我就换个身份跟着你吧……最好是世家小姐,我可是希望风风光光地嫁进你长川萧门,就算长乐郡主身份高贵,也不会明着欺负我这个小的。”
萧晚月扑哧笑出了声:“放心,她不会,她才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更何况我还比她年轻呢,没准她心里还真不平衡了呢?比了解女人,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记得上我?”
“行行行,你说的都有理。有我在,谁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他宠溺地看我,眼角含着星光似的笑意。
我睨了他一眼,嗔道:“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哩,男人的誓言就好比枝头的果实。”
他觉得有趣:“何解?”
我回道:“果实开在时间里,终会被时间打落。”
他有点不高兴了:“你不相信我?”
我适可而止,自菱花镜前起身,走到他面前,坐在他的膝盖上,揽着他的脖子,问:“你看我唇上这胭脂的颜色怎么样?”
他看了看,笑道:“太艳丽了,让人看着心慌慌的。”
我微微嘟起嘴巴:“想不想吃?”
才刚问出口,就被他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笑着问:“味道怎样?”他陶醉道:“人间极品。”我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完后起身往营帐外走。他惊讶喊住我:“悦容,你要去哪里?”我回身对他投以妩媚笑容:“我啊……当然回金陵去。”
“你怎么……”他困惑,对我突然低转变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怒道:“我不许你回去!”
我好笑地问:“你如何不许了?”
“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吗?”
他从帅座上起身,才刚站直脚,突然软躺在地,脸色顿时大变,抬头不敢置信地瞪我:“你在胭脂里放了什么?”
“不过是让你四肢无力的迷药罢了。”
他怒道:“楚悦容,你今日敢离开这营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一定!”
我没有理他,又走了几步,身后那原本发狠威胁我的声音突然柔软下去,哀求道:“悦容,求你了,求你别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为什么我总是要失去你,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求你别走好么?”
见我脚步停顿,他犹见希望:“难道这两日,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意,没有丝毫留恋?”
情意?好陌生的感觉啊。小时候做梦都想嫁给他,却总是恨缘分不够。就这么任岁月蹉跎,道路且阻,磕磕碰碰了那么多年,而今却在这样的局面里做了两日的夫妻,终究不过是段露水般的姻缘,等太阳一升起,露水蒸发了,最后还剩下什么?什么都没了,有的只是早已结下的仇怨。他既杀了司空长卿,杀了我的丈夫,践踏我的家园,折磨我的百姓,还谈什么情分?仇人就该是仇人的模样,牵扯不清的感情算什么?
我冷冷道:“我对你没半分情意可言,我只恨不得生命力从来不曾有你。”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我掀开营帐的垂帘,大步地走出。
再见了,贯穿我少年时代全部美丽幻想的梦。
再见了,我曾用心爱过的虚幻宛如明月的你。
我告别的单纯,告别了天真,终于看清了一个真正的你。
从今往后,就让我们战场上相见,互相厮杀,不死不休。
萧晚月无力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直到垂帘落下,什么也看不见了,视线模糊了,眼泪流了一地,流成一条河流。
地上盈盈闪闪的,不是泪水,是他破碎一地的心。
他喃喃念着:“悦容,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他这辈子,再也不会那么爱一个人,也再也不会那么恨一个人。
如果这就是爱,如果这就是爱,这样的感情,他再也不想要了。
营口站着两个守将,不远处还时时传来长川军操练的吆喝声。天色阴暗,冬日寒意料峭,风就算不大,一袭袭迎面逼来都有种锥心冻骨的痛感。我整了整身上的铠甲,拉低头盔,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这身衣甲是我击昏帅营守卫后换上的,否则凭我女子的妆容怕是一走出帅帐就会遭来注视,整装后一路直达营口才不至于惹来嫌疑。
营口守将对进出的将士例行盘查,我略微低着头答:“卑职奉大帅之命前去周边探查消息。”守将一听是大帅直遣的探子,不疑有他,刚要放行,另一个守将生得精明,道:“把通行令牌拿出来瞧瞧。”我暗下心急,方才出来时被萧晚月搅得心慌意乱,竟一时忘了带上令牌。
心想过不了通行关,何不索性将这两守将击昏再离开?偏生不巧,这时恰又一列兵卫在十丈外巡逻而过,约莫二十余人,我不敢轻举妄动。两个守将见我杵在那里良久,便心生窦疑,脸上已有戒备。
就在危难之时,身后有人道:“老夫和这位将士是一起奉了大帅的命令前去金陵城外探查消息的,两位将军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守将们一见来人是蔺云盖,神色收整,连忙退回原位,附身抱拳道:“末将失礼了,云盖先生请。”
蔺云盖越国我身旁,负手踱步而出,一袭黑布衫迎风飞扬,如遥远天陲翻滚的阴云,沉沉压在我心头。我思量着,以他的聪明才智分明是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和意图,为什么还要帮我?蔺云盖走出营口,回身道:“还愣在那里干嘛,快跟上!”我把牙一咬,迈步跟了过去。
金陵城十里外,黄沙漫天,干竭的枯枝、颓败的枯草风中无助摇曳,让天地徒增一抹悲怆的苍凉。
蔺云盖伫立在枯草堆中,背手望天,不知想着什么。
我站在他身后,他不动,我不动,他不说话,我沉默无声。
冬日的江北就如同金陵的男人,冷意中带着粗犷,西北风吹袭着,似战场上的咆哮。
许久,蔺云盖回身看我,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此时古井无波,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我摇摇头,这恰恰是我内心的疑惑。他说:“因为我不能让你嫁给萧晚月。”
我思及他向来行事的原则,皆以那个男人的利益为中心,便问:“是为了萧晚风?”蔺云盖笑了:“你果然是聪慧的妙娃儿。”笑容渐渐淡去,他叹息着,显得心事重重:“悦容,你了解萧家的人吗?”
我摇摇头,萧家所有的人做事情都透着诡异,无论是萧晚风萧晚月还是萧晚灯,还包括萧夫人,总是云里雾里的,想了解他们实在太难。
蔺云盖道:“萧家的人因为血统和命脉的关系,从而生性多变,平日里他们会秉持着一种惯有面貌,那是他们的本性,一旦情绪激动或是情感动摇时,就会衍生出很多负面的性格。寻常人也会有这样的现象,只是他们要比寻常人来得更加极端。”
对于蔺云盖这番说辞,我颇有同感。忆及萧氏多番作为,生性薄凉近似无情的萧晚风,在我嫁去金陵那日,为赠我一份绚烂宛如烟火的大婚贺礼,就这么眉眼不眨地毁去整座常州城,在烈焰火光和万千生灵的悲鸣中,才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记忆里清风明月、品性淡薄的萧晚月,转眼间卸去孱弱书生的外衣,成为战场上攻城略地嗜杀成性的将军,踩踏尸骨血河,却还能白衣胜雪,温柔谈笑;再说萧晚灯,一个天真、烂漫、可爱的青葱少女,谁又能想象,她竟转眼变得阴险狡诈,将杀人当做游戏和报复?如此如此,数不胜数。不知名的,竟从心底升起寒意,觉得萧家的人当真生得可怕。无奈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却是要与他们为敌。
蔺云盖道:“萧家三兄妹当中,晚风的克制力是最好的,一来源于他冷情的本性,二来他身子不好,自小看淡生死,对人世的执念不深。但物极必反,越是这样的人动怒了,越是可怕。”
他一边叹息,一边叨叨絮絮地说着,甚至还说起了晚风晚月小时候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么多,但我深信萧晚风的忘年之交、长川军的首席军师,绝不会是一个因为暮年寂寥而显得废话过多的老头子,更何况他还正直壮年,更何况我还是萧家宿敌的遗孀。
一时看不透他的心思,我便不动声色地听着。
蔺云盖说:“悦容,想必你听过不少世人对晚风的评价吧。”
我点了点头,听得最多的除了“文武冠冕、天下无双”,便是“杀人如麻、冷酷无情”诸如此类风评。我说:“人性如此,世人一厢渴望他的强大,崇拜他瞻仰他,又一厢恐惧他的强大,污蔑他诋毁他。”
蔺云盖深意看了我一眼,道:“倒并非诋毁,除了自己关心的人外,晚风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慈悲心。”
有时候我们说一个人无情,往往是带着贬义的骂辞,而之于萧晚风,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在那个并非他所关心之人的前提下。
蔺云盖说,“在晚月六岁时,有个杀手以乳娘的身份混进萧府,十分得晚月喜欢,感情亲昵更甚亲娘,但她刺杀老国公不成,胁持了晚月作人质。经此一事,幼小的晚月深受打击,曾经一度拒绝相信任何人。晚风便当着晚月的面,将那乳娘的皮肉一片片割下来,凌迟处死,并对晚月说,背叛者的下场就是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她让你痛苦几分,你就让她十倍的痛苦偿还。”
听到此处,我心中顿寒,不由想起方才离开时萧晚月眼里的恨意。又听蔺云盖道:“晚风十六岁的时候,老国公夫妇在一次出游时死在南陲边界一个部落里,那是个吃人的蛮族部落,并喜食中原人,老国公夫妇自是成了他们腹中的餐食。晚风闻讯后,率兵攻下部落,并下令筑起百余口大铁锅,下油煮沸,将那蛮族的小孩全都扔进油锅,让其父母长辈食用,最有将所有族人皆下油锅,终报老国公夫妇的大仇。此后,晚风继承郑国公之位,三年后查出乃是族中叔伯觊觎萧家家主的地位,刻意瞒了实情,蛊惑老国公夫妇去那边陲地带游玩,才致使他们丧生。晚风大怒,血洗那一门萧氏旁系,不少亲戚求情,皆以同罪受到了诛连。他说正因是亲戚血脉,更不能宽恕。自此萧氏一门对晚风又敬又惧,包括他的弟弟妹妹们。”
见我面色惨白,蔺云盖满意笑起,他如愿以偿地让我对萧晚风产生了恐惧,继而道:“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要你明白,血亲是晚风最为重视的,这个世上他唯一关心的除了已故的双亲,便是他的弟弟妹妹们。”话语停顿稍会,轻叹:“在那之前的确如此,在那之后,却多了一个人。”
他看向我,无奈喟叹:“悦容,晚风爱着你啊。”
我苍白着脸苦笑,若真是爱,他们萧家的男人却教人承受不起。
蔺云盖道:“你别看晚风现今看上去与往日无异,其实他的内心已经十分焦虑了,他陷入了亲情和爱情的挣扎里,一方是他的弟弟,一方是他喜欢的姑娘。身为他的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感情地方死胡同而失去自制力,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也算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所有我不能让你嫁给萧晚月,更不能让你进入长川萧门。”
“原来如此,云盖先生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蔺云盖道:“你回金陵去吧,悦容,别再参进他们兄弟中间了,否则不将是你们痛苦,连带着整个天下苍生也要跟着你们受苦。”
我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也无心多问,拱手道了声告辞,便往金陵走去。
走了几步,蔺云盖又叫住了我:“给你一个劝告,别做无谓挣扎,金陵必败,天下必归萧氏,晚风必成改朝换代的开国明君。”
“我曾听闻,云盖先生欠晚风一份恩